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纏綿的雨絲從昨晚開始下,只在半夜停了一會兒。天還不亮,又眷戀不已地投向大地的懷抱。

氣溫更低了,孟寒聲攏了幾下肩上的大氅,蒼白的面色、漆黑的眼瞳,赤紅的唇瓣,彷彿佇立在陰沉的天光中的一個紙紮人偶,透著幾分詭異。

站在他對面的謝鋮鈞,黑色烏紗翼善冠下烏髮如墨,隨意披散在暗紅色金絲四爪蟒袍上,腰間配金箔玉帶,左右分別墜著一塊玉佩和一個綉工精美的香囊,貴氣逼人,更是把他襯托的孱弱單薄。

「本王今晨進宮時才聽說侯爺昨日大婚,可惜你瞞得太緊,本王也沒能去喝一杯水酒。不過,這酒雖然未喝,本王還是給侯爺備了一份賀禮,祝你們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咳咳,白頭到老,白頭到老。」

不管謝鋮鈞是有意還是無意,早生貴子,對別人是祝福,但對於一個太監那就是扎心捅腎,哪壺不開提哪壺。

孟寒聲不是一般男人,適應性良好,這個身體,甚至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早已沒有昨日暴跳如雷的感覺。

「本座自知是殘缺之身,但能陪伴太後身邊,余願足矣。但奈何太后與本座有些私交,她一直擔心本座無人照顧,這才特意賜婚,實乃臣之福分。

說起來本座比王爺還要小了三歲,結果王爺到現在居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後院空置,連煙花之地也不去,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跟本座一樣,身患隱疾呢生怕被人知道呢!」

「放肆!沈宴,誰借你的膽子對太后不敬,對本王口出狂言!」

謝鋮鈞的手指差點戳到孟寒聲的眼睛里,像極了昨天知道自己變太監的孟寒聲。

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般男人,容不得別人質疑他那方面的能力。

「唉,王爺,方才你祝我早生貴子,我以為你在同我開玩笑,便也同你開個玩笑。你這個人,怎麼開不起玩笑呢!」孟寒聲撇撇嘴,嘆了口氣。

誰跟你開玩笑了!

謝鋮鈞窩了一肚子火,帝都流傳他不行的消息不是一天兩天,要不是……他也不至於連個通房都沒有。

眼前人不過是仗著他還未拿下戶部,兵權在握,卻要仰仗國庫發餉,處處掣肘,才敢踩在他的頭上。

等戶部到他手中,就是他的死期。

謝鋮鈞咬緊后槽牙,正準備轉移話題,便聽到孟寒聲說:

「既然王爺不喜,那便不說了。時候也不早了,本座還得去點兵護送蘇大人去江南賑災。事情太多,真是讓人忙暈了頭。」

不提賑災一事還好,一提賑災,謝鋮鈞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就跟被人迎頭澆了一桶熱油似的,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謝鋮鈞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表情,不屑繼續跟這閹人虛與委蛇,厲聲喝道:「沈宴,若是蘇晟不能從江南安全回來,本王一定拿你是問!」

孟寒聲輕笑一聲,半點不受影響的樣子,笑眯眯地說:

「王爺,若是流民□□死上一個兩個人,本座也攔不住呀!」

「你——」

謝鋮鈞怎麼也沒有想到,孟寒聲會這麼直白地透露他對蘇晟不軌的想法。

可是,明明知道他要加害於蘇晟,謝鋮鈞卻沒有辦法阻撓。

事情還未發生,孟寒聲並未露出任何把柄,就算他想要懲治也有心無力。

為今之計,便是私底下多派人手保護蘇晟的安全。

「沈宴,本王會盯著你的!我們走!」謝鋮鈞留下一句威脅,帶著隨從離開。

孟寒聲站在台階之上,看著他背影漸漸遠去,大聲喊道:

「王爺說要送給本座的禮,是不是忘了給本座了?」

謝鋮鈞腳步一頓,臉色跟黑壓壓的天色一樣,烏雲密布。

他沒有回頭,大步往前。

但他身邊跟著的小太監,卻冒著雨跑到孟寒聲旁邊。

金寶把上前接過他懷中的木盒,又退回到孟寒聲身後。

那小太監送了禮並未急著離開,反而唯唯諾諾地道:「侯爺,我家王爺讓奴才帶一句話,王爺說,希望這禮,侯爺能用得著。」

說罷,小太監追著自己主子而去。

「侯爺,攝政王送得東西……」金寶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只覺得沉甸甸像塊石頭。

孟寒聲示意他打開盒蓋,只見裡面擺著一尊送子觀音的玉像,還有好幾件玉石雕刻的陽/具。

金寶頭皮一麻,趕緊關上盒子,面色比孟寒聲還要蒼白。

這禮,實在惡毒,可謂殺人誅心。

孟寒聲冷眼掃過紅木錦盒,轉身往御書房方向走,漫不經心地聲線隨風飄進金寶的耳朵。

「留著吧,難得攝政王一片好心,也許以後用得著也說不定。」

用…用得著?

金寶瞬間瞪大眼睛。

御書房裡,光線明亮,淡淡的龍涎香在室內蔓延,銀絲炭盆燃在角落,溫暖如春。

御案前,小皇帝端坐著,面色凝重,正埋頭寫著什麼。

他平日不用批閱奏摺,只是因為年歲小,還需要跟翰林院的學士們學習為君之道,讀書寫字等。

見到孟寒聲進來,小皇帝眼睛瞬間一亮,立馬給他賜座。

孟寒聲坐下,侍奉的宮女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剛吹散一口白煙,就聽到小皇帝怯怯的嗓音。

「阿聲,今日朕在朝堂之上,是不是惹王叔不高興了?」

自從一年前的圍場上,原身替小皇帝擋了箭開始,他就異常的信任原身。平時有些想法或是抱怨的話,也樂意說給原身聽。

原主看著小皇帝長大,心疼這孩子命不好,兄弟不和,父親不喜,母親不理解。

好不容易當了皇帝,還在登基那天,被謝鋮鈞嚇得差點尿褲子,毫無帝王威嚴可言。

他一直把他當成是親生兒子一樣疼愛,但孟寒聲可不喜歡帶小孩兒。

只不過他心裡萌生出一個計劃,還需要小皇帝的幫忙,故而臉上還能裝出幾分和顏悅色。

「陛下須謹記,你是君他是臣,攝政王因陛下年幼才攝政,但是坐在那個位置上始終都是陛下你。他不過是小人之心,以勢壓人罷了,還做不出以下犯上之事。況且陛下還有臣和太後娘娘在你身邊保駕護航,我們絕對不會讓他傷害你半分,陛下只管跟太傅專心學習便好,有什麼事微臣和太后都在前面替你擋著。」

「可是……」小皇帝皺起眉頭,一臉為難地說:「也只有阿聲你才會跟我說這些,我每次同母后說王叔可怕,她只會叫我多聽王叔的話,說王叔都是為我好。方才朕因為一時氣憤跟母后頂撞了一句,母后便以朕要學習的借口,叫我近期都不要去靜慈宮請安了。」

小皇帝的聲音越來越低,坐姿也不如孟寒聲剛進來時那麼端正,臉上滿是苦惱。

孟寒聲挑起眉頭,眼中玩味更深。

小皇帝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還在一個勁的大吐苦水,「……朕是不是做得還不夠好,所以母后才不喜歡朕?」

孟寒聲低頭飲茶,這恐怕不是不喜歡那麼簡單了。

放下茶杯,孟寒聲恢復苦口婆心的模樣,勸道:

「陛下何出此言,太後娘娘想必也是一片苦心,希望你儘快成才罷了。畢竟,哪有一個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你可是娘娘冒著生命危險帶到世上獨一無二的子嗣,你是她的血脈骨肉,這份感情是任何人都無法拆散的。」

小皇帝露出一絲笑意,漸漸振作起來,「阿聲,你說得對,朕一定會用功念書,讓母後為我感到驕傲。」

孟寒聲欣慰的點點頭,道:

「陛下,再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花信節了,陛下也是久未出過宮,到時候便由微臣安排陛下出宮散散心吧。微臣聽說花信節上猜燈謎的魁首,能在每年要放的最大的那個天燈上題字作畫。到時候陛下若是能奪魁,不是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寫下祝福之語,等燈籠放起來之時,便是娘娘在深宮之中,也能看見,屆時必然會感念陛下的孺慕之情。」

「你要帶我出宮?可是母后那裡……」小皇帝有些猶豫。

「陛下難道還信不過我?」

得到孟寒聲的保證,小皇帝一下子就興奮起來,幾步衝到他面前,時時刻刻謹記的端正嚴肅也在這一刻被拋之腦後,露出了孩子一般單純無害的笑容。

「那咱們可說定了,你可千萬不能食言!」

孟寒聲抬手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把,淡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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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人他不幹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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