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在說謊(8)

泣不成聲的喬凌燕，除了解釋，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媽媽只想讓你快樂，讓你幸福，至少在你學業完成之前，媽媽不想讓大人之間的事影響到你……」

沈若涵閉了一下眼，想將溢滿眼眶的淚水收回，可無濟於事！

落淚不是因為媽媽蒼白的話語，而是因為媽媽的眼淚！

那紛涌的眼淚就像無數的鋼針，一根一根刺入沈若涵的心裡，那鈍鈍的痛，不是一招致命，而是隨著心跳深入到骨髓。

一生清高，把臉面看得比命都重要的媽媽，何曾如此像個孩子似的哭泣，恐怕就是六年前，這種淚如雨下也不曾有過。

沈若涵抬手，抹了一把溫熱的淚水，緩緩移動腳步，走過去。

「媽……媽……」如同嘆息的聲音輕輕響起，喉頭瑟瑟的沈若涵伸手，將渾身顫抖的喬凌燕拉靠在自己的懷裡，淚水，再一次洶湧而下，怎麼也無法控制。

這樣的媽媽，脆弱的像個孩子，讓她如何是好！

「小涵……小涵……」嚎啕大哭的喬凌燕緊緊抱著女兒，一遍又一遍嗚咽著女兒的名字，似乎要將憋了六年之久的眼淚統統傾瀉出來。

六年前，她的手機上出現一條信息：凌燕，對不起，我愛上了雲飛，而且已經有了他的孩子，是個兒子，他非要我生下來，請你成全我們吧！

心碎到無以復加的喬凌燕砸碎了手機，她是個孤兒，沒有倚靠和傾訴的親人，只能一個人默默流淚。

如今，依偎在女兒的懷中，壓抑了太久的眼淚終於找到了宣洩的突破口！

好似一種角色的互換！

沈若涵緊緊擁著喬凌燕，任憑衣裙被媽媽的眼淚浸濕，沒說一句多餘的話，只是默默流著淚。

是的，什麼也不用說，女兒的懷抱讓喬凌燕有一種倦鳥歸林的感覺和依靠。一直以來，她都是倔強而要強的姿態，哪怕與沈雲飛離婚，她也沒有這樣脆弱的失態過，而今天，在女兒面前，卻偏偏繳械投降。

好一陣子，喬凌燕崩潰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小涵。」她有些不自然推開女兒，伸手將臉上的淚水拭乾，可那歷歷在目的淚痕讓喬凌燕清瘦的臉頰更加憔悴，讓沈若涵的心如同刀割。

「你先休息一會兒，媽媽給你做好吃的！」轉身走進廚房的喬凌燕還在用手抹著眼角。

看著那似乎可以被風吹到的身形，沈若涵的腦海里不由浮現出沈雲飛的英姿風發，和李玉蘭的豐腴身材，滿是淚水的眼眸不由黯淡下來。

簡單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出衛生間在哪裡。

沈若涵走進去，用清水洗了一下面孔，那雙像兩顆璀璨寶石的大眼睛，紅腫了許多，而且下巴不知道何時尖細了下來。

「媽媽，你是不是什麼都沒要！」從房間的陳設一眼看出，媽媽過得很清貧，難不成她是凈身出戶？

正在砧板上切肉絲的喬凌燕明顯的怔了一下，可很快又鎮定自若，一邊忙碌，一邊輕描淡寫說道，「媽媽結婚時，什麼也沒有！」語氣深處，透著無限的蒼涼。

當初嫁給沈雲飛時，她沒有存款，更沒有一份陪嫁，所以，離婚時，她只是帶走了屬於她的衣服，至於那些金銀首飾，她也沒有要。

沈若涵咬緊唇瓣，微微揚了一下頭，將頃刻間又要湧現的淚水逼回，泛痛的心像是被扔進了海水裡，苦澀無邊的蔓延。

「那你十幾年的青春，心血，汗水和付出呢？」

沈若涵的聲音有些顫抖，憤憤然的話自然為媽媽打抱不平，當然，更是痛恨沈雲飛的心狠與絕情。

喬凌燕再次一怔，雙臂帶著細微的輕顫，低著頭，死死盯著難得出現在她砧板上的豬肉，掙扎著不知該如何回答女兒的問題。

是啊！十幾年的青春，心血，汗水和付出呢？

對於那個家，她是任勞任怨的。一天的教學本來很辛苦，可下了班，回到家還要洗衣做飯，打掃清潔衛生，既要無微不至照顧女兒，又要全心伺候丈夫。

十幾年如一日，家裡每天都整潔如同明鏡，飯桌上每天都是變著花樣的香氣撲鼻，老公被打理地每天都是煥然一新。

做這些，她毫無怨言，只因為她愛那個家，愛家裡的那兩個人。

可到頭來……

沈若涵看著媽媽那孱弱的身子，覺得自己很殘忍，不可否認，自己的話踩到了媽媽的痛處。

就在她準備放棄，走向客廳時。

喬凌燕慢慢抬起頭，看向她，「小涵，你就是媽媽這十幾年來心血和汗水的結晶！」

輕柔的聲音擲地有聲，震得沈若涵身心俱顫！

喬凌燕甚至沒有再多看小涵一眼，而是重新低頭嫻熟地切著肉絲。

可沈若涵心中的震撼卻遠遠沒有平息，反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

媽媽說，她就是媽媽十幾年來的心血，與汗水！

她就是媽媽的全部希望！她就是媽媽的所有支柱！

喬凌燕說出的話，是何等的具有張力。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撼動了沈若涵靈魂最深處的部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壓在了她纖細的肩上。

如果之前，她還在為媽媽感到不值，感到委屈的話，那麼現在，她無話可說，清貧和孤寂，對於媽媽來說，並不可怕。

可是面子呢？尊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