第六章 連吃帶拿
趁著這少年處理兔子,江紫芙腆著一張老臉,說道:「那個……兔子皮能不能送我?」
少年手中的動作略頓了頓,江紫芙解釋道:「元元的鞋子丟了一隻,我想……」
少年往洞里指了指:「那邊有好的,你自己去拿。」
「哦。」
江紫芙應了一聲,在角落裡一堆的皮毛中,撿了塊小一點的。沒找到針線,她就用樹枝扎了幾個洞,拿皮繩穿上,做了只襪子不襪子,鞋子不鞋子的腳套,給江文元套上。
「姐……疼……」
才摸到他的腳,江文元突然慘叫一聲,帶著哭腔說道。
江紫芙揭開他的褲腳一看,才發現腳踝已經腫起老高。
她輕輕按了按,安慰道:「沒事,只是脫臼。回家找個會正骨的郎中,接回去就行了……」
說話間,江紫芙手上突然用力,將他的腳給接了回去。
山洞裡,霎時間回蕩起一聲響亮的慘叫:「啊——」
少年眼皮一跳,手中匕首一滑,差點割了腕。
江紫芙朝他望了一眼:「沒事,不用幫忙,你忙你的。」
江文元抱著一條小短腿,邊哭邊嚎:「我的腳……我的腳……啊!斷了……」
江紫芙把鞋套給他穿上:「穩著點兒,一會兒就不疼了。」原本還想敷點雪給他消腫的,可是江文元腳上又輕微的凍傷,不宜再受凍,於是作罷。
等到鍋里的兔肉飄香,江文元的腿腳也利索了不少,他一骨碌爬起來,湊到鍋邊。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直冒綠光。
姐弟兩個毫不客氣,風捲殘雲一般,就啃了大半隻兔子,面前的骨頭狼藉一堆。
吃著吃著,江文元突然發現不對勁,懵懂的問道:「姐,你啃的骨頭,為什麼放我這邊?」
江紫芙頓住,將嘴裡的肉慢慢咽下去,拿過瓷碗,轉手從鍋里盛出一大碗湯:「來,喝點湯,別噎著……」
江文元被她喂得差點嗆到,接過碗去自己喝了起來。
江紫芙拿袖口抹了抹嘴角的油花,輕撫著江文元的腦袋,沖著那少年笑笑:「小孩子,沒怎麼吃過肉,饞壞了,您別見怪,呵呵……」
江文元想解釋什麼,被他姐用力摁了摁腦袋,差點摁進碗里去。
少年輕輕笑了笑,伸手拂去江紫芙臉上的一點肉渣。
江紫芙驚呆了。
少年也是一愣。
一時間,偌大的山洞裡只剩下篝火的噼剝聲,還有江文元咕嘟咕嘟喝湯的聲音。
「嗯……呃……那個……」
江紫芙語無倫次的試圖打破尷尬。
少年看看外頭:「雪停了,一會兒我送你們出山。」
「啊?停了嗎?」
江紫芙起身走到洞口外張望著。只見堆銀砌雪,白茫茫的一片。
少年也跟過來:「是停了。」
江文元放下碗來,打了個飽嗝兒,沖著洞口道:「姐,你們這就要走了嗎?」
江紫芙回去把他扶起來:「不是我們,是咱倆。」
雪后氣溫驟降,異常寒冷。江文元才到洞口,就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一溜兒晶瑩的鼻涕垂掛下來。
少年拿了張羊皮,將他裹嚴實,道:「走吧。」
江文元卻拽住洞口的一根藤條,巴巴的往回望著,眼淚汪汪,不肯離開。
這就不想走了?想跟人住了?氣節呢?還知道自己姓什麼不?
雖然……這裡住得的確挺舒坦的。
江紫芙感覺自己僅存的顏面,全被這不爭氣的小子給糟蹋了,罵道:「怎麼?你還想住這兒啊?」
只見少年莞爾:「不好意思,是我忘了。」
說著,找出一根皮繩來,將那隻山雞捆結實了,給他抱著。
江文元這才破涕為笑,重又爬到少年的背上。
今日這張老臉,算是丟盡了。
昨日的種種痕迹,早已被大雪覆蓋,看不出半點兒蹤影。
江紫芙緊跟在少年身後,踩著他的腳印,倒是不太難走。
經過昨夜遇狼的那一段,只見白皚皚的雪地里血呼啦的一大片,那狼不知被什麼野獸給啃吃了,零落的屍體間,夾雜著雪水融化后又凍上冰碴子。
時光飛逝,感覺還沒走多久,就到了酸棗溝。江紫芙望望周遭的地貌,方知至少過了六七里地了。
少年放下來江文元:「前面沒什麼危險,我就送到這裡吧。姑娘一路小心。」
江紫芙接過弟弟,抱在懷裡:「你也保重。那……我們走了……」
沒走兩步,江文元突然抬頭道:「姐,這個哥哥叫什麼呀?」
「啊?」
江紫芙突然想起,連人家名字都還沒問。
遂將自家弟弟胡亂放下,緊跑幾步回去:「等等……」
少年收住腳步,江紫芙追過去道:「你……你貴姓啊?……哦,我叫江紫芙。那個是我弟弟江文元。我們住在大柳樹村。他說……他想知道小哥哥您怎麼稱呼,來日,好……好……好登門答謝。」
「答謝就不必了。」少年若有所思,望著雪地里那一串兒明晃晃腳印,說道:「只願姑娘莫要透露我的行蹤,就感激不盡了。我叫陳子謙。」
「子謙。」
江紫芙念了一遍:「我會的……我是說,我會記住的。也會不向任何人提及這野熊嶺里的一切。那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
少年搖頭,止住話頭。
江紫芙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去。
江文元抱著他那隻死皮賴臉討來的山雞,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小臉兒十分的無辜:「大姐,你怎麼才回來?我腿都麻了。」
「是嗎?」
江紫芙把他背起來:「你不會原地轉幾圈,跺跺腳嗎?」
問個名字而已,誰知道會這麼久嘛。
何況,方才江文元只是隨口一問,有口無心,這會兒早忘到九霄雲外了。
「元元,等下回到村裡,關於野熊嶺裡面的事,還有那個哥哥,一個字都不許說,聽到嗎?」
江紫芙邊走邊叮囑道。
想起那隻兔子的美味,江文元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別人我是不會說的。可是……二姐呢?」
「二姐也不能說。」
江紫芙編造了一個十分靠譜的理由,連蒙帶嚇唬道:「倘若給你二姐知道,咱倆去了野熊嶺,你覺得她的燒火棍,能放過你的屁股,能饒過咱倆的狗腿嗎?」
想起接骨的痛楚,江文元后怕不已,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不能。我不說。打死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