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這這這這個……」蘇尋乙絞盡腦汁，「這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這時候宿舍門被敲響了，外賣人員叫了簡書白的名字。

蘇尋乙鬆了口氣，心裡謝到了外賣人員的十輩子嫡親祖宗，剛想掙扎著爬起來開門，就被簡書白摁下了，「我去，你好好想想你把她叫出來到底是想做什麼。」

蘇尋乙：「……」

他忐忑不安地猜著劉俞到底和他說了多少，偷偷摸過簡書白的手機，想看看他們都聊了什麼，剛解鎖，就被簡書白拿走了，「吃飯。」

吃東西的時候簡書白沒有再逼問，蘇尋乙見他不問，也樂得清靜，喜滋滋地吃了一頓飽飯。

吃完飯，簡書白收拾好桌子，倚著桌子問，「想好了怎麼說嗎？」

蘇尋乙嘴裡沒來得及咽下的東西差點被嗆進氣管，咳了半天。

咳嗽平息后，對上簡書白的目光，他嘆了口氣，覺得這樣猜來猜去很沒意思，影響感情，就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我並不是真的想讓人真的倫了她，只是做做樣子欺負她一下，順便拍點視頻做為威脅，她要是不想被別人看到這些視頻，就必須答應我提的要求……」

一朵陰雲飄過，室內光線跟著暗了下來，簡書白背對著陽台站著，蘇尋乙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止了說話聲。

空氣安靜得連簡書白輕微的呼吸聲都能聽到，蘇尋乙聽了一會，然後愕然抬頭。

他不敢置信地走到簡書白面前，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帶了一下，指尖的濕潤讓他整個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再不能動一下。

一個聲音在腦袋裡轟響。

簡書白哭了？！

簡書白為什麼要哭？！！

簡書白怎麼會哭？！！！

無數種猜測瞬間湧入腦海，令人窒息。

「你……」他張了張嘴，發現大腦一片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在這怔愣中，他跌入了一個帶著輕微顫抖卻異常溫暖的懷抱。

簡書白抱著他，頭埋在他的頸間，似嘆息又似嗚咽地出了一口長氣，聲音沙啞地說：「以後不要這樣了。」

蘇尋乙能感覺到肩膀上衣服透濕后的黏糊感，他手足無措地站著，過了好一會才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全身的細胞都像是被激活了，相撞間帶起輕微電流，電得他渾身骨頭都酥了。

這是簡書白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這麼弱勢，真讓人心疼。

這樣想著，他輕拍著簡書白的脊背，像是自己哭的時候簡書白安慰自己那樣安慰他，「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其實之前和簡書白坦白的那句話他說了謊，他和劉俞商量整治郭旭潔的辦法的時候，丁銘也參與了，丁銘不愧是多長了一年的學長，瞬間就想出了一個最惡毒的辦法。

劉俞學校里混混多，是走在路上被別人不小心撞了一下都要揮拳揍人的社會殘渣。

丁銘讓劉俞找幾個人輪/奸郭旭潔，並把她被輪的視頻發到網站上當作一部三/級/片讓人取樂，這還不止，丁銘說為了懲罰，還要把郭旭潔的個人信息包括身份證號全部公布出去，讓她再也不能出去見人。

這些都被蘇尋乙否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但丁銘說的那些真是太沒下限了。

雖然剛開始聽了這個整治方法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要是按照這樣做的話一定會很爽。

但過一段時間再想，就覺得自己如果真這麼做就太不是人了，他最怕的就是簡書白的離開。

所以他只是讓劉俞找人整一整郭旭潔，並拍一些視頻，拍出那種讓人覺得這個人很浪/盪的風格就好了，不必把人往死里逼。

他毫不意外，如果真按丁銘說的做了，郭旭潔一定轉頭就自殺，他不想年紀輕輕就背負第二條人命。

背負一條已經夠沉重了。

誰知道沒等他們行動，郭旭潔的醜聞先一步被爆出來。

天知道他看到那些新聞的時候有多震驚，多興奮。

震驚在於郭旭潔原來比他認為的還要不把自己當人，興奮在於他可以不用動手了，這樣簡書白就算哪一天知道了自己曾經這個陰暗的打算，自己也可以毫不理虧地解釋清楚。

只是他沒想到那些醜聞是簡書白讓夏瑩翀曝的，沒想到簡書白知道自己的打算后並沒有如自己預想的那般責罵，而是抱著自己哭。

蘇尋乙從來沒見過簡書白哭。

以前他爸媽離婚的時候他都沒哭，現在竟然因為自己那些永遠都不會再實現的陰暗想法哭了。

愧疚像是泛濫的河流，衝擊得蘇尋乙潰不成堤。

他一遍遍道歉，一遍遍保證以後有什麼事都和他商量絕不瞞他，簡書白才放開了他。

簡書白並沒有哭多久，眼淚流過了，用冷水洗過臉后，一點哭過的痕迹都不留，就連眼眶都沒紅，剛剛抱著自己低聲哭泣的大男孩像是蘇尋乙恍惚間做的一場夢，只有肩膀上的濕痕提示著他，這場夢是真實的。

大約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哭，簡書白很不好意思，悶頭做了一下午題才緩過來。

……

夏瑩翀打電話來的時候蘇尋乙睡下午覺剛醒。

夏瑩翀像是永遠有用不完的熱情，電話里活潑得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的吵得蘇尋乙頭疼。

掛掉電話后蘇尋乙跳下床，敲了敲簡書白的桌面，「夏瑩翀要請我們吃飯，她的畫得了這次畫展的第一名，走吧。」

做為本屆畫展的魁首，夏瑩翀十分豪邁地把自己的朋友都請了一遍，包廂里足足擺了三桌。

蘇尋乙和簡書白到的時候點的菜都已經上齊，就等他們了。

服務生推開包廂門，夏瑩翀趕緊拉開她旁邊的兩張椅子，「這裡。」

簡書白把靠著夏瑩翀的那張椅子讓給蘇尋乙，自己坐在蘇尋乙邊上，剛一落座，旁邊那女生就紅著臉打趣夏瑩翀，「瑩瑩，你從哪認的兩位大帥哥啊？好帥啊，有女朋友嗎？」

蘇尋乙聞言趕緊看過去，見那女生像足足喝了一斤高粱酒的紅彤彤的猴屁股臉，臉都繃緊了。

沒等他說話，夏瑩翀就笑嘻嘻地說：「他們你就別想了，別看都長了張萬人迷臉，其實啊……他們都是老娘的後宮！」

自從上次在兩人面前沒忍住爆粗口后，夏瑩翀就徹底放開了，什麼玩笑都敢開。

女生一下沒反應過來，隨即就嗤笑一聲，偷眼瞅著簡書白，對著夏瑩翀翻了個白眼，「你身邊的哪個帥哥不是你後宮成員？我不要多，一個就行，你看我多可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合眼緣的帥哥呢，你就忍心讓我孤獨終老相思成災嗎？」

「忍心啊，」夏瑩翀起開啤酒蓋，準備給每人滿上，到蘇尋乙的時候被簡書白給擋住了。

「他不喝酒，」簡書白的聲音已經過了變聲期，說這句話的時候偏低偏沉，聽得旁邊那女生捧著杯子笑容漸變詭異。

夏瑩翀走到她身邊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出息，看見帥哥就犯花痴，你就孤獨終老相思成災吧！」

女生大驚，「你就不能做一回人？」

夏瑩翀給一個個倒滿酒，哼道：「人都在身邊了，還找我給你介紹，你該不是傻的吧？」

女生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磨磨蹭蹭羞羞答答地轉向簡書白，「我叫李若冰，帥哥你叫什麼名啊？」

簡書白不是第一次應對這種場面了，旁若無人地拿起蘇尋乙的碗給盛了一碗湯，像是並沒有聽到女生的話。

李若冰尷尬地喝了一杯悶酒，抬眼的時候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轉身和其他人說笑起來。

蘇尋乙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珠滴溜溜轉了轉，故意抬高音量道：「簡書白，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呀？」

李若冰果然往這邊看了一眼，小心思都要從眼裡溢出來了。

「胡蘿蔔也要吃一些，」簡書白不答，看著被蘇尋乙從湯里挑出來的胡蘿蔔，無奈又縱容地說：「不吃的話給我吃，不要浪費。」

蘇尋乙眼角餘光瞥著李若冰，見她頻頻往簡書白這邊看，心裡非常不舒服，皺了皺眉。

簡書白見他臉色難看，趕緊問，「怎麼了？」

「沒，」蘇尋乙往空了的碗里舀湯，有幾塊胡蘿蔔跟著被舀了出來，他煩悶地想扔了，李若冰這時候不知道和同伴說了什麼，哈哈笑著轉過身對著簡書白羞澀一笑，張了張口打算說什麼。

蘇尋乙捏了捏筷子，筷尖一轉，正要扔在桌上的胡蘿蔔頓時出現在簡書白嘴旁。

簡書白愣了愣，張口連胡蘿蔔帶筷子一起銜進了嘴裡。

臉上烏雲頓散，蘇尋乙笑眯了眼睛，瞥了臉色瞬間變得古怪的李若冰一眼，「好吃嗎？」

「嗯，」簡書白也夾起一塊胡蘿蔔，「你也嘗嘗。」

蘇尋乙臉上的笑還沒來得及散開就僵住了，他驚恐地捂住嘴，「我不吃。」

簡書白誘哄，「你把碗里的胡蘿蔔都吃了，明天的家教帶你一起去。」

蘇尋乙猶豫再三，終於把手從嘴上拿開了，「你說的啊，明天不許趁我還在睡覺就偷偷溜走。」

「嗯，」看他吃了，簡書白又夾起一塊，「明天我起來就叫你，你不許賴床，遲到了是會扣工資的。」

「那個……」李若冰忍不住插嘴，「你們……是同一間宿舍的嗎？」

「是啊，怎麼了？」蘇尋乙不高興自己和簡書白說話的時候有旁的不熟的人插話。

李若冰像是沒注意到他的臉色，猶豫道：「你們這樣……其他舍友不會說什麼嗎？」

蘇尋乙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什麼舍友？我們宿舍就我們兩人。」

「同、同居啊，」女生結巴了，「老師不、不會擔心嗎？」

蘇尋乙打量了女生一會，忽然語帶憐憫地說：「你不會把我看成女生了吧？」

他自以為自己猜得沒錯，得意起來，「好多人第一次看到我都以為我是女生，哎，男孩子長太漂亮也不好，太受歡迎是很煩人的一件事。」

說著，他非常貼心地一笑，「你對著我這張漂亮的臉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不要嫉妒我，正常心對待就好了，我有男朋友的，你不要擔心我會搶了你男朋友的注意力，我對我男朋友很忠誠的。」

李若冰：「……」

她無言了片刻，半晌才說得出話來，「嫉妒倒是沒有，我的意思是你們……這樣你們的老師不會阻止嗎？」

蘇尋乙不解，「你說的是老唐嗎？就是他讓我們處好關係的啊。」

「……」女生不知道老唐是誰，但現在顯然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她被坐在簡書白旁邊的這個漂亮男生嘴裡說出來的話徹底顛覆了三觀。

這世上真的有故意促成自己手下學生同性早戀的助攻老師嗎？

這世上真的有故意促成自己手下學生同性早戀還允許校內二人同居的助攻老師嗎？

她怎麼沒遇到？

不說同性早戀了，就是異性早戀在她遇到的老師眼中都是可比肩「危害國家安全」的重罪。

這個老唐是什麼神仙老師啊，為什麼她的老師不是老唐！

夏瑩翀敬了一圈酒回來正好聽見蘇尋乙這句話，毫不猶豫嘲諷起來，「面對班上經常打架的兩個男生，我的班主任也會勸他們處好關係。」

「那不一樣，」簡書白夾了一塊剔掉了刺的魚肉塞進蘇尋乙嘴裡，蘇尋乙邊嚼邊自豪地說：「你班主任會讓他們住在同一間宿舍嗎？會讓他們周末一起多出去玩玩嗎？會讓他們介入各自的生活嗎？會去貼吧裡面點贊他們的CP樓嗎？會把他們的合照存手機里嗎？一位家裡出了狀況的時候會讓另外一位請假陪著去幫忙嗎？一位生病的時候會讓另一位陪著去看病嗎……」

蘇尋乙劈里啪啦列舉了一大堆，絲毫沒有給別人插話的機會，直到等他實在想不出來才自己閉了嘴。

夏瑩翀腦仁疼，走路都飄了，「……我就隨便說說，這一碗狗糧先干為敬，你們繼續聊，失陪。」

李若冰眼裡的不快沒有了，她崇拜地看著蘇尋乙，「老唐還讓你們做什麼了嗎？你們的老師也太好了，再給我講講吧，雖然我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遇到這麼善解人意的老師，但是讓我的耳朵過過癮也是可以的。」

有簡書白投喂，蘇尋乙完全不用動手，當下滔滔不絕起來。

其他人都奇異地看著這邊，他們三人像是沒有感覺到那些好奇的打量，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

後來可能是猜出了什麼，加人聊天的人多了起來，話題就逐漸歪到了誰誰誰和誰誰誰在偷偷交往，誰誰誰暗戀誰誰誰，誰誰誰和誰誰誰早戀被老師抓包請來家長后被迫分手，誰誰誰和誰誰誰以及誰誰誰三角戀戀情堪比電視連續劇云云。

蘇尋乙撿了一地瓜，又有簡書白投喂，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這才拿出一直震動不休的手機看了起來。

消息是郭傑發來的，聊天框里炸了一長串，可能是見他不回復，又轉戰到群里。

-體委郭帥：蘇尋乙你在哪呢？@乙@乙@乙@乙@乙@乙

-體委郭帥：個畜生，你把我老婆拐哪裡去了！！！

這句話把所有躺屍的人都炸了出來。

-牛年大吉（蔣仁）：老婆？這是什麼操作？

-辣么疼：啊啊啊啊啊！體委你老婆不是班長嗎？@班長大人

-叫我爸爸徐樣司：啊啊啊啊啊！體委你老婆不是班長嗎？@班長大人

-後悔無期楊丹林：啊啊啊啊啊！體委你老婆不是班長嗎？@班長大人

-年年有魚我要吃遍世界：啊啊啊啊啊！體委你不是班長的老婆嗎？

-你不要這樣：我是誰我在哪我從哪裡來？為什麼睡一覺起來我已經聽不懂人話了？

-ABC：我知道體委老婆是誰，眾籌5塊錢買第一手消息。

-于娜娜：林橋你是魔鬼嗎？@ABC

……

蘇尋乙從上往下一條條地把消息都翻完了，才慢悠悠打字。

-乙：我們在吃飯呢，你來不來？

-乙：哦對了

-乙：忘了我們都已經吃完了。

他拍了一張杯盤狼藉的餐桌照片過去，笑眯眯地繼續打字。

-乙：她就坐我身邊呢

-乙：她剛剛離開了

-乙：好像是和一個男的

-乙：可憐的孩子，想開點吧，替你為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點炷香

-乙：祈禱.jpg

-乙：其實吧，右手用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

郭傑怒吼的語音夾雜在一片幸災樂禍的表情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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