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真相

下午一點，機甲大樓后的小樹林。

秦緒嘴裡叼了根煙，等得越來越沒耐心。

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了，他都沒等到顏衡來赴約。

「秦哥，要不這事就算了吧？」楊路慌慌張張勸他，一邊在四處張望著，「那個人我們根本不認識，他給我們出這種主意很可能……」

「算了？」秦緒狠狠瞪他一眼，「上次你來找我的時候，怎麼也沒見你說算了？」

楊路被他懟得沒話說，臉一陣紅一陣白。

本想再說點什麼，卻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怎麼？這麼急著見我？」

秦緒猛地抬頭，看見顏衡將軍服掛在肩頭，姿態懶散。

「你——」秦緒一步向前，明顯想要動手，然而手腕被顏衡的手穩穩握住，使不上一點力。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秦緒的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視線掃向周圍僅有的幾名學生。

呵呵，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讓顏衡中計了。

「想動手？」顏衡挑眉，手上力道不減，竟讓秦緒無法動彈。

誰知他話音剛落，秦緒忽然間一口血吐出來，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在地上，軍服一點一點被血染透。

人群中傳出一陣陣的驚呼。

「出事了！」

「秦緒流了好多血！」

「快通知校方！」

秦緒半跪在地上，咧著嘴，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字說道：「嘿嘿，你把我打成這樣，這些人都看見了……顏衡，你完蛋了。」

顏衡半眯起眼睛：「是嗎？那我可真是害怕啊。」

秦緒的心重重一沉，不可置信地望向顏衡。看到顏衡淡定的神色，他忽然間慌了。

不可能……顏衡怎麼可能猜到他的計劃？還是說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顏衡平靜地回望秦緒，直到他驚慌地轉過頭去，這才不動聲色打開終端。

只看了一眼，眉頭就輕微皺起。

嘖。

都這個時間了，司紀這傢伙難道還沒來？交代他的事有這麼難辦嗎？

-

由於下午沒課，陸星澤特意回宿舍換了身衣服。

黑色的風衣外套像貼身剪裁的禮服一樣襯他身材，白色襯衣的領口微敞著，看上去肆意洒脫。

距離紙條上所寫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他知道顏衡一向喜歡白色的襯衫和深色的風衣，今天這身打扮，應該符合顏衡的審美。

不料剛離開宿舍樓，就遇上匆匆忙忙從宿舍樓前飛速跑過的司紀。

「抱歉啊同學，我有急……陸、陸哥？」司紀喘著氣，看清了來人後，很快注意到他今天的裝扮，「你出門約會啊？」

「嗯，」陸星澤看向他身後，空無一人，「看見顏衡了嗎？」

「他出了點事，」司紀看上去十分慌張，「我現在急著去機甲大樓，陸哥我們下次再說啊！」

陸星澤眉頭微皺：「機甲大樓？他怎麼了？」

「就是秦緒那傢伙，找了一幫人跟顏哥過不去，原本顏哥交代我錄像，但是中途出了點狀況……陸哥，我可能要把顏哥害死了！」司紀攥著終端的手裡全是汗，已經急得快哭出來了。

軍校論壇上，關於顏衡和秦緒的帖子眾說紛紜。

最新的一條，標題上寫著：「顏衡仗著自己是軍二代，打傷同學！」

陸星澤的目光掃過那些帖子，神色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不過短短一個小時，就從「顏衡將秦緒打成重傷」變成了「顏衡多次霸凌同學」，甚至還把不久前顏衡和陸星澤不和的傳聞拿出來舉例。

輿論發酵的速度之快，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動一樣。

「秦緒那傢伙想找顏哥麻煩，顏哥說秦緒很可能背後陰人，就讓我吃完飯回去取軍用光腦，到時候全方位錄像，沒想到宿舍樓的身份識別系統出了點問題，我沒能進去，把時間都耽誤了……」

陸星澤沉吟半晌：「出這樣的事情，學校不會調取監控嗎？」

說起這個，司紀臉色更難看了：「我剛聽說……今天學校的監控系統壞了。聽說當時有其他同學在附近錄像，顏哥的處境可能很不利。」

「監控出了問題？」陸星澤不由皺眉。

以陸星澤對顏衡的了解，他完全能猜到當時顏衡的想法。

秦緒這個人手段陰狠，還相當執著，要陷害顏衡，必定會想方設法做到讓其他人信以為真，現在的結果就是證明。

別說是今天學校的監控壞了，就算是真的調取了學校的監控，都未必能證明顏衡的清白。這也正是顏衡會讓司紀用軍用光腦全方位錄像的原因。

但宿舍樓的身份識別系統和學校的監控同時出故障？怎麼可能這麼巧合？

再加上昨晚門禁保護系統被觸發，難道這全都是……

陸星澤眸色深了幾分。

無論對方是誰，有意損壞軍校監控系統無非是為了給秦緒的重傷做偽證。既然如此，秦緒的醫學檢測報告就一定……

想到這裡，他打開終端，聯絡上了一個人。

陸星澤：「江淮，今天軍校各系統遭到入侵，你那邊有收到消息嗎？」

江淮：「的確是這樣，目前系統正在修復中，預計下午就能好。」

陸星澤：「替我調一份這星期醫務室的排班，以及所有人員的詳細資料。立刻。」

江淮：「嗯？醫務室的系統目前沒有出問題。我已經植入了追蹤程序，他們應該不可能從這裡下手。」

陸星澤：「是我的私事。有個叫秦緒的學生，他的醫療檢測報告調給我一份。另外，查一遍醫務室的檢測儀器系統有沒有被篡改的記錄。」

江淮：「知道了，我馬上去找。」

沒過多久，對方就將資料發了過來。

江淮：「醫務室檢測儀器的系統的確被人篡改過，這些是全部的記錄。」

陸星澤快速查閱了一遍，瞳孔的顏色越來越深。

……果然。

有了這些證據，足以證明是秦緒是故意陷害顏衡。

陸星澤發了條消息過去：「將證據提供給校方，立刻。」

司紀的聲音里有明顯的顫抖：「陸哥，這下怎麼辦啊？」

陸星澤收起終端：「我們去趟機甲大樓。」

機甲大樓前，兩名校醫室的人員剛給秦緒做了身體檢測，對一旁的警衛做了個手勢。

警衛神色複雜：「這位同學，秦緒同學傷得很重麻煩你跟我去一趟校長室。」

「說了是碰瓷，」顏衡皺眉，語氣頗為不耐煩，「你看他身上那傷口，能像打開水龍頭一樣流血？」

警衛神情冷漠：「周圍有同學證明是你打了他。外傷不大不代表沒事，他吐血……」

「他不可能受那麼重的傷，不信你們送他去中心醫院。」顏衡打斷他的話，眼底劃過一絲諷刺。

警衛語氣不善：「醫務室的檢測儀器都已經顯示……」

他的話還沒說完，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陣嘈雜。

陸星澤步子穩健，緩緩穿過人群，圍觀的人只覺得被一股凜冽寒意給震懾住，竟紛紛主動讓開一條路。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顏衡忽然怔住。

他發現陸星澤和白天見面時很不一樣。

換了身深色的風衣，身上散發出的柑橘香清冽，像是融合了冬雪的味道。

這傢伙幹嘛穿這麼帥？

正這麼想著，陸星澤已經在他面前停下。

不偏不倚，正好隔開了他和那名警衛。

陸星澤輕笑：「軍校監控出問題，僅憑几名學生草率的錄像和口供就直接下定論，未免太草率了吧？」

警衛皺眉：「你什麼意思？」

「嚴謹一點，不該確認一下校醫室用來檢測身體的儀器嗎？比如，」陸星澤目光掃過秦緒，稍一頓，「系統是否被人篡改過？」

秦緒瞬間臉色鐵青。

警衛嗤笑一聲：「校醫室的儀器怎麼會有問題？」

「哦？」陸星澤唇邊弧度深了些，指尖夾著終端，「可我這裡倒是有一份資料，詳細記錄了系統的篡改記錄，應該足夠作為證據？」

警衛愣住：「這……怎麼可能？」

陸星澤平靜地直視秦緒：「秦同學你說呢？」

秦緒臉上血色全無，嘴唇都在發顫。儘管他還還沒看過陸星澤終端里的東西，心底卻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從陸星澤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讓他本能地感到害怕。

不等陸星澤再度開口，秦緒就已經咬牙道：「是、是我錯了……」

陸星澤微微點了下頭：「這麼說來，你承認是自己做偽證，故意陷害顏衡？」

「是……是的。」

陸星澤看向警衛：「既然秦緒同學已經承認了，那麼我想已經足夠證明顏同學的清白。至於剩下的事……」

警衛咳了一聲，接過話頭：「我們會妥善處理的。」

由於陸星澤提供了重要證據，顏衡的清白當場得到了證明。

見周圍人散去，而陸星澤還在配合校方人員交代一些事情，顏衡手臂搭上司紀肩膀，低聲問：「你們怎麼發現醫務室的鑒定儀器有問題的？」

司紀眨了眨眼睛：「好像是陸哥找工程學院的朋友幫的忙。」

「陸星澤的朋友？」顏衡不由一愣，「他人呢？」

這傢伙還認識這種人才？

「早走了，我也就中途瞥見一面。」

「長什麼樣啊？」顏衡好奇。和陸星澤同宿這麼久了，他還沒見過陸星澤跟其他學院的人來往。

司紀回憶了一下：「挺帥的，就是不怎麼起眼。」

「……」顏衡無語了。這是什麼自相矛盾的評價？

「看上去挺低調的，」司紀解釋道，又補充了一句，「應該是個Alpha。」

「這傢伙還有護花使者呢？」顏衡驚了。

「護花使者……？」司紀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咳，沒什麼。」顏衡差點忘了，司紀不知道陸星澤是Omega。

「當時我可真是被你嚇死了，論壇上全是你的□□……」司紀當著他的面打開論壇，想給他看那些帖子，卻愣了一下，「咦？」

「怎麼？」

顏衡湊近了看，發現論壇上沒有一條是自己的□□。非但如此，還有清晰有力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連校方都發了官方聲明。

短短十分鐘，輿論風向迅速反轉。

「哈哈哈，秦緒一次扣了八個學分，今年得留級了吧！」司紀樂呵呵地把處罰措施那條給顏衡看。

顏衡有些詫異於校方處理這件事的迅速程度。

秦緒敢在軍校里這麼囂張，家中不可能沒點背景，真的會輕易就罷手嗎？

司紀對顏衡的心思毫無察覺，看見陸星澤過來，面露喜色：「哎陸哥，今天多虧了你，我跟你說，那個秦緒……」

「你怎麼樣？」陸星澤的聲音打斷了司紀。他低眸看向顏衡，聲音冷冽，不經意間卻有關懷顯露，竟一下讓司紀沒說完的話說不下去了。

「哦哦哦對，顏哥比較重要。」司紀這才想起來應該先關心顏衡。

「能怎麼樣？」顏衡轉過頭去，過了一會兒，卻輕聲說了句，「謝謝啊。」

「不客氣。」陸星澤淡淡說。

顏衡看見他這一身過於帥氣的穿著，欲言又止。

腦中忽然劃過今天紀白向陸星澤借書的事。

這傢伙所謂的「別的事」，不會是和那個Omega約會吧？他搞OO戀？

趁司紀走在前面，顏衡刻意放緩步子，停下來等陸星澤，第一次隔著很近的距離觀察他。

「怎麼？」陸星澤也一併停下，「我臉上有東西？」

「軍校醫務室的檢測儀器……沒那麼容易讓你查吧？」顏衡回想起上次陸星澤主動送醫生離開的情景，「你認識那裡的醫生？」

「嗯，」陸星澤言簡意賅，「正好有認識的人。」

「哦。」沒想到這傢伙人脈還挺廣。

「秦緒要這麼做，必須要瞞過醫務室的其他人，那就只有可能在檢測儀器上做手腳。」陸星澤淡淡回答。

顏衡看了他一會兒，嘴角不經意間上揚：「我發現……關鍵時刻你還挺靠譜的。」

「我承認。」陸星澤輕笑，毫不謙虛。

「要不是我更欣賞Alpha，一定會追求你這樣的Omega。」顏衡語氣里頗為幾分遺憾的意味。

陸星澤停下身，看向他背影。良久后問：「你喜歡什麼樣的Alpha？」

「首先得長得好看。」顏衡列出第一條來。

「嗯。」陸星澤視線越過他肩膀，看到玻璃里倒映著的自己。

「成績好。」

「嗯。」還好當初以最優成績免試進校。

「尊重任何性別。」

「嗯。」他一向很尊重。

「機甲開得好，打架沒輸過。」

「嗯。」他全部符合。

今天是顏衡主動約的他，或許顏衡對他，其實也……

「就像季晚學長那樣的。」

陸星澤表情凝滯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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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聽到了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