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就是想逃出宮
蕭長頌走後,呂言才進御書房,一進去,就看見江洛兒癱軟在龍椅上,忙上前道:「陛下沒事吧?」
今日真是多災多難啊,呂言在外頭聽著都覺得陛下恐怕要大受打擊了,這前有攝政王教導,后又來了個崔左相責罵,步步緊逼。
「朕沒事。」江洛兒想努力提振精神,可回想方才的一幕幕,心有餘悸。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再這麼坐以待斃,像今日這樣的日子再來幾次,她保準會被嚇死,而且,她似乎能感覺到蕭長頌對她有所警覺了。
「陛下沒事就好,陛下早上到現在都未吃過東西,陛下要不吃點墊墊肚子?」
「不……先不用。」
江洛兒先起身,若有所思了一番后,對呂言道:「你傳江城來。」
江城?
呂言一聽到這名字還未反應過來,這是哪個大臣?努力回想了一遍,才反應過來:「奴才馬上就去。」
*
尚書省。
朝內最忙的日子不過年初年末,眼下正值開春,又是春闈即開之時,尚書六部忙得也是不可開交。
江城作為戶部度支郎中,近日事務繁多,忙得暈頭轉向,家中事情也不少,鬧得天翻地覆,外加這人際關係,不知是怎的,自從上回陛下在朝堂上問了他一句,回來之後,同僚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他想解釋,可越解釋,其他人越覺得是掩飾,總覺得他背後是攀上什麼關係,在陛下面前提拔了他,就等著被重用了。
將手上的事忙了一部分,江城總算是可以喘下氣喝口茶了。
「江大人,你啊,也不必這般拚命了。」同僚孫大人在旁道。
江城聽這話,疑惑道:「為何啊?」
「為何?」那位孫大人湊過來,「江大人,你瞞得夠緊的,不過這事哪瞞的過去,上回就春闈一事陛下不是還問起你了?」
「孫大人,這都是哪跟哪的事啊,陛下問起我,不過是隨口一提,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江城連忙解釋。
孫大人嘴角一撇:「江大人,你說這話誰會信啊。」
區區一個度支郎中,怎麼會被陛下問起那些事,定是要被陛下記在心裡,準備陞官重用了。
江城看這人的表情就知他不信,又是一通解釋。
解釋得口乾舌燥,最後一個字落下,猛灌了一口茶。
這時,外頭一陣喧鬧。
繼而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傳陛下口諭!」
所有人都跪下了。
「傳江城江大人前去御書房!」
江城一臉茫然。
跪著的孫大人:我他媽就知道這孫子騙我,虛偽!
*
「小公公,小公公,你可知陛下找我何事啊?」
出了尚書省,江城亦步亦趨地跟在領頭的太監身後,心裡甚慌,說真的,那日早朝被陛下點名,他一直擔驚受怕著。
他自知自己從未去攀權富貴,天下更沒有什麼憑空掉餡餅的事,他就怕有人算計他,拿他當墊背啊。
「江大人,陛下只傳了一道口諭,其他的咱家也不知道,咱家也不敢妄揣測聖意啊。」領頭的太監道。
江城聽這話,連連點頭:「是是,小公公說的是。」
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更慌了。
一路跟著去春華宮,到了之後,被引著來到御書房門口。
「見過江大人,」呂言先給江城請安,再笑著用拂塵指了指裡頭,「陛下等江大人多時了,江大人直接進去就可以了。」
江城順著呂言的拂塵看了過去,如今心裡的感覺是從未體驗過的。
龍飛鳳舞的『御書房』三個大字,彰顯權勢與氣派,要知道,經常出入此處的官員,可都是朝廷中真正的實權大臣,而他連接近此地的資格都是沒有的,如今竟是要進御書房了,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江城理了理衣冠,踏出腳步。
進了御書房。
「臣江城,參見陛下。」
江洛兒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立刻抬起眼帘,直直地看向現在跪在地上的人,心情複雜至極。
誰能想到她居然會在這麼場合見到她父親江城,想她還在江府時,難得見父親一次,父親朝中事務繁忙,就算有空見她們,也會更想見江寶珠一些,而不是她。
江城久久沒有聽到回應,心裡忐忑至極。
「起來吧。」
「謝陛下。」江城鬆了口氣,擔了擔官服,起身,卻也不敢直視皇帝,他知道陛下脾氣不好,眼下也不知叫他來何事,不如就等陛下開口再說。
江洛兒打量了一會兒江城,斟酌語言道:「近日,江大人你手頭上的事做得如何啊?」
「回陛下的話,臣不敢說有多說,但未出差錯是真的,」江城連忙回道,還怕回得不夠好,又加了幾句,「臣會更加用心做事,為朝廷為陛下效力。」
「甚好……」江洛兒回道,停頓了一會兒,目光在自己父身上打轉,接著問道,「那……你近日家中情況如何啊?」
江城一愣。
這怎麼問起他家裡來了?
不過想想,陛下對臣子的家中情況想要了解,也是有可能的,關心他的生活罷了,可想到最近雞犬不寧的江家,他是止不住的頭疼。
但這些事怎麼能和陛下說呢。
於是江城道:「一切尚好。」
「尚好?」
難道楚安睦的靈魂沒有在她身上嗎?如果在她身上,那必定不會是尚好,以楚安睦的性子,應該會鬧得天翻地覆,而且會想要進宮找她的吧,可竟然沒有一點行動,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但總歸,不會是尚好才對,父親肯定有所隱瞞。
聽到江洛兒反問的兩個字,江城一驚,難道陛下聽到什麼發現什麼了嗎?
江家最近確實不太平,自己那小女兒江洛兒不知怎麼就瘋魔了,性子大變,像換了個人似的,如果這些倒還好,可有時她還會說出一些驚世駭俗話,什麼自己是皇帝,這些話要是傳出去,那可是要砍頭的!
難道……難道陛下聽到這些胡話了?
所以今日特地召他來詢問?
江城眼中閃過幾分恐懼,此事絕對不能讓陛下知道,不然江家人都不保了,於是堅持道:「是啊,陛下,臣家中一切尚好。」
江洛兒抿著唇,接著問:「朕聽說,江大人家中有兩個女兒?」
江城一聽這個問題,更是恐慌,更加確定陛下肯定是聽到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如今來質問他了,他額頭上起著一層薄汗,回答:「是,臣家中確實有二女,大女兒叫江寶珠,小女兒……小女兒叫江洛兒。」
「那……朕再問一遍,」江洛兒小心翼翼試探,「江大人府中真的一切尚好嗎?」
問他府上。
又問到他的女兒。
這……這肯定是知道了,而他剛剛還撒謊了!
江城連忙跪下道:「陛下,陛下,臣並不是有意欺君,只是,只是除了這事府內確實沒其他事了。」
「什麼事?你說出來聽聽。」
江城不敢再撒謊了,嘆氣道:「就是臣的小女兒江洛兒,近日病了,病得嚴重,說一些胡話,也就這件事了,陛下,其餘的就沒有了。」
「說胡話?說什麼胡話?」
江城目光閃爍:「就一些胡話,怕污了陛下耳朵,臣便不說了。」
「病得嚴重……那請大夫看了嗎?」
「請了請了,如今有所迴轉,過幾日應該就會好了。」江城連忙道。
江洛兒想了一會兒,慢慢道:「江大人……你一向盡職盡責,是個好官,如今你女兒病著,朕……朕也於心不忍,太醫院有不少好大夫,不如,你把你女兒送進宮中進行醫治?」
送到宮中,那她就可以和楚安睦匯合,就不會像她現在這般舉步艱難了。
一聽這話,江城瞪大眼,連連擺手:「陛下!不可,不可!」
現在的洛兒要是進宮了,那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豈不是宮裡人所有人都聽見了?他前腳送人進宮,後腳指不定就有官兵來江府抄家了!
這怎麼行?絕對不能讓洛兒進宮。
「為何不可?」江洛兒問。
江城擦著臉上的汗:「陛下,小女的病快好了,不需要進宮還請太醫來看這般大費周章,多謝陛下的好意,但小女確實不需要了。」
江洛兒不放棄,繼續道:「……可真好了?江大人,宮內的大夫可比外頭的好上許多,你將女兒送進宮醫治好的更快呀。」
江城還是拒絕。
江洛兒又好說歹說了許久,但江城就是一步都不肯退讓,明明臉上瞧著極怕她,但遇到這事,偏生就不放人。
江洛兒把話都說盡了,最後只得放棄。
「那算了,」江洛兒嘆了口氣,「罷了,你先回去吧,江大人。」
「那臣先告退了。」江城終於等到了這句話,馬上退下了。
待江城走後,江洛兒陷入了無盡的迷茫中,她該怎麼辦啊,再這麼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單單今日就被蕭長頌發現了多少破綻,就算她放鬆懈怠,但也不可能什麼都不會,他肯定有所狐疑,除了這些,還被逼迫干各種事,還得遭那些大臣謾罵,晚上……晚上還有人來侍寢……
處處都是刀子與陷阱,走路說話都得提一萬個心。
本想通過父親把人送進來,如今也不得法……
江洛兒頭疼得緊,輕揉著太陽穴。
馮寶見著,上前道:「陛下頭疼嗎?奴才幫陛下按按?」
「不用……朕自己……」江洛兒話還未說話,想到了什麼,目光移到馮寶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馮寶被看得瘮得慌。
江洛兒往外瞧了一眼,呂言現在還在外面,她拉馮寶到一旁,認真問道:「你們太監……平日是怎麼出宮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