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約

陸星澤沒有自覺，顏衡卻不可能當看不見，直白地提醒他：「褲管撩一下。」

怎麼說也是軍校學生，不至於連撩個褲管都費力吧？

然而陸星澤只是按著腿，用一種抱歉的語氣說道：「我自己來就好。」

顏衡不由一怔，很快反應過來。

Omega面子薄，在他面前不好意思也正常。就算他們早就認識，現在做了室友，也得稍微保持點距離。

於是轉過身去：「行，我迴避。」

身後傳來衣物悉索的聲響以及輕微的碰撞聲，馥郁的藥膏味瀰漫開來，應該是陸星澤在給自己上藥。

顏衡百無聊奈靠在床邊等待，視線在面前受限的空間里轉了一圈，無意間看到陸星澤的行李箱側面有一個小型的星星掛件。

有些眼熟。

就像是……自己小時候腦子燒壞了，送他的那個。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隱蔽，上次開錯箱子的時候他分明沒有看見。

正當顏衡想要分辨得仔細一點，卻聽見身後陸星澤開口。

「好了。」

顏衡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無論怎麼說，陸星澤這次都是因為他受的傷，他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乾脆讓司紀給這傢伙買份夜宵算了。

到時候就說是司紀帶的。

然而不等顏衡消息發出去，倒是司紀那頭先發了條消息過來。

司紀：「我跟晏青買了夜宵回來，分你點啊？」

顏衡有些無語。來得可真是時候。

顏衡：「什麼夜宵？」

司紀：「燒烤。」

顏衡：「湊合吧。」

司紀：「那你趕緊下來給我們開門。宿舍樓關門了，我們沒帶卡。」

顏衡：「……」

他就知道司紀無事獻殷勤，准沒好事。

「我下去一趟。」顏衡沒和陸星澤多說，拿了門卡就下了樓。

出了智能電梯，過道黑漆漆一片，只有零碎的星光能照見路。

顏衡遠遠看見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站在外面，儼然是司紀和沈晏青。

拿出宿舍樓門卡一刷，然而……沒反應。

哦豁。

司紀立刻一條消息發過來：「我去，什麼情況？」

顏衡回復他：「情況就是——你進不來了，明天等著挨批吧。」

沈晏青見顏衡也無能為力，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光腦：「看來只能試著破解門禁系統了。」

司紀摟住他肩膀，伸出大拇指，笑著稱讚：「工程系的果然都是人才……」

話音剛落，就聽見「砰」的一聲，一樓的燈閃了幾下又熄滅，整個宿舍樓響起了警報。

司紀：「……」

顏衡：「……」

沈晏青慌亂地退後，語氣里充滿歉意：「抱歉，司哥。我技術太差……」

司紀難得沉默了很久，麻木地拍了拍他的肩：「我覺得……現在的重點不是你技術差。而是我們嚴重違反了校規。」

他剛一說完，一樓的燈忽然全部亮起。宿舍樓的保護系統開啟，牆壁上的機關環環相扣，連同顏衡也被一併困在了樓下。

暗門的金屬色泛著冰冷而又詭異的光澤，像是窺探一切的眼睛在等待獵物。黑暗中，鋒利的刀第一次咧開嘴角，露出獠牙。

顏衡內心：看你倆乾的好事！

司紀慢悠悠敲了行字，苦中作樂：「不如我們打個賭，幾分鐘之內會有人來找我們？」

顏衡無語：「你還有這心情？」

腳步聲由遠而近，負責宿舍樓安全的工作人員一頓訓斥：「你們幾個，怎麼回事？！宿舍樓都熄燈了，在這做什麼呢！」

「意外、意外，」司紀賠上笑臉，打著馬虎，「門禁系統好像壞掉了，多按兩下就成這樣了，也不知道怎麼就觸動了機關……」

沈晏青攥緊了衣角，流露出深深的愧意：「對不起，這件事和他們沒關係，是我的錯。」

工作人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道：「膽子挺大啊？宿舍樓的保護系統都被你弄到自動開啟？知道自己會被怎麼處理嗎？下處分都是輕的！」

沈晏青微低了頭，面色略有幾分蒼白，身體輕微顫抖著，眼神卻始終平靜。

工作人員訓斥完沈晏青，目光又在顏衡和司紀臉上轉了一圈，陰沉著臉道：「都跟我過來！」

這一審問就是二十分鐘。

工作人員登記了幾人的院系情況，又是詢問動機，又是簽字，正當他準備將幾人放走，卻聽見房間外傳出和剛才類似的動靜。

難道又有人觸動了宿舍樓的自動保護系統？

工作人員頓時怒了。今晚怎麼接二連三地出狀況！

衝出門一看，卻發現所有的暗門都已經收起，宿舍樓的門禁系統也已經恢復。

「怎麼回事？」工作人員不由覺得奇怪。

「剛才宿舍樓的門禁系統出了問題，現在已經恢復了。」說話的人竟是陸星澤。

工作人員檢查一下門禁，發現真的沒有問題，看向陸星澤：「你是……」

「我是機甲學院一班的陸星澤，宿舍號501，」陸星澤對他展示了一下軍校的學生晶卡，看向審訊室，「聽說我室友在這裡，我來帶他回去。」

工作人員頓時明白了，回到房間，手指在門面上用力敲了兩下：「行了，不用審了，今天是誤會，你們幾個可以回去了。以後別那麼晚回宿舍。」

司紀喜出望外：「知道了，一定沒有下次。」

顏衡在心底鬆了口氣，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推門出去，才看見陸星澤站在樓道間，有些詫異。

他怎麼會下來？

該不會……是他說服的那位宿管大哥吧？

不等顏衡開口，沈晏青匆忙上前，在陸星澤面前停下：「今晚的事，多謝陸哥及時趕到，幫了我們的忙。」

「我也只是路過，恰好門禁系統已經恢復。僥倖而已。」陸星澤淡淡點頭。言下之意，就算他沒有來，也是一樣的結果。

沈晏青尷尬地低下頭：「是我技術太差了，沒想到會觸發……」

司紀拍拍他肩膀，不想他太過自責：「吸取教訓就好。回去吧。」

陸星澤轉過頭，看見沈晏青的背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樓道，眼底劃過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

樓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風透過窗灌進來，遍體生涼。

「你怎麼會下來？」顏衡問。

「我去隔壁宿舍借點……」陸星澤停頓了一下，「Omega用的東西。中途聽見了動靜。」

「哦，」顏衡沒有多問，他可不是會窺探Omega隱私的人，「我們也回去吧。」

剛回到宿舍，連門都來不及開，對面宿舍的門就自動開了。

司紀殷勤地遞過來一個盒子：「消氣消氣，給你帶了夜宵。」

顏衡挑眉：「賠罪？我接受了。」

接過盒子后，顏衡關上宿舍的門，無意間瞥見陸星澤從軍服外套里拿了什麼東西出來。有點像軍校的學生晶卡，卻和自己的不大一樣。

難道就是他說的，Omega專用的東西？

顏衡看著月色下陸星澤的側臉，忽然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陸星澤這麼強，卻是一個Omega。

真難想象陸星澤這種人也會發情，甚至被某個Alpha壓在身下標記。

Alpha天生是這個世界的強者，而像他們這樣的人，從一開始就要付出數倍的努力才能站在同樣的高度。

其實，自己應該知足的。比起Omega，他這樣已經好太多了。

「喂。」顏衡忽然叫住他。

「怎麼？」

「宵夜，都給你了，」顏衡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愛吃不吃。」

陸星澤沒拂他好意，打開了他放在桌上的盒子。

是一份燒烤。

他不愛吃油膩的東西，但是面對顏衡的好意，卻沒有拒絕。

不想看見他失落的樣子。

顏衡過去鋪床，幾分鐘后，忽然聽見陸星澤說：「謝謝。」

顏衡愣了一下，莫名覺得有些彆扭，臉上飛速閃過一抹紅暈，假裝沒聽見，撩了被子上床。

「就知道說謝謝。沒義氣，走也不說一聲。」顏衡忽然這麼說了一句，說得很小聲。

但他卻感覺到對面陸星澤動作頓住。

「還在怪我嗎？」他似乎聽見陸星澤開口，聲音宛若一聲嘆息。

顏衡在床上翻了個身子，拿被子蒙住頭，假裝沒有聽見。

分明知道少年時承諾大多不能當真，那些事情他也早就釋懷。可不知道為什麼，情緒忽然間就全部涌了上來。

時間的流淌變得緩慢，彷彿也在害怕錯過什麼。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雨下得很大，周圍沒有什麼東西是有顏色的。

他在大街上焦急地尋找沒來參加他生日的陸星澤，全身都被淋濕，冰寒刺透血液。

「你在等人嗎？」路過的男孩停下和他說話。

「嗯。」

「他可能不會來了。」

「他說要等我變成Alpha再走的。」

男孩下意識看向某個方向，目光落在不遠處。那裡空無一人，早已看不到剛才那道背影，只有凄冷的雨，彷彿從來沒有人出現過。

過了很久，重新轉過頭，歪著腦袋對他說。

「為什麼一定要變成Alpha呢？Beta也很好啊。」

天色灰濛一片，雨幕像是隔絕他和整個世界的屏障。

曾經為了照亮那顆不會發光的孤冷星星，他把自己變成最耀眼的太陽。

但是，那個人卻走了。

顏衡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陌生男孩。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顏衡倏地驚醒過來，身上冷汗直流。居然這麼容易就睡著了。

終端上停著一條未讀消息。

季晚：「顏學弟，陸學弟的傷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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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