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夢師
畫展裡面比起外面就安靜多了,但依舊有不少雜言雜語。
想要個安安靜靜的展覽環境,那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這種公開的展會,免不了竊竊私語。
畫展範圍很大,是把整個美術館都佔用了的。所展出的畫,類型很多,題材不限,一般的就挨個挨個掛在牆壁上,標記一下是誰的作品就夠了,大師之作則好生安置起來,用玻璃櫃、獨立展台來展示,還要配以大師生平。
剛一走進去,顏承就聽到個熟悉的聲音。
循著聲音望去,看到不遠處,趙正奇和一個女生站在一副畫前觀望著。趙正奇嘴裡不停地說著,正在描述這幅畫的構型獨特之處,色彩出眾之處,情感表達點,以及隱藏在畫作中的作者思想。
顏承聽力不錯,聽他說得頭頭是道,遣詞造句上也頗為講究。
看來,姚瑾玉的藝術鑒賞能力很好地在他身上發揮出來了。他旁邊的女生也聽得很認真,從側臉看,是個樣貌不錯的小姑娘。
卓歌循著顏承目光看去,看到趙正奇后,饒有興緻地說: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那小子。看上去,很得意嘛。」
「姚瑾玉的藝術鑒賞能力的確出眾,是能讓他好好得意一下。」
「不過,我很好奇,他用學習能力交換,到底值不值呢?」
「價值評估大差不差,但對他而言其實不值。」
「為什麼?」
「他並不熱愛藝術,在這個年紀,以他的情況,也並不容易培養出興趣來。藝術鑒賞能力被他當做是純粹的工具了,這次過後,下次再撈起來又不知是什麼時候。而學習能力,是可以伴隨他終生,讓他能夠得到很大收穫的能力。」
卓歌想了想,覺得顏承說得在理。她呼出口氣。
「不過還好,他沒有選擇用壽命、愛情、親情等更加珍貴的東西交換。」
「珍不珍貴因人而異。也許,你認為珍貴的東西,在他人眼裡一文不值。」
卓歌好奇問:
「顏哥最珍貴的東西是什麼?」
顏承被這麼一問,稍稍頓住了。他回想來,自己悠久的人生里,似乎很多東西都很珍貴,但換個角度,似乎又沒有任何珍貴的東西。
「什麼都不珍貴。」
顏承說著,走開了,表示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重複。
「什麼呀……」卓歌努努嘴。
她沒來由得暗暗想,難道我不珍貴嗎?
他們像平常的遊人,踱步在美術館中,從一件件宣洩著思想的畫作前經過。這裡的每個人都表現得像是懂得藝術的文藝人士,或駐足,或凝目,從色彩鮮艷的油畫里要看出來個色彩的意義與思想,從樸素的簡筆畫里要看出來個抽象的哲學和深邃涵義。
卓歌停在一副畫作前。畫作設置了獨立展台,下面表明了是十六世紀某某大師之作,還詳細闡述里大師生平以及創作這幅畫的經歷和背景故事。
畫上是一個側躺的女人,穿著漂亮的公主服。陽光灑在她的裙擺和腳踝上。裙擺處是疊在一起的微光,腳踝處迸發著青春的活力與女性身材的獨特魅力。
卓歌其實不太懂藝術,吸引她的也絕非這副畫的內容,而是畫中女人身上漂亮的公主服。
很像。她越看越像。畫中女人的衣服跟「市場」里顏哥的一件收藏品非常像,衣領、袖口、綬帶等多個地方的細節幾乎一模一樣。
她在這兒看得愣神了,顏承走過來,稍稍一看后,說:
「別看了,這幅畫是假的。」
「啊?」卓歌驚醒,「那真的呢?」
「真的被我收藏了。」
「但我沒在『市場』里看到過啊。」
「放在歐洲的。回國時,很多東西,包括一些不動產都帶不過來,就擱在那邊兒了。」
卓歌已經不驚訝了。在「市場」里折騰的幾天,她早震驚過了。那裡有數不清的工藝品和名家畫作,被隨意地擺放擱置著。
「但這件衣服……」
顏承知道她想問什麼,點頭說:
「畫作里的姑娘以前是我的追隨者。在離開她所屬王國前,她將她最珍貴的衣服,以及這幅畫都送給了我。」
他眼神微沉,似在追憶某些無法回去的過往歲月。
「都做到這種地步,她肯定是喜歡顏哥你的吧。」
顏承輕飄飄地說:
「或許吧。」
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記憶里再好,久久不去回想,也都淡了。他仔細想來,也只能想起那個姑娘的名字,奧莉薇亞。
卓歌心裡吐槽,什麼或許,一定是的吧!不是喜歡的話,哪有姑娘做到這個地步啊!
她想,顏哥活了那麼久,歷史上為他而心動的肯定不少,就是不知,有沒有他為之心動的。如果有的話,那能讓他心動的,又該是怎樣的姑娘呢?
顏承看過的畫不少,因此對這個畫展上的畫興趣並不大。他更多的目光放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尤其是之前那個白色連衣裙的冰美人。
倒不是被她的氣質和容貌吸引。顏承是覺得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氣息——
「夢」的氣息。
「是夢師體系里的人嗎?」顏承心中猜想。
在他的了解里,夢師體系分成了四支,築夢師、夢境治療師、夢境偵探以及竊夢者。前三支都是被各國監察司承認的,而且大都進入了管控體制,身兼公職,為監察司服務。而竊夢者跟陰倌一樣,是不被承認的,是被打擊對象。
夢師很少,即便是顏承,見得也不多,所以在這樣一個地方忽然見到一個,覺得並非湊巧。
他基本可以確認,她不是竊夢者,只是不清楚,是築夢師,還是治療師,或者偵探。她安靜地站在一副麥田油畫面前,自帶領域,讓旁人離她遠遠的,一身白色連衣裙使得她看上去像是獨自盛放的雪蓮,很美麗也很遙遠。
另一邊,姚瑾玉帶著三四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從另一側通道走進來,面帶微笑,流利地用英文同他們講述著什麼,聲音輕而柔。
與用著她的藝術鑒賞能力的趙正奇擦肩而過後,她在二號展廳看到了顏承,稍稍一頓,然後禮節性地同幾個外國人打了聲招呼,就朝顏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