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番外——6】
那獄卒近了她跟前,忙俯首行禮:「小人見過平安縣主。」
林妙狐疑道:「你是刑部大牢過來的?」
「是,小的是奉韓捕頭之命,前來傳個信兒。」
「什麼信兒?」
說話間,林興才夫婦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獄卒於是看向林興才夫婦,忐忑著說下去:「是……是張小姐,剛在大牢里……誕下一名男嬰。」
石紅英一陣驚喜:「居然生了!那素素現下情況可好?」
獄卒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林妙倒抽口氣,問:「是不是出事了?」
獄卒沉重的點了下頭:「張小姐難產,血崩,大夫也束手無策,怕是……時間不多了。韓捕頭叫小的儘快請林夫人,去見張小姐最後一面。」
「素素,素素……」
石紅英頓時淚流滿面,來不及多想,就踉踉蹌蹌的往外跑。
林妙也沒心思歇息了,趕緊的吩咐大勇去牽馬車,跟林興才夫婦一塊兒上了馬車,匆匆阿忙忙的往刑部大牢趕去。
張素素因著身孕的關係,刑部給她安置的牢房,可謂是十分乾淨整潔的,這會兒,因著難產血崩的關係,整個牢房裡,瀰漫著一股子血腥氣,孩子昂揚的哭聲,回蕩在整個監牢。
韓烈帶來了兩個服侍丫鬟,這會兒,總算清理乾淨了不少,床單被褥什麼的,也都換了乾淨的。
張素素臉色慘白的躺在床上,望著側面不住啼哭的嬰兒,眼淚一直往下滑。
張玉恆第一個趕到,看到她這副憔悴樣,慌亂的撲上前,哭著喊:「姊姊。」
這時,石紅英等人也趕了過來。
石紅英喚著她的名字,踉蹌到了床邊,握住她的手,眼淚嘩啦啦直流。
張素素虛弱的張口:「玉恆,娘,你們都來了。」
張玉恆癟著嘴道:「姊姊,我帶你回家,給你請最好的大夫,你肯定不會有事。」
張素素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玉恆,我是走不出這間牢房了,你以後要陪著祖母,好好活下去。好好讀書,忘記你有個這樣的姊姊,萬不可叫人看輕了。」
張玉恆瞥眼瞧見林妙,惱恨道:「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姊姊!」
石紅英皺眉規勸:「玉恆,你姊姊自己做錯了事,你不能在這兒怪別人。」
張素素也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玉恆,你得答應我,不要記恨任何人。我跟林妙之間的過節,說不清道不明。不過,我這半生,無論是對是錯,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淪落到今日這般,我無話可說。
可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個清清白白的讀書人,還有大好前程,不要為了一個做錯事的姊姊,而影響你自己的前程。還有,娘從來沒有不要我們,她改嫁是有不對,但祖母,也有很多做錯的地方,這才導致你我與娘親的諸多誤會。
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祖母,跟母親和好,心裏面,不可有恨。因為恨,真的會讓一個人,失去分辨是非的能力。」
石紅英小心翼翼的抱起啼哭的孩子,輕聲哄起來。
韓烈帶來了牛奶,遞給她,說道:「先給孩子喝一些,好歹讓他填飽肚子,不哭鬧了。」
石紅英連連點頭,在床沿坐下,調整到張素素能看到的角度,喂孩子喝牛奶。
石紅英憋著眼淚,溫柔淺笑:「你看,小傢伙可乖了,有吃的,便不哭鬧了。」
張素素頷首,看了會兒,又看向林妙,說道:「林妙,即使到了最後一刻,說實話,我對你,還是無法完全放下敵意。因為,我是真的,一直喜歡修文哥,即使明知他心裡從未有過我。
下輩子,希望我能比你早認識他。」
林妙眼神中帶著幾分悲憫,道:「你的敵意,其實很可笑。在我心裡,一直把修文哥當做兄長。」
「算了,跟你爭論這個,也沒意義。只是,我好想再見修文哥最後一面。」
林妙吁口氣,問韓烈:「韓捕頭,可有派人去通知陸大人?」
韓烈嘆氣:「派人去通知過了,只是,陸大人親自叫人回話,說不想見。」
林妙慨然:「修文哥心裡有怨氣,也是人之常情。換誰被欺騙,也不能不記一輩子。」
張素素的精神越來越虛弱,握住石紅英一隻手,又握住張玉恆一隻手,放在石紅英手心,說道:「玉恆,你記住,他是我們的娘,無論遇到什麼事,她永遠不會拋棄我們。倘若你以後遇到什麼困難,不必硬扛著,跟娘說,娘都會幫你。」
張玉恆強忍眼淚,卻還是忍不住,嗚咽著沉重點頭。
張素素又對石紅英道:「這孩子,是御史府石家的骨肉,只有交給石家人,我才能放心,不過,我有一條件,不知石御史會不會答應。」
「你說就是。」
「我想,讓石御史跟石維說一聲,寫一封休書,將正妻休棄,否則,我難以安心。」
林妙突然介面:「早在得知你有身孕后不久,石維的妻子就主動開口,讓石家寫了休書。孩子的事兒,你不必要擔心。」
張素素看向她:「那萬一,石維日後再娶呢?」
「他既真心喜歡你,自然會善待你的孩子,就算再娶,也會考慮那女子會否善待孩子。你就別小人之心了。」
張素素無話可說,對石紅英道:「娘,讓我再看看孩子吧!」
石紅英頷首,將孩子放進她懷裡。
張素素唇角帶著笑,望著孩子不住擺動的手腳,漸漸的,眼皮越來越沉,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素素!」
「姊姊!」
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大牢。
從刑部出來后,林妙便帶著石紅英和張宇恆,先去了御史府。
石御史這會兒已然得知消息,站在大門口等候,遠遠兒的瞧見林家的馬車走近,激動的往台階下跑。
馬車停下,林妙扶著石紅英下來,石御史看到石紅英懷裡的襁褓,著急的伸手。
石紅英卻沒將孩子遞出去,只低頭痴痴的望著,眼睛紅腫著,含淚道:「是個男孩,素素給臨走前,取好了名字,叫度生,安度一生。這是她唯一能留給這孩子的東西,希望石御史,不要更改。」
石御史連連點頭,望著她,也熱淚盈眶:「親家放心,我肯定不會改,只是,還需給他取個表字。平日里,就叫他度生。安度此生。」
石紅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慢悠悠的將孩子遞給他。
張素素的後事,是張家主辦的,因著是戴罪之身,又是難產而死,不適宜大操大辦。
張老夫人經過這一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喪事後,身體更是每況愈下,連出門都困難。
張家偌大的家業,只張玉恆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支撐著,搖搖欲墜。
此情況下,石御史念著情分,為保住張家根基,請了自己經商的朋友,暗中幫襯幾分。雖不見得生意有多大好轉,但好歹能支撐住,以後在京城也算是小門小戶的寬裕家庭,不至於捉襟見肘。
石紅英時常抽時間去張府走動,林妙看開了,也不會阻攔。
畢竟,張老夫人的身體已經是在硬撐,偌大的家,張玉恆一個人支撐著,屬實不易。
大夫時常出入張府,提醒石紅英母子,老夫人頂多還有半年光景,叫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張玉恆雖則十分難過,但生老病死,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雜七雜八的事情過去,一切塵埃落定,也就到了林妙和徐景川大婚的日子。
徐家對這門婚事十分看重,加上太子證婚,這場婚事,辦的自是滿城皆知,滿京城人人稱羨。
林家對這門婚事自然也是十分看重的,迎親隊伍中,光是林家準備的嫁妝,足有二三里長,再加上籠籠統統的各種儀仗,以及彩禮,送親禮,真可謂是十里紅妝,排場十足。
林妙坐在轎子里,聽著鑼鼓喧天,長舒了一口氣,偷偷掀開轎簾一角,望著外頭身騎白馬的新郎官兒,唇角彎起上揚的弧度。
徐景川似是有所感應,扭頭看了眼轎子,發現她偷偷在看他,心滿意足的笑起來。
林妙愣了下,心下一陣慌亂,趕緊的放下帘子,端端正正坐好,卻忍不住在面簾掩映下偷樂。
【番外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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