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竹馬的黑髮少年(二)
鄉下的糰子鋪,理所當然沒啥驚艷新品。
店鋪門前的長椅邊,很隨意擺上兩份樸素的三色丸子和加了冰的梅茶套餐。
共同組成少女口中的『賠罪』。
【不太好相處呢。】
舊電扇嘎嘎作響的白噪音里,夏油傑一邊捧著茶一邊暗想。
他幾乎可以斷定,身側這位吃糰子的傢伙,絕對是那種內向到自閉的類型。
哪怕放課後是少女主動搭訕、哪怕剛被以羞死人的方式展現了術式,但從那靜下來后不斷游弋的眼神、摸個糰子都在顫抖的指尖,夏油傑都看得出,田所惠對和他坐在一起這件事,超極不適應。
簡直就像含羞草——稍微接近就會蜷縮封閉,若是強自接近,只會起反效果。
不過萬幸,在這段關係,他不是那個需要主動的人。
夏油傑啜了一口茶,心裡沒誠意地如是感嘆。
直到偷瞄見他咽下最後一口糰子,田所惠才悄悄吸氣、不甚熟練擠出個笑:
「夏油同學,非常抱歉剛剛嚇到你,接下來還請麻煩你認真聽我解釋了。」
聞言,夏油傑不著痕迹側過身,晃蕩著半空的茶杯,調侃道:
「說是招待我,其實只顧著自己大吃特吃啊,變態女。」
「請、請不要這麼說,剛剛真的只是術式需要!」田所惠搖搖欲墜,裙擺都被揪得皺成一團。也多虧她不是那種會把裙擺向上捲起來一圈兒的類型,否則照此動作,待會兒站起來絕對會走光。
若真的發展到那地步,這傢伙絕對會哭出來吧,無聲的、靜默的——就像那天潮濕到引人憐愛。
被腦內妄想激得一顫,夏油傑很自然將右腿架到長椅邊緣、手肘杵上膝蓋,語調懶懶:「好了好了,放輕鬆。你不是說要解釋,開始吧?」
字面意義上將自己團成皮皮蝦的男同學似乎從好學生的皮子里走出來,倦倦而痞痞,反而真實得觸手可及。見狀,田所惠下意識卷了卷麻花辮,不再折磨可憐的裙角。
「好的。夏油。我會加油的。」
雖然是自己有意為之,可這份截然不同的放鬆,還是讓夏油傑略驚訝:「這麼快就暴露真面目?還有,你的稱呼未免也太熟了吧?」
「因為夏油同學接下來就是這邊的人,當然不能把你視作普通同學吧。之前是我的日常人設,我只是不擅長應付同學關係!」田所惠努力輕描淡寫,「恐怕你之後也會如此哦,日常和非日常的界限感很重要,為了避免混淆,我會有意識控制自己的姿態。」
「——也就是說,目前我變成你的同伴了么。」夏油大驚,茶杯也隨意被擱在手邊。
這展開也太迅速了,他是不是錯過了五十集?
「太甜了夏油,只能說我們是同類啦,同類~」指尖劃過半空,比劃了不小的距離。隨後,少女俏皮一笑,正式進行了自我介紹,「雖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不過還是再來一次比較有儀式感?我是田所惠,遠野田所家的普通咒術師,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但也請多多指教哦,新人預備役*夏油同學。」
「哦?居然不是失格的巫女小姐嗎?」
夏油傑挑眉,感覺自己錯過了某些奇妙的夢想。
「才不是呀,巫女服只是因為剛好在祈福!」田所惠表情管理失敗,羞惱將臉埋進雙手,聲音也變得悶悶的,「接下來就是惠醬的講座時間,首先確認一下,夏油同學當時看的一清二楚吧?」
「啊,沒錯。」
「那麼,說明夏油同學具備成為咒術師的才能,恭喜,走上一條不歸路呢。」
「其實是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吧?」夏油傑腦海內迅速劃過那日的一幕幕,語氣里俱是不自知的興奮和遊刃有餘。
聞言,少女頓時顧不得害羞、嚴肅正色。她努力克服羞恥、伸手戳戳少年纖細卻肌肉感分明的小臂,加重語氣強調:「不,看得到就會被攻擊,異常的世界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單憑肌肉的話,夏油同學是絕對無法勝過咒靈的。」
「——這是什麼三流設定?我還以為我拿了少年漫男主劇本?」
夏油傑曬笑,他可沒打算對田所惠的說辭照單全收。
畢竟,河童淵的異常並沒有讓他如臨深淵,他會逃掉是因為腦補了更多未知的可能性。戳破所謂非日常的迷霧,那種損害頂多等同於報道里的銀行搶劫案——如果剔除掉這些奇幻要素,他自詡自己就能從中絕地求生,才沒女孩子嘴裡那麼麻煩。
「不是開玩笑哦,夏油同學。這就是我必須找到你的原因。」藍發少女壓低聲音,無奈得很,「對於日常的我,向夏油同學搭訕是一件痛苦麻煩的事情。可為了保護夏油同學的生命安全,不這樣是不行的。」
信誓旦旦的田所惠讓夏油稍微提起點幹勁兒,他稍微正色,認真凝視著女孩兒的眼睛:「那就給我證據吧,田所。用證據告訴我,所謂的咒術師,究竟有多危險。」
「沒問題,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為了便於夏油同學理解,我會以個人經歷作為參照。」
藍發少女垂下眼帘,避開對方炯炯的視線——
術式與咒靈。
拔除與被拔除。
咒術世界的生死一線。
如同約定的那樣,接下來,她相當爽快地將全部秘密告知於對面的夏油傑,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
畢竟,這個世界的另一面過於危險,單單是存在可見地的力,就意味著需要為之奉獻一生。
*
田所惠出生在一個不太普通的平凡咒術師之家。
家裡幾代人下來都是術師,已經習慣性吃這碗飯、沒得逃避機會——可他們也遠不及所謂的世家啦。不要說位於咒術世界頂點的御三家,就連最普通的家傳咒術師家族都能吊打他們。田所家,甚至沒有家傳術式,只是單純每代人里都有人覺醒術師天賦而已。
就比如這一輩,唯一的咒術師田所惠就隨機到了超無聊的能力。
術式名為【熱情招待】,僅能以大量咒力交換出『可以詮釋心情的料理』,不但毫無殺傷力、還會浪費掉咒力,堪稱咒術術式界的無用之帝王。
可即使如此,作為遠野這個小地方的家族族長【順便也是唯一一人】,她還是得肩負起應有的責任、拔除本地詛咒。
畢竟,這可是個常年面臨人手短缺的倒霉世界:上層也根本沒精力派人分管犄角旮旯啦。
「……和想象的很不一樣呢。」對此,夏油傑倒是謹慎措辭。身為優等生的他第一時間對高層政策提出質疑,「這樣艱難的話,就不能對敵人進行拉攏、分化政策嗎?」
「——限定版的、會犯錯的夏油同學,超可愛啊!」田所惠被逗得一笑,她見過的咒術師多是家傳,從沒人提過這種沒常識的問題。
在夏油的催促中,她挑起個空竹籤,做了個突刺的動作:「看,假設這個就是咒靈。」
對面的少年十分迷惑,沒搞懂女孩子的比喻。
「意思是,那玩意兒能和竹籤一樣戳破人的喉嚨,也能好好的作為糰子的承載物。」神色莫名倦怠,水藍色的少女沒感情咧了咧嘴,」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好吧,咒靈是惡意所塑造的產物,換言之,它就是被預謀殺人的犯人握在手裡的竹籤哦,百分百會捅進你的喉嚨,只要有機會的話。」說到這裡,她威脅似的掰斷竹籤,總結道,「我等咒術師的宿命就是摧毀威脅,所以,我們才需要更多夥伴。」
【這會兒又有那股瘋勁兒了】
夏油傑的喉結動了動,稍微乾咳。
他掩飾性放下腿,抖了抖遮蓋住不自然,不肯承認心頭的癢。
——好學生夏油傑才不會打破規則,可咒術師夏油傑呢?
摧毀咒靈、拔除惡意、拯救普通人,這不是超王道的展開嗎?!
幻想著自己與想象中的怪誕生物搏鬥,瀕臨中二期的男子中學生莫名熱血上頭,悸動異常。
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田所惠稍微鬆了口氣:
「——所以,請成為咒術師吧,夏油同學。一了百了,畢竟你是有才能的人。」
——畢竟,只有她一個人是不行的。獨自應付遠野的咒靈實在吃力,如果可以,她也想尋求一個夥伴。
「具體需要做什麼?」夏油傑聽完惠的訴說,直白問道。
聽多了讚美,他的免疫力還是很高的。即使面臨刺激非日常的誘惑,最基本的理智也讓少年臨時剎車、打算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百聞不如一見,啊,含義不同不要太過在意,」確定自己即將成功拉人入伙,過勞巫女靈機一動,「你的門禁是七點,乾脆趁時間還有剩,帶你體驗一次拔除吧,夏油同學。」
最後的殘陽落入地平線。
紙燈籠依稀點起曖昧的昏黃。
少女水藍色的發尾輕輕搖曳、隱隱和夜風一起,搔過夏油傑的指尖。
「好啊。」
那是自己沒想過的顫抖聲線,夏油傑舔了舔微乾的嘴唇,乾涸的梅茶與丸子粉讓唾液里隱隱殘餘下難耐的甜意。
【什麼啊。】
【這不是個,超級貼心的傢伙嘛。】
※※※※※※※※※※※※※※※※※※※※
(邀請前)夏油:這人絕對是個自閉!我們處不來!
(邀請后)夏油:不妙,我愛直球,這人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