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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芷有兩天沒好好睡好覺，陷入一份難以抉擇的思考。

家裡白天的電話，幾乎沒有停止過。

邀請她去公司的，想要進行採訪的，甚至還有不知道哪裡知道號碼的新粉絲的騷擾電話。

唐家爸媽們又悲又喜。

他們其實也明白小芷現在比過去多了選擇，可誰都沒有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意見，而是讓他們的女兒自己去思考，去選擇。

女兒的人生道路，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在床上躺著發獃的唐芷坐起身，撥了一通電話。

「孫老師，你看我行嗎？如果我做音樂的話。」

「你會成為天王巨星。」對面聲音悅耳的女聲回答。

「那。」

唐芷看向窗外，突然想起另外一個人，一個在這一年中上升到她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人，然後才緩緩開口，「今年夏天的首都音樂學院，還請孫老師多多照顧了。」

電話那頭的女聲已經染起了笑意，「你是我的第一個學生，也會是最優秀的學生。」

三天，她選擇了另一條路，她心更嚮往的路。

只是接下來……

唉。

唐芷嘆了口氣，她從來沒想過傷害別人，但現在唐芷真的覺得自己壞透了。

當感情和自我追求，成為不可化解的矛盾。

她註定是要傷他的心了。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把傷害降到最低呢？

唐芷又是思考了一天一夜，卻始終得不出個所以然來。

「媽。」

唐芷去到餐桌邊，幫孔秋芸摘菜。

「小芷啊，怎麼，有什麼事要問媽？」

自己生的女兒，她一個表情就知道她想什麼。

更別說大女兒幾乎從未露出過這種困惑困擾的表情。

「如果你因為自己，沒辦法必須傷害一個人，該怎麼辦？」唐芷問。

「你說小放啊？」

「你怎麼知道的？」唐芷被孔秋芸嚇到，手裡的菜往桌上一拍。

他們兩一直都是搞的地下戀情啊，每次都跟打游擊戰似的。

「你們那點事兒我還看不出來啊？」

孔秋芸睨了大女兒一眼，原先老師找她兒那會兒應該還沒出事，但暑假開始就有貓膩了。

估計是從臨市回來那次。

唐芷囧然，「是嗎……」

那她還一直瞞的這麼辛苦。

瞞了個空氣。

「你是決定要留在國內了？」孔秋芸問。

唐芷點點頭。

她沒想到最後的一切，跟她當初的設想完全反過來。

現在是紀放要出國，自己卻留在國內，果然人立任何旗幟最後都等著被打臉。

「那你打算怎麼想的，還想不想和他……額，在一塊兒。」

頭一回和女兒聊這種感情問題，其實孔秋芸自己也不是很習慣，生下來才那麼小點的丫頭，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

「我，不清楚。」唐芷嘆口氣，輕輕錘了錘自己的腦袋，她真的頭好痛啊！

「未來我們都說不清楚。」

萬一他去國外見到更好的人，變心了怎麼辦？

那可是H大啊，萬一他後面覺得喜歡自己，只是因為從前沒見過世面怎麼辦？

「那你們就好好聊聊。」

「聊聊？」唐芷幫著剝了幾片菜葉子，抬起頭看孔秋芸。

「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你一個人決定的，而是兩個人一起。」孔秋芸把揀好的菜放一邊。

「就像我和你爸，什麼事都是兩個人一起商量，雖然也會有意見不統一的時候，但最後還是會找到兩個人都能接受的方案，爭取和讓步都是感情里要學會的東西。」

唐芷細細想著孔秋芸的話，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有點想哭。

真的要分開了嗎？

其實她自己也捨不得的。

「對了小芷，媽媽今天包餛飩，要不你等會兒帶去給他？」孔秋芸給女兒造了個機會，又感慨了句，「小放也是個好孩子啊，未來都會有出息的。」

是啊，其實他很好。

唐芷知道，也看得到。

唐芷拿著她和孔秋芸一起包的餛飩，去到了紀放家，裡面還是又破舊又逼仄，卻被他打掃的很乾凈。

「小芷，你怎麼來啦？」紀放有點詫異。

他其實不太喜歡唐芷來他現在的家，真的太破了拿不出手，未來他一定會給唐芷買最大最好的房子。

「我媽包了餛飩讓我來送。」唐芷舉了舉手裡的袋子，「有鍋嗎，我們煮了一起吃吧。」

「有，你先進來外面冷。」

紀放的家沒有空調，他趕忙倒了杯熱水給唐芷，然後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唐芷身上。

他真的越來越愛她了。

「我去下餛飩。」

紀放剛說完，唐芷就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按照我媽說的要再加遍水的。」

兩位少年和少女一起站在狹小的廚房裡煮餛飩，各自抱著各自的心事。

要是換做平時，某隻色狼肯定早就抱著她啃一通了。

「紀放。」

「嗯？」

唐芷從後面抱住紀放的腰，臉貼在他穿著灰色寬鬆毛衣的背上，「我喜歡你。」

「我知道。」

這些日子裡，唐芷眼睛里看他時閃爍的星光，他都看得到。

也幸福得像是在天堂和夢裡，也許這兒本就是一個夢，那他希望自己永遠不會，也不要醒。

第二遍的餛飩水煮開了，紀放趕忙關火拿了盤子，唐芷依舊搭在他的身後。

紀放好笑又無奈，還忍不住對她心動，「要吃乾的濕的？」

「乾的吧。」

「嗯，我也喜歡吃乾的。」

紀放用撈勺把餛飩都盛在一個盤子里，然後拿了兩個小碗，往裡面加了點香醋和麻油。

他知道她不愛吃醬油的，自己也不愛。

「唐芷吃飯了。」

「哦。」少女依舊抱著他的腰。

「乖，先吃飯，等會兒給你隨便抱。」紀放從前面拍著她的手輕哄。

唐芷臉騰地一熱，鬆開紀放的腰，在他的背上輕輕錘了一拳，「誰稀罕抱你啊！」

「我稀罕。」

「我想要被小芷抱。」紀放在少女的太陽穴親了口哄她，把盤子和一個碗端起來，「還有個小碗，你拿行嗎？」

「嗯。」

唐芷雙手端起加了調料的小碗，和紀放一起坐到餐桌上，面對面坐著。

他真的很了解她吃什麼，不吃什麼。

兩個人你一個餛飩，我一個餛飩的只吃不言。

盤子里的餛飩越來越少，唐芷也知道，有些東西她真的應該開口了，「紀放。」

「嗯？」

紀放咬了口好吃的餛飩餡，對著少女露出一張毫無防備的笑靨，攻擊性十足的帥氣臉龐無比乾淨，變得比天邊的太陽還要閃耀，「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面對這樣的笑，唐芷卻突然說不出來了。

他從來不對別人這樣笑的，只和自己。

少女凝視著他的臉，突然就眼眶紅了，一滴眼淚接一滴眼淚地落下。

「怎麼還哭了？」紀放抽過紙巾，幫她擦眼淚，心疼到不行。

他真的見不得唐芷哭。

「對不起。」唐芷任由他擦著眼淚，過了不知道多久，才真的有勇氣開口，「我想留在國內。」

然後閉上眼睛，等待著紀放的指責和生氣。

他們說好一起走的，是她違約了。

少年卻被她弄笑了，無所謂地嘆道，「就這事兒啊。」

紀放無奈，起身坐到她的身邊，輕輕抱著唐芷哄，「我不都說了，你去哪裡我去哪裡，這有什麼好哭的。」

小芷的事他早就想過了。

既然小芷要留在國內，那他就也留在國內。

她去哪個城市他就去哪個城市，永永遠遠地陪在她的身邊，永遠都不分開，也沒有任何東西任何事能把他們分開。

唐芷被他熟悉的氣息環抱，眨了眨眼睛，讓發暈的腦袋清醒點。

紀放剛才的意思是——他要放棄H大的offer，然後留在國內參加高考？

不行，絕對不行！

前段時間他全在準備M國的考試，國內的高考就沒怎麼複習，現在只剩下一個學期的時間，他根本來不及考到TOP級別的學校。

而且那是H大啊，多少人想破腦袋都進不了的頂級學府，他就這麼說不要就不要了？

完了。

唐芷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的，早知道談戀愛會這麼傷心，當初真的不應該開始。

但是如果不開始，所有的甜蜜心動和現在的感動心酸就都不會擁有。

她從來都不是個淚腺發達的人，但是今天例外，少女的眼淚跟不要錢地珍珠似地往外流。

紀放只能一邊哄一邊幫她擦眼淚，以前真不知道小芷這麼愛哭。

「乖乖笑一個，還是你想玩什麼，我都陪你。」

「寶貝別哭了，嗯？」

「想不想吃零食，我給你去買，你想吃什麼都買，別哭了好嗎？」

紀放沒有辦法，最後只能用吻輕輕地啄去少女臉上的淚，威脅地說，「再哭就親的你臉上都是口水。」

「我才不要。」唐芷破涕為笑，卻是更傷心了。

他總知道用什麼辦法哄好自己。

所以，到底有什麼兩全的辦法？

可是沒有，不存在。

現實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完全稱心如意。

唐芷轉過身，雙身抓住紀放的毛衣領，突然微微起身前傾。

頭一回，主動吻住了紀放的唇。

然後學著他以前的樣子，略顯笨拙地去挑他的牙齒，挑不開，少年卻配合地張開了嘴。

接而是少女一番主動的糾纏，有模有樣地效仿過去他對自己的動作。

「今天這麼主動？」紀放咬了下單邊的嘴角，止不住回味。

一場主動的熱吻以後，少女微微地喘著氣，靠在他的胸前。

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地互相靠著、抱著。

等唐芷呼吸穩定，也整理好思緒后，悶悶地對他說，「紀放，要不我們分開吧。」

「……」

靜謐的空氣里，有什麼東西破裂了。

他努力維持的表象，他絕對不想從唐芷口中聽到的話。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紀放確實火了，可到底還是忍住了，少女倚靠的胸口卻是在劇烈地起伏。

她感受的到他的怒氣，卻又知道他連對自己發火都不忍心。

怎麼辦啊？

紀放越是這樣，唐芷越覺得自己像個壞人。

「我不想你因為我影響自己的未來。」她道。

「老子願意！」

紀放幾乎不在唐芷跟前用任何粗魯的言語，現在卻稱上了老子。

「可是我不願意！」

唐芷猛地起身，推開他的懷抱，直視他的臉，「你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選擇了，你知道嗎？！」

H大，多少人的夢寐以求。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我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就算別人都誇我聰明還要一直努力到現在，還得擔驚受怕著錢的問題，才能夠拿到那張offer！你知道我為了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嗎？！」

唐芷的聲音很響。

她難得像這樣爆髮式地發火，把紀放都給嚇到了，怔怔地盯著她看。

「可是你不一樣，你的爺爺你的爸媽都是垃圾，但也給你留下了優勢，你捫心自問，你走高考這條路會比現在有更好的未來嗎？！」

會嗎？

根本不可能，進入不同的學校，就是兩種不同的人生。

唐芷生氣地把所有的話吼完，倔強地盯著他的臉看。

他這麼聰明，怎麼可能不明白她說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紀放用一種悲喜難喻的表情說，「可是我愛你啊。」

他抬起胳膊，想去牽唐芷的手，卻被一把拍開。

「我不需要！」

少女一口回絕。

說完，她自己也被自己的話嚇住了。

可很快，她又回過神來，「對，紀放，我不需要你的愛，我們還這麼小，未來我們可能會遇上許多的人，你可能會發現……」

「發現我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

唐芷的鼻子一酸，卻硬是忍著要把所有的話說完，「可能你會遇到比我好看，比我聰明，比我什麼都更好的人，那個時候你也有足夠的能力，足夠強大去喜歡她們，去賺更多的錢，去到更大的地方，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好傷心啊。

一點都不想他喜歡上別人。

不想他吻別人，不想他抱別人，他明明是自己的。

但是不行。

「紀放，你要是留在國內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所以你走好不好？去M國，去H大，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擁抱自己更好的未來。

最後一句，唐芷幾乎已經有了懇求的意味。

「小芷，你不懂……」紀放喃喃地說。

他是歷過千帆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