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連環(5)
整個倉庫宛如一間牢房,黑暗、陰森、不見天日。
走廊盡頭站著五個人,兩個穿白大褂,兩個穿保安服,還有一個穿便裝的男人蹲在角落小聲哭泣,應該和死者關係親密。
「我們兩個是值班的醫生和護士。」
醫生做了自我介紹:「大約半小時前,這位護士發現有人倒在倉庫里,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當時人已經死了,摸起來是冷的,我們就趕緊報了警。」
旁邊的年輕護士忽然沒忍住,哭出了聲。
「你們認識她嗎?」墨臨問。
「認識,彭枚是我們科的護士。」醫生道。
護士強忍住自己的情緒,但渾身仍舊在顫抖:「今天上午,彭枚說要去倉庫取貨,後面就沒見到人,下午也沒去上班,打電話也沒人接,到下午的時候我發現要補的貨還沒有補回去,我只好自己去拿,結果就看見她倒在倉庫里......」
顧原提著勘察箱往倉庫里走,裡面有警察在拍照取證,明晃晃的白熾燈下面躺著一名渾身赤.裸的女性,地上積了一層薄灰,有新舊堆疊的腳印,但是都不清晰。
地面沒有被拖拽過的痕迹,貨物整齊的堆在貨架上,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迹。
顧原簡單的穿戴好自己后,蹲在地上仔細檢查了死者,因為地下室寒氣重,屍體已經冷透了。
死者口唇發青,指甲呈青紫色,缺氧征非常明顯。
「根據屍僵和屍斑判斷,死亡時間在九小時前,也就是中午12點左右。」
「彭枚去取貨的時候已經快下班了,差不多11點半。」護士補充道。
死者死前應該經歷過很痛苦的過程,以至於她用指甲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道爪印。
顧原剪下她的十指指甲,希望能找到留下兇手的痕迹。
暗紫色屍斑沉積在屍體下方,屍體僵硬,下頜骨難以搬動,顧原用開口器打開死者的嘴,在舌下找到一個蠟塊。
這個蠟塊看起來非常眼熟,基本可以確定,和之前發現的那塊是用同一個模具製成的。
死者身體上沒有留下其他痕迹,參考之前的倉庫案件,現場及屍體的狀態幾乎一模一樣。
顧原迅速提取了死者的DNA和陰.道搔刮物,讓人第一時間送去實驗室檢驗。
醫生嚇得不輕:「警察同志,這是連環殺人案嗎?」
顧原臉上只露著一雙眼睛,但足以讓人看出他心情非常不好。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配合警察把屍體裝進裹屍袋。
「地下室平時會鎖門嗎?」墨臨問。
「因為每個倉庫的房間都是獨立的鎖,所以都是鎖小門,只有下班之後鐵門才會上鎖。」醫生回答道。
「也就是說,任何人都可以進來?」
「一般只有工作人員才會下去,病人和家屬基本都不會進來,但是他們如果趁我們不注意溜進來,也是有可能的。」
「有監控嗎?」
「有!在監控室。」
接下來,顧原跟著警車回解剖屍體,墨臨則留下來尋找有用的監控信息。
此時老楊那邊也趕到了現場。
一道道手電筒的光穿梭在草坪和樹從中,老楊面前的這棵樹,是公園裡為數不多的百年老數,樹枝粗壯,所以被兇手選為了實施絞刑的場地。
樹下懸吊著一個光溜溜,披頭散髮的女人,兩邊的頭髮落在胸前,幾乎擋住了整張臉,這種場面很像驚悚電影里的女鬼出場。
用來懸吊的工具是比小拇指細一點的電線,裡面是金屬絲線,外面是白色的塑料,用於絕緣。
這種電線看起來很像家用的網線。
電線上很可能留下兇手的痕迹,因此大家小心翼翼藉助貨梯把屍體放下,再把整根電線放進了物證袋中。
此時女屍露出了整張臉,整個臉呈現出充血后的青紫色,面部有無數個針尖大小的出血點,眼球突出,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整個眼球充血嚴重,白色的鞏膜里充斥著暗紅色的毛細血管。
女屍的舌頭伸出唇外,上下牙齒被迫張開,因為死前的窒息和疼痛感,迫使她肌肉僵硬,咬緊牙關,舌頭上留下了很深的牙印。
老楊在女屍舌下發現了一枚白色蠟塊。
女屍脖子上有被電線勒過的深紫色凹陷,完全符合弔死的跡象。
老楊看了一下手錶:「死亡時間,上午10點左右。」他嘆了口氣:「這裡光線不好,把屍體帶回去解剖吧。」
因為兩具屍體忽然被發現,使得這個夜晚變得人心惶惶,整個警局也充斥著不安的氣氛。
大量社區民警深夜走訪居民樓,調查每一個住戶的信息。
小區里的狗吠聲此起彼伏,讓人無法安然入眠......
牆上的時鐘指向11的位置,解剖室里傳來電鋸聲。
隔著很遠的距離,那種聲音傳入值班女警個耳朵里,女警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分心,專心工作。
顧原帶著口罩和防護鏡,橡膠手套上沾滿了血跡,在電鋸的切割下,顱骨像一個碗從頭頂脫落下來,白花花的腦組織暴露在空氣中,骨屑味充斥在解剖室的每一個角落。
今天的警察局異常安靜,幾乎所有人都在外面調查案子,而解剖室又在比較偏僻的位置,因此周圍只有顧原一個人,和一具屍體。
最後一根肋軟骨被切斷,顧原提起死者的胸骨,看到了裹在兩肺中間的心臟。
切開心臟,整個心房和心室里充斥著大量的血色泡沫。
的確是死於空氣栓塞。
大量空氣進入心臟,在心臟的搏動、擠壓后形成大量泡沫,導致死者缺氧,胸悶、煩躁,最終身亡。
死者的左右手臂上分別有一個針孔,很明顯,這是注射空氣后留下的痕迹。
死者體重在50公斤左右,至少要注射100ml的空氣,而目前醫院使用的最大容量的注射器是50ml,所以至少需要兩針。
警察局裡的人漸漸多起來,顧原把護士的屍體推進冷凍箱之後,老楊正好帶著公園的女屍回來,此時已經晚上11點半了。
「這個屍體交給我來解剖吧,忙了一天了,還沒吃飯吧?」老楊問。
顧原才想起來,今天的最後一餐,是中午在墨臨家裡吃的牛排。
按照習慣,他需要先洗個澡。
*
顧原洗好澡回到警局,正好碰到送外賣的小哥提著一大袋盒飯往警局裡走。
因為今天的案子發生得太突然,大家都還沒有吃飯。
肖澤一臉疲憊的坐在審訊室里,對面坐著一個穿著同城配送工作服的男人。
他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從城南到城北,終於追上了這位同城配送的師傅。
即使知道警察在找他,他還是堅持把自己接的單子一個個送完了,這種敬業精神,肖澤佩服得五體投地。
同城配送的師傅是個45歲的老男人,名叫杜軍,頭髮很黑,但脫髮嚴重,整個腦袋中間那一片只有幾根稀薄的頭髮,這樣顯得他看上去完全不止45歲。
看得出來,他非常害怕,但是不承認自己殺過人。
「當時門衛不讓我進去,所以我把貨放在窗口就走了。」
肖澤坐在對面問話,旁邊坐著一個年輕的警察正在做記錄。
「貨是我送的,可我沒進小區,她把收貨碼發給我了,我還趕著送下一單,所以就走了。」
「那個時候大概幾點?」
「那是我接的第二單,簽收完貨,應該是早上9點鐘。」
肖澤拉開審訊室的椅子,走出了審訊室。
肖澤:「他不是兇手,配送平台有他的行動軌跡,他在公寓大門口停留了不到一分鐘就走了,沒有犯罪的時間,做完筆錄就放他走。」
「知道了隊長。」李蒙按動圓珠筆:「隊長,接下來審誰?三個死者的親人、目擊者都在警察局裡。」
「先審空姐那邊的,目前這一支線索比較多,張海艷最有嫌疑,不過她似乎不太願意開口,去她家裡好好搜一搜。」
「知道了隊長!」
*
顧原抱著一桶泡麵坐在辦公室的角落裡,等待的時間裡,他把整個案子從頭到尾都梳理了一遍。
墨臨也泡了一碗泡麵坐在他的對面:「解剖完屍體,你還吃得下去?」
「習慣了。」顧原的身子往椅子上靠,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痕檢組的嚴吉忽然抱著泡麵湊過來,坐在顧原身邊:「你們覺得兇手會是誰?」
顧原:「假設兇手是張海艷,如果空姐是她殺的,那她必須在配送師傅到達公寓之前進入公寓,兩地相距10公里,大概半小時的車程,如果她提前到死者家門口,完全可以假裝配送員的身份和死者交流,然後進入房間。
「她能進入房間,但不一定有機會在蘇打水裡下藥吧。」嚴吉道。
看兩人聊得火熱,墨臨忽然插話:「這種可能性的確很小,但不代表沒有可能,死者可能去房間尋找開箱的工具,或者她背對著兇手。」
顧原:「這種安眠藥進入體內15分鐘后,血葯濃度到達峰值,死者暈倒后,兇手開始實施自己的犯罪行為。」
嚴吉似乎不太認可:「那怎麼保證死者一定會喝下帶安眠藥的蘇打水?而且讓配送員在自己家裡待上超過15分鐘?」
墨臨不緊不慢的說:「也許,他們出現了矛盾,或者出現了爭吵,導致交易無法進行......」
墨臨拿起手邊的礦泉水瓶:「人在情緒失控的時候往往需要喝水冷靜,如果這時候兇手把混有安眠藥的蘇打水遞給死者,那麼死者很有可能會喝下......」
嚴吉:「這也不對啊,蘇打水如果是提前準備好的,那肯定有擰開過的痕迹,死者會察覺不到嗎?」
墨臨笑著說:「要不要檢查一下塑料瓶,看看上面有沒有隱藏的針孔。」
「我覺得這個幾率實在太小了。」嚴吉說完,抱著泡麵大步離開。
「他去檢查物證了。」墨臨饒有興趣的看著顧原:「面好了,你可以安安靜靜地吃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