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壞印象
十幾年沒見,這變化還不是一星半點。
慕容禎正身而立,厲聲道:「李萬財,你這個妹妹……小心嫁不出去,本世子不過念著與她久別重逢,想給她一個驚喜,竟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所有重逢的歡喜沒了,反是他繁複的心情,早知是這樣,不認識她也罷,這丫頭可比皇家的郡主、公主都要刁鑽狠毒。
石頭明白過來,抱拳一揖道:「豫王世子息怒,在下代雲羅向你賠禮道歉。世子有所不知,雲羅身患心疾,打小飯不敢吃快,更不敢吃大口,不敢大笑,不能太累……有太多的忌諱,就是個玻璃人兒,稍有不慎就會犯病。還請世子念在她體弱多病的份上,莫與她計較。」他面含憂色,雲羅從未這樣罵過人,定是慕容禎將她嚇得不輕,「妹妹沒事吧?」
罵的這人是慕容禎?
她只當是哪家被驕縱的公子,卻是這等大人物。
雲羅立馬捧住胸口,頓時換成了「西子捧心」的嬌柔。
袁小蝶一把將她扶住,「小姐,帶葯了么?快吃幾粒藥丸子,可不敢犯病。」
「他……」雲羅指著慕容禎,「從假山上跳下來嚇人,可沒把我給嚇死,哎喲!大哥,我的心疾又犯了,好痛!好痛……」
石頭見過雲羅犯病的樣子,她這樣說只是為了開溜,知無大礙,道:「小蝶,快扶小姐回屋裡歇著。」
袁小蝶來不及給雲羅披斗篷,扶人離去。
石頭又代雲羅賠禮道:「還請豫王世子大人大量,莫與小妹計較,她打小有病,被我們大家都給嬌寵壞了。」
慕容禎可不信她有什麼病,小時候在白馬寺她可健康著呢,「她這病……」
「一言難盡。因小妹患有心疾,我們大家都頗是嬌縱,但她平時極是乖巧懂事,許是真被世子給嚇著了,這才會生氣。」
慕容禎來大商會,就是想見見雲羅,更想弄清楚雲五是不是雲羅,如今看來,兩個的體形不同,雲五生得清瘦高挑,只怕得高出雲羅小半個頭來,還有那腰身是男兒之腰,不如雲羅這般纖細,還有背膀也得大出一輪來。
見過了雲羅,他越發肯定,雲五是另一個人。
孿生兄妹長得真是一般模樣,雲五俊美孱弱,雲羅則是清麗脫俗,都是一樣優秀的人物。
「雲五公子……」
石頭道:「前幾日原是在的,這不出門辦事去了,他最是個閑不住的,又愛在外遊歷,不知何時歸來。」
慕容禎道:「李盟主,雲五公子的病可好些了。」
雲羅在大商會的盟主堂,但慕容禎沒打聽到雲五,聽豫商館商人們的話,對這位雲五也頗是敬重有加,對他的敬重不在夏候庶、李盟主之下。
石頭長嘆一聲,「這許是命,雲五與雲羅因是孿生,雲五一出生就落了心疾,而雲羅則是後來在被收養的人家裡吃了苦,受了內傷損了心脈落下的心疾,一樣的孱弱多病,一樣的受不得刺激。這些年,為了給他們治病,沒少尋訪名醫,葯是吃了不少,卻盡皆沒用。」他抱了抱拳,笑道:「豫王世子請!盟主堂已經替豫王世子與廣平王備了酒宴,亦請了蜀商館、豫商館的館主過來作陪,請!」
盟主堂的飯廳內,已擺好了一桌由小廚仙梁杏子親手置辦的酒宴,葷的、素的;蒸的、炒的、烹的、抖的……一應俱全,又備下杜老酒酒坊的竹葉青、花雕酒。
會客廳上,石頭正陪幾人說話。
丫頭來稟:「盟主,酒宴備好了。」
夏候庶笑掃了一眼,「雲羅呢?」
石頭答道:「先生,她的病犯了,剛才小蝶已經稟過,要留在屋裡養病。」
慕容禕本是平靜的臉立時一擰,「雲羅之前都好好的……」
慕容禎冷冷地道:「還真是個玻璃人,不就是開了個玩笑,竟就嚇病了。」他嚇了她一回,她也臭罵他一通,外賞了一記耳光,想他慕容禎遇到她還真是沒好事,小時候就因著她,被豫王訓斥了一頓,如今竟連個玩笑也開不起。
「你怎把好好的人給嚇病了?」慕容禕哪還有心思吃飯,可又不能不去,大商會的李盟主,天下所有的商人都得給面子,在結盟建立大商會時,各郡商會就立下盟約,以李盟主馬首上瞻,更重要的是,李盟主的身邊還有多少高官求之不得的夏候庶為謀士。
慕容禎翻了個白眼,「廣平王與凌雨裳退親,不會真是因她的緣故吧?」
慕容禕此刻想到雲羅的身子,冷聲道:「我與雲五交好,朋友的妹妹,可不與我自個的妹妹一樣。」
「廣平王真是仁義,視朋友之妹如己妹,佩服!佩服!」
石頭任由他們打口水仗,恭謹有禮地道:「豫王世子請!廣平王請!」
因著慕容禎與慕容禕是對手,連帶著豫商館、蜀商館的兩位館主也彼此看對方不合眼,各幫各的主子說話。
用罷了飯,幾人寒喧了一陣,方才散去。
雲羅半依在床上,杏子坐在一邊,她一回來就聽說慕容禕把雲羅嚇得犯病的事,跟著罵罵咧咧了一陣。「這世子當真是個魔王,好好的人都被他嚇病了。」「小姐,下次讓我遇到他,我幫你出這口氣。」
袁小蝶又熬了一副葯,晾得差不多,這才捧到床前,「小姐吃藥後就歇下。」
「今兒睡了大半日,還真睡不著了,我看會兒書。」
夜深人靜,雲羅捧著書,半晌也沒見翻看一頁,痴痴獃呆地想著心思。好在一早就有了準備,讓一些親近的人知道李萬財有一對結義的兄妹:雲五、雲羅。否則,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如若讓凌德愷聽到雲羅這個名字,也許會生疑。
那一刻,她聽說慕容禕是因對她動情而與凌雨裳提出退親,在情理中,又在情理外,她竟一時衝動,忘了按照計劃行事,這些事,她要別人嚴格按照她制訂的《策略》、《攻略》執行,而她這次,卻違反了自己制定的計劃。照著她的規矩,就該要受罰。
她闔上雙眸,怎麼就這麼衝動呢,雲羅這個名字早些被世人知曉,她的計劃也就多幾分保障。
太衝動了!
她一遍遍地責備著自己,下一次一定要更謹慎些。
盟主堂的大門外,慕容禎像一道鬼魅跟在慕容禕的身後。
一個是溫潤如珠的謫仙,一個是正邪難辯的魔王,走在一處,給人一種視覺上的衝擊,醬紫的詭異,茫色的素雅純潔。
慕容禕走,慕容禎便走。
慕容禕停下,慕容禎也停下。
「慕容禎,你……什麼意思?」
「咦,這條路,你走得,我也走得,我願停就停,願走便走。」
他就是喜歡看慕容禕那著急的樣子,有趣,著實有趣,一定是聽說雲羅被他嚇得犯病,這心裡跟貓兒抓似的,想去瞧人,又多有忌諱。雲羅也算是大家閨秀,可這天色已經暗了。
慕容禎詭異一笑,「你是不是想瞧雲丫頭,慕容禕,你怎麼就瞧上她了?」他挺了挺胸,看慕容禕如一隻熱鍋上的螞蟻,還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明明有這心,又要顧忌他的君子身分。
「慕容禕,要瞧人還不容易。」慕容禎指著高牆,「夜深人靜,翻牆而入,也來一段半夜君子會美人的風流佳話。哈哈……」
當他是什麼人,居然說他會趁旁人不知越牆而過。
事實有些讓慕容禎失望,慕容禕竟沒有生氣,抱拳道:「多謝指點。」回首對郁楓大聲道:「代為通稟,本郡王要探望雲小姐,你再到外面尋個醫術高超的郎中來,去!」
慕容禎朗聲對夏候逸道:「馬上回府,把我們府里的太醫傳來,雲小姐的病是被我嚇的,著太醫前來診脈,在下也隨道與她賠個不是。」
慕容禕去得,他也去得。
半炷香后,慕容禕攜著郎中剛進雲羅的小院,慕容禎領著兩名豫王府的太醫也到了。
雲羅聽了通稟:「都二更天了……」若是男裝,便是三更會客也沒人非議,可她現在是一襲女裝。
杏子道:「小姐若不想見,推辭就是。」
雲羅憶起慕容禎,自己這麼快著回女裝,只怕他心裡也是疑惑的。慕容禎自來與商人少有往來,可她一回大商會,他就來拜訪石頭。
袁小蝶見雲羅沒答,心下會意,猜想雲羅是願意接受郎中、太醫瞧病的。挑簾出去,還沒走幾步,就聽雲羅道:「請入偏廳。」她拉了件素袍罩在身上。
雲羅披散一頭青絲,雙眉微蹙,移身來到偏廳,步履道不出的輕盈美好,雙手輕捧胸口,步步行來,倒真讓眾人見識到何謂「西施顰」,又何謂「西子捧心」,就是這柔弱的模樣兒,足可以打動任何一個人的心。
唯有慕容禎在心裡暗道:慕容禕便是這樣被迷惑了吧,嬌花的模樣,野狼的性子,這女人當真會演戲,之前對他那麼凶,又打又罵,言辭惡毒又犀厲,這會子竟在慕容禕面前扮出這等誘人的可憐樣。
慕容禕見她出來,焦慮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憐惜心痛,不由得走了兩步,卻又止下,輕聲道:「可還難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