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9、

正月十五元宵節,蕭睿鑒和皇帝討了個恩准,帶著顧思卿回了一趟娘家,這也是王妃小產後第一次出門。

那晚天子看著病榻上煎熬的皇子,問道王妃何處,跪地的奴僕直接哭了起來,天子知曉原委后,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王妃就在府中好生休養,冬日裡就不用出門了。」

一道禁令關的顧思卿哪也去不了,到除夕夜天子專程探望,父子二人相鄰而坐,天子直問他可還有什麼心愿,蕭睿鑒只道是闔家平安,希望春日裡出去走走,天子嘆息道,「隨你吧。」

王妃省親的消息一出來,寧王府頓時忙碌起來,顧思卿畢竟是顧玉山的掌上明珠,出嫁之日抬嫁妝的綵綢從顧家連到了寧王府,但凡王妃出行總是吃喝備齊諸多物件,這一回蕭睿鑒囑咐輕裝簡行,莫要張揚,只備了兩輛車,顧家甚至都沒派人來接。

顧思卿仍舊是有些緊張,死死抓著蕭睿鑒的手,欲語還休只用一雙含淚的眼看著自己丈夫,蕭睿鑒低頭一笑,道是,「放心吧,這次回來,你可以多住幾日,不必緊張。」

蕭睿鑒說話時沒看顧思卿,儘管這是那夜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面,蕭睿鑒卻是提前在車上等著,見著她也只是微微點頭示意,顧思卿原本忐忑的心更加不安起來。

一路上寧王坐得端正,兩肩平放雙目直視,任由顧思卿抓著他一隻手也不為所動,見著王妃眼中有淚才出言安慰。

仍然是沒有動作。

往常兩人出行,蕭睿鑒總是照顧著她,時時刻刻望著她,彼時顧思卿只覺得束縛,甚至有些厭煩,可如今蕭睿鑒真的不看她,不管她,反倒是令她心中惶恐。

本來聽到蕭睿鑒替她像天子求情,以為蕭睿鑒已經放下了,可如今看來,自家夫君是在避著她。

「三郎……」顧思卿拉了拉蕭睿鑒的衣袖,寧王殿下微微低頭,看著顧思卿拉著自己的手,卻沒有看寧王妃梨花帶淚的臉。

「現而今非常時節,不宜鋪張,你若是需要什麼,儘管知會。」

「三郎,是陛下,陛下還盯著你么?」

「別多想,北邊雪災,朝廷上下正在籌糧震災,我……畢竟是皇室宗親,不宜招搖。」

「那……你還生氣么?」

顧思卿這一問,問得蕭睿鑒立刻扭開了臉,只看著窗外。

顧思卿看了許久,就在她以為蕭睿鑒不會說話時,寧王殿下卻慢悠悠道,「我曾對你父兄發誓,也曾佛前許願,此生此世,絕不負你,亦不騙你,但是那孩兒,那孩兒你叫我如何……」

蕭睿鑒哽咽的聲音,很快被元宵節街市上的喧囂淹沒。

顧思卿回到顧府時才堪堪回過神,卻不想父兄迎上來都沖著寧王,小侄兒更是撲到了蕭睿鑒懷裡,只有自家母親神色的複雜的看了她一眼。

蕭睿鑒一直很受顧府的歡迎,不管是年近花甲的老將軍還是蹣跚學步的顧承恩,至於顧思林更是把人抓到手說得沒完沒了。

顧思林家世豪橫,又生的好看,被喻作馬上潘安,少年時沒少因為容貌被人議論打架,同齡的朋友反而不多。

兩人初見顧思林本是不待見這位默默無聞小皇子,不過蕭睿鑒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和顧將軍打完招呼直接略過他身旁,頭一次被人忽略的小將軍回頭看著對方挺拔如松的背影,從此便記住了他。

顧玉山笑著對兒子說,「你可要多多像他討教,論學問,滿朝文武里沒幾個比得上他。」

「他……看著也不大啊……」顧思林喃喃自語,說的將軍發笑。

「三皇子比你,還要小上四歲。」

後來馬場遇見,蕭睿鑒騎在馬上仍舊是卓爾不群,身姿挺立,一手執轡一手持桿,白色的高頭大馬將他駝到人群最高處,回頭時刺眼的日光刷著他的身形,落在顧思林眼裡是張巧奪天工的畫。

這就是未來的君主。

顧思林搖著頭將那些荒唐的想法甩出腦子,彼時恭懷太子端居正位,皇帝喜歡的長子頻頻露相,這位三皇子卻是聲名不顯,怎麼看也輪不到他。

所以顧思林帶著幾分找茬的心思提出要與蕭睿鑒比上一局,看看這嬌生慣養的三皇子是不是個繡花枕頭。

聽到挑釁的皇子笑了起來,圓圓的眼睛看著他,恍若鎏金的眸子將顧思林整個人都裝了起來,「原來是顧小將軍。」

「你認識我?」顧思林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只想試試蕭睿鑒身手。

「前些日子,見你跟在顧將軍身後,再者說,這宮苑馬球場地里,敢像皇子挑釁的也只有你。」

原來他看到了自己,原來他早就熟悉自己的脾性。

顧思林想這人倒是挺聰明的。

一場馬球下來,顧思林對蕭睿鑒的印象又變成了,這才應該是未來的君主。

顧思林開始有事沒事往蕭睿鑒跟前湊,三皇子打趣著問,「我可是庶子,你跑得這樣勤快,不怕遭人議論?」

「不怕,有種讓他們當面議論。」

當面議論過顧思林的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

蕭睿鑒給他遞了杯茶,又笑了起來,圓圓的眼睛清亮的瞳仁,瞧得人腦子一空,除了這雙眼睛什麼都不知道了。

後來顧思林每每聽到朝臣滿口讚美之詞的誇著蕭睿鑒都在想,這些人是不是也被那雙眼睛盯得忘記了,忘記了他本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每次顧思卿回門,蕭睿鑒都會陪,但是這一回大家都知道不太一樣,任由顧思林將人拉到別處說話,而顧思卿被自家母親帶回了房裡。

家宴上顧家多是一左一右把蕭睿鑒放在中間,蕭睿鑒要答顧玉山問話,顧思林總喜歡把手搭在蕭睿鑒的肩膀上,絲毫沒有君臣的架子。

蕭睿鑒給顧玉山敬酒的時候又被顧承恩撞了一下,酒杯一歪就灑到了顧玉山手上,連忙起來道歉,顧玉山卻是接過酒水笑著飲下。

旁邊的顧思林正把顧承恩提起來打屁股,小孩兒哭得誇張,結果兩腳一落地就撲蕭睿鑒懷裡埋頭猛蹭,嘴裡一口一個姑父。

「你啊……就知道惹事,上回同六皇子打架,把寧王的畫給撕了,都讓天子訓斥了也不知道改!」顧思林是氣得直敲兒子腦殼,蕭睿鑒看不下去伸手蓋著顧承恩小腦袋瓜子,於是不輕的一下敲在了蕭睿鑒手背上,顧思林看在眼裡也不敢再打,生怕又讓蕭睿鑒替混小子受了,只能惡狠狠說道,「等三郎走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小鬼在蕭睿鑒懷裡朝父親吐舌頭,「壞爹爹又嚇唬我,姑父說了沒事,還給我重新畫了幾張!」

「姑父,為什麼別人都叫你三郎,我要叫你姑父?我也要叫三郎!」

「承恩!」一旁的顧將軍終於看不下去了,「對著長輩,胡說什麼?」

「小孩子,童言無忌。」顧承恩給爺爺一句吼懵了,怯生生把臉埋進蕭睿鑒懷裡,小小兩隻胳膊抓緊了衣服。

「三郎,你可不能再慣著他了。」

「一年到頭,我能見他幾面?」蕭睿鑒笑了一聲,算是給顧家父子解了圍。

飯後顧思林拉著蕭睿鑒給他看自己新收的寶劍,舞起來當真是威風凜凜寒光四射,看的寧王眼睛都亮了。

「來,你也試試。」這是顧思林好不容易淘來的好東西,平日里旁人碰一下都要挨罵,但是到蕭睿鑒這裡,顧思林直接塞到了他手上。

蕭睿鑒接了劍,果真也舞了幾下,臉上笑容愈發明顯。

然而,一個轉身沒收住,長劍嘰哩咣啷一陣響給掉到了地上。

兩人都愣了一下,蕭睿鑒愣愣看著空蕩蕩的手。

然後顧思林急忙抓住了那隻手,「是我大意了,三郎病還沒好,怎麼能舞刀弄槍。」

「不用安慰我,刀劍上的功夫,從來是慕之的長處。」

「怎麼是安慰,不如我把這劍送與你,依著三郎的天賦,多練兩次定然比我更好。」

「向來寶劍配英雄,這麼好的劍,除了你我也想不到旁人能配。」蕭睿鑒又笑了起來,「何況,給了我,這劍怕是再沒有見光的時候。」

蕭睿鑒是學過劍的,學得還挺好,但是廢太子當面一句:「三弟成日里舞弄槍械,是準備做什麼啊?」

後來蕭睿鑒就沒碰過兵器,現而今已是手生到連個尋常劍花都不會了。

顧思林想多他留些時候,但是蕭睿鑒畢竟身份特殊,晚上還是回了寧王府。

次日,寧王被天子領到了軍械處,給他看看朝廷新造的幾把寶劍,「你若是拿得起來,就都拿走。」

天子沉著臉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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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睿鑒:最近總感覺有人盯著我

天子:沒錯!就是……(你的老父親我!)

顧思林:三郎想多了,沒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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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華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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