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李代桃僵
何氏的臉瞬間白了,血色肉眼可見地呼呼往下退,半張著嘴,喉嚨里發出轟隆轟隆的聲氣兒,卻是說不出話。
她如此反應,季櫻愈發篤定,戲癮上身,面上顯出幾分害怕:「你們自作主張把季小姐埋了,季家人答應嗎?」
「那季小姐……」何氏經不起詐,上下牙都有點打架了,慌得站不住,帶了點哭腔道,「那季小姐……我和你表叔把你們背回家的時候,她就沒氣兒了啊!」
「這個我知道,畢竟我是與她一起從山上滾下去的。」
垂下眼皮,季櫻隨手撥弄了兩下衣裳下擺,從何氏的角度看過去,她那神色中彷彿有兩分委屈:「表叔表嬸就這麼把季小姐埋了,準備怎麼向季家人交代?難不成……是要用我來交代嗎?」
何氏再也站不住,腿一軟,跌坐在床沿上。
……
這是季櫻穿越的第四天。
醒來的那一刻,真可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她記得,自己睜開眼的時候,身子還在不自控地翻滾,耳畔是驚恐的尖叫聲,直到右半邊身體狠狠地撞上了一棵樹,才終於停了下來。
那該是山裡的一片密林子,傍晚時分,四下里黑魆魆的,一時半會兒什麼也瞧不清。她右邊的手臂連同後背劇痛無比,好半天動彈不得,等到終於緩過氣來,眼睛也漸漸適應光線了,她才發現,身畔不遠處還躺了個女孩兒。
季櫻幾乎是掙扎著爬過去的,不過幾十步之遙,生生令得她花光了全身的力氣。又歇了片刻,伸手去摸那女孩兒的臉,卻在她耳畔摸到一灘濕而黏的血。
人已然是沒氣了。
她們是怎麼一同從滾下山的,現下已無從得知,季櫻在短暫的恐懼和迷惑之後,很快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穿越了。
她沒來得及細細琢磨,少頃,何氏與她男人蔡廣全便尋了來,瞧見兩人的狀況,嚇得差點沒了魂兒,很是手足無措了一陣。等到終於冷靜下來,卻愣是一聲也沒出,悶著頭,悄聲沒息地將二人背回了家。
之後,因為長時間的瞌睡,季櫻的記憶就有些斷斷續續。
但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死去的那個姑娘,便是何氏口中的「季小姐」,不僅與她同名同姓,更有一張,與她這具身子的原主,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
那邊廂,何氏早已被季櫻的話嚇得魂不附體,眼淚鼻涕也出來了,一張臉給糊得不成人樣。
「你聽表嬸說呀!」
她撲上來就拉季櫻的手,一把攥住了手腕:「季家是何等富貴人家,你還能不知道?如今人在咱家出了事,咱們惹不起啊……我和你表叔合計過,那季小姐當初是因為在家犯了錯,才被打發到咱家來,說穿了是讓她受罰吃苦,這二年,季家從不曾著人來瞧她,就跟扔了不要似的,這說明什麼?」
她湊得更近了,一張臉直懟到季櫻眼前,壓低喉嚨:「這說明她在家壓根兒就不受寵愛!你倆生得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況且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原就一天一個樣,兩年不見,誰曉得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你這麼機靈,肯定是能應付的,是不?」
話說到這兒,季櫻已算是全然明白了。
她這身體的原主同季小姐相貌有八九成相似,何氏百般催著她喝下會令人昏睡不醒的葯,便正是為了等季家人到來,將人事不省的她充作那季小姐「還」給他們。若是今天季家人沒來,那也不慌,葯管夠,明日後日,接著喝就是了。
她去了季家,即使言行反常些,也能用「受了驚嚇丟了魂」來搪塞,如果沒被人識破,那萬事大吉,今後保不齊,這夫妻兩個還能跟著沾上點好處;退一萬步說,就算她被認出來是個冒牌貨了,那也沒關係,反正他倆還有大把時間可以逃。也正因為如此,那季小姐才必須儘快給埋了,這樣即便季家人有懷疑,也沒得選。
這兩公婆,膽子挺大啊,主意也夠壯,竟能想出這麼個李代桃僵的把戲來,只是殊不知,如今活著的這個她,也是個假冒偽劣產品,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心中有了數,季櫻倒鎮定了,閑著也是閑著,索性繼續同何氏做戲,吸吸鼻子可憐巴巴問:「表叔表嬸這是、這是不管我死活了?」
「這怎麼會?!」
何氏趕忙使勁搖頭,顛三倒四道:「你表叔和我養了你十年,早把你當成自家孩子,我們怎麼會如此狠心?若真出了差錯,我們指定是要想辦法撈你的呀!你……」
不等她把話說完,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一個破鑼似的男聲。
「人呢?快出來,季四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