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情的符籙印表機
一疊底紙,一支玉筆,一畫就是一整天。
這是陸淵過去幾天的生活狀態。
半個月前,他辭去了植耕的職務,在內門銅臭閣掛了高級植耕的名,自此每月也有微薄的津貼了。
不多,五十勾每月,也就半顆一品靈石,但卻意味著已經跨入了人生的新階段,不再是苦於繁雜勞務的外門泥腿子,實現了階級的跨越。
其實際意義大概相當於從農民到白領,活兒更輕鬆,環境更好,收入更高。
然後就是拒絕銅臭閣的邀請,放棄作為靈植夫這類特殊人才進入內門。
在明眼人的眼中,這樣抉擇的原因昭然若揭,目標直指不久后的外門大比!
再就是清空了幾乎所有的宗門貢獻,將這兩年所有記錄在冊的功績都換了《存思法》,這本書在藏經閣吃灰好多年了,老冊策推薦給他,以存思身神,壯大己身,增益精氣神。
其後就是買足了底紙茭墨,縮在屋裡畫符。
「一勾、兩勾、三勾...五十勾。」
鬍子拉碴的陸淵仔細的數著僅剩的現金,越數,面色越難看,悲苦一點一點佔據了他所有的面部表情。
「啊!我好窮啊!」
慘叫和哀嚎從屋舍中傳出,被霧靄狀的禁制擋住,沒有傳到外面,保住了陸弟弟作為窮比的尊嚴。
辛辛苦苦滿兩年,一夜回到入宗前。
僅剩的家產,買了幾尾魚苗和紙墨以後,就只剩下這麼點了。
唯一的成果就是桌上幾疊厚薄不均的黃紙,沒有流光溢彩,沒有逼人靈氣,只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威脅感,粗看上去像裁剪好的普通紙張,外觀上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但這些都是符籙,是封著修真者的精氣神,撰繪神真秘諱,一旦激發便可勾連五行,以人造器物演天地之變的符籙。
凡一十八種,共兩百六十四張。
光頭師兄真沒食言,給了許多符籙的繪製方法,甚至連築基以後才能繪製的也教了一些。
現下陸淵繪出的均是不入品階的,只揀了常用的符籙繪製,因為從一品符籙起,就需要能量密度更大的真元才能繪製。
炁是普通人到修真者過渡階段的產物,這個過渡階段就是鍊氣期,唯有到了築基,才凝真元,而灌注真元的符籙,才入品階。
「不知那店主吃不吃得下。」
為什麼要找外麵坊市賣掉符籙呢?因為宗門不收。
鍊氣期弟子多是外門,皆有職責,很少有時間去外面,宗門環境又相對平和,所以適用於鍊氣期的符籙一直很少有人從宗門換取,自然收的也少。
陸淵並沒懷疑自己的符籙能不能賣出去,他能夠以比較客觀的眼光評價自己,既不把尾巴翹到天上,覺得自己這符天上地下少有,符籙店必定全收;也不妄自菲薄,覺得畫的都是垃圾。
那麼怎麼去坊市呢?
「師兄好,我是外門陸淵,牌號98765,請問有去靈植協會的票嗎?」
陸淵來到飛舟整備起落的廣場,諮詢賣票的師兄。宗門飛舟當然不是無償乘坐,還是需要一點點代價的。
「三等飛舟每票十顆一品靈石,二等飛舟...」
「好的謝謝師兄,師兄再見。」
陸淵扭頭就走,毫不猶豫。
對不起,你要的,我給不起。
靈植協會及所在坊市遠在百里之外,不坐飛舟怎麼去?
這個時候就要找專業的人了。
「瞿師兄?瞿師兄在嗎?」
陸淵挎著小包,跑到了外門弟子居舍區域,朝著一處禁制喊道。
沒等多久,有部分霧氣散開,形成了能夠讓人出入的方狀門戶,裡面的人正是很有門道的外門賣貨郎瞿向。
陸淵解釋了一番,才讓瞿向明白他的意圖。
「想不到陸師弟也要參加外門大比,之前我就覺得陸師弟必定是要進內門的,只是沒想到你會拒絕銅臭閣的邀約。」
瞿向還是笑吟吟的模樣,只是話語中透出來的信息卻不小。
「瞿師兄如何得知?」
陸淵只說了要賣靈符,卻沒說沒去內門的經過和原因,因而感到疑惑。
「陸師弟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麼的?何況我也有志在此次外門大比中爭些名分,自然要對競爭者多加關注。」
「一般來說,如果有機會,很少會有同門拒絕靈植夫這種特別的上升渠道,陸師弟的決定可是讓很多人吃了一驚呢,如今已經在外門裡傳開了。」
太華宗外門弟子近千,盯著外門大比,想以一個好名次作為進身之階的,不是只陸淵一個。
「就是上去露露臉,都是后話。瞿師兄有辦法去坊市嗎?等我回來必定攜禮物登門道謝。」
得,碰上一競爭對手,這事兒怕是麻煩了。
陸淵面上笑嘻嘻,心裡這麼想著。
只是瞿向的回答卻十分爽快,讓人詫異。
「陸師弟大可不必,我也正要去坊市間採購些商貨,不介意的話就和我一起吧。」
瞿向讓陸淵稍待片刻,而後趕出一輛馬車,一起去了。
拉車的是匹膘壯的黑馬,神駿異常,也不是凡物,不到半日便到了坊市。
對有能力的修真者來說,距離並不能成為太大的問題,因而各宗距離遠。作為不同宗修真者集會的固定場所,必定夾在許多宗門的交通道路上,所以坊市也不會太近。
「陸師弟,我有個不情之請,可否取張符籙與我一觀。」
兩人要去的地方不同,分別的時候,瞿向似是想起什麼,朝陸淵問道。
「瞿師兄客氣了,這幾張符籙便贈予瞿師兄。」
取了幾張最為趁手的金芒符遞過去,陸淵便揮手道別,朝著符籙店的方向走過去。
絲毫沒有發現瞿向停留在原地,持著符籙若有所思。
......
「老闆,收符不?」
此時店裡客人很多,完全不是上次來的冷清模樣,別看店裡鋪面不算很大,生意卻意外的紅火。
小二們忙著為客人介紹,那位青衣店主卻捏著一張符,邁步朝後堂走去。
聽聞陸淵的詢問,店主停住了腳步:「客人且隨我來。」
陸淵到了後堂,按照店主的示意,便一疊疊的將符籙攤在紅漆桌面上。
「金芒符、青藤符、疾風符...」
只看表面墨跡,店主便將這一十八種符籙的名稱如數家珍般念了出來,而後將手裡原本持著的符籙仍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陸淵瞪大了眼睛,那明明是張能夠激發使用的符籙,觀探之下更是認出那是張二品符籙!
不要可以給我啊!
店主察覺到他的詫異,解釋了一下:「本店不收垃圾,店裡夥計打眼,收了。」
所以就扔了???
再差勁也得幾塊二品靈石吧!那就是幾百一品靈石啊!
陸淵牢牢盯住垃圾桶,眼睛都綠了。
而後心裡卻莫名的惴惴不安,我的道祖啊!這二品符籙都被一聲不響的扔了,我的沒品級符籙不會被直接掃進垃圾堆吧...
緊張地把視線轉回來,放在店主身上,看他拈起一張符,咽了口唾沫。
這單生意要是黃了,接下來幾個月就得吃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