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情假意
雖然食用營養劑就足以維持生命活動,但和正常食物相比,營養劑顯然更接近於壓縮餅乾。除了實在沒錢,又或者是特殊情況,沒有人願意把「壓縮餅乾」當作一日三餐。
所以哪怕是到了星際時代,人類也從未放棄對美食的追求。
夏鳴邀請白游去的「仰月」,是聯邦首都星最高端的幾家餐廳之一。「仰月」主打中餐,「價貴量少」的特點讓許多老饕望而卻步,但貴有貴的道理,「仰月」的菜品、環境和服務都是絕佳。
復古的中式建築門前,遠遠就能看見有個人在來回走動、張望、時不時地和身邊穿著旗袍的女人交談兩句,一眼就能看出是在等人,並且十分期盼對方的到來。
白游在口罩下「嘖」了一聲,露在外面的眼睛卻像彷徨的小動物一樣動個不停,滿滿的全是膽怯。他低頭垮肩,動作拘謹地走向「仰月」,半道突然驚訝抬頭,像是才看到門口等待的人一樣,連忙邁開步子跑到了對方面前。
「夏鳴!」白越雀躍地喊了一聲,驟然彎起的眼睛藏不住喜悅,注意到一旁笑容親切的女人後,他又立刻收斂,有些局促地往夏鳴身邊挪了兩步。
任誰被這樣對待,都會認為自己一定是得到了對方全身心的信賴,並且獲得這份信賴的僅有自己一人。
等候多時的Alpha笑容燦爛,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攬Omega的肩,然後笑容一僵,不動聲色地站直身體,伸長手臂,這才完全攬住了白游。
一米八一的個子在Omega中出類拔萃,在Alpha中也不算矮,奈何白游的性格過於弱氣,總給人一種他很嬌小的錯覺。
「來啦!」夏鳴開心地拍了拍白游,帶著他就往門裡走,「都等你好久了,那個點才起你肯定還沒吃早飯,我們趕緊進去。」
完全不避諱Alpha和Omega之差的攬肩,進可是關係親密的情侶,退可是過於熟稔的兄弟。
旗袍女人的眼中多了兩分曖.昧,雖然「仰月」的服務人員以氣質出眾聞名,但有誰能對一對青春少年的純真情誼絲毫不為所動。
白游把玩著口袋裡的抑製劑,小聲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夏鳴緊了緊攬著他的手臂,笑容體貼地道:「放心啦,知道你不喜歡人多,沒叫別人,只有我們兩個!」
白游鬆了口氣,有些靦腆地彎起眼睛:「謝謝你呀,夏鳴。」
旗袍女人只是引路使者,送到包廂門口后就鞠躬離開。負責傳菜等其他服務的侍者是個男人,一樣氣質出眾,見到兩人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只彎腰伸手,笑容得體地道:「請進。」
迅速上齊菜品后,男侍者就退了出去。
白游望著眼前的滿滿一大桌,連口罩都忘了摘:「夏鳴……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夏鳴促狹地眨眨眼睛:「就是看起來多,你知道的,『仰月』的菜是出了名的量少。」
他盛了湯放到白游面前,伸手就要去摘他的口罩:「你就別不好意思了,你的生日你最大,趕緊趁熱吃。」
白游微微側頭躲開,自己摘下口罩,小聲嘟囔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Omega害羞的表現充分滿足了Alpha的自以為是,夏鳴沒有在意這下躲閃,殷勤地繼續給白游夾菜:「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啊這個聽說也很好吃,你嘗嘗……」
白游端著湯碗小口小口地喝,他在夏鳴面前一貫是胃口很小的形象,夏鳴不會覺得他在拖延,只會以為他是矜持。
看似開朗陽光的Alpha實則陰毒多疑還自大,報名機甲聯賽的事超出他的掌控,不是輕飄飄的幾句「隨便玩玩」就能消除他的警惕。為了避免出現更多掌控之外的事,這個Alpha會選擇讓他無法參賽。
夏鳴的敵意來自夏正陽對他親切勝過自己的嫉恨。這對父子並不親密,夏正陽又一直是正直義氣的形象,謀求著父親誇獎和關心的少年不會暴露自己骯髒的一面,所以無法預測的Omega初次發丨情是最佳選擇。
夏鳴雖然不是特別聰明,但也不是特別蠢,在食物里做手腳容易留下證據,而且「仰月」不可能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配合。餐桌上的東西本身應該沒有問題,半數都是帶殼或者吃起來比較麻煩的種類顯然是為了拖延時間,有問題的是房間里的氣體。
旗袍女人面前的親昵,是為了不讓人察覺之後發生的事是一場有蓄謀的強丨暴。位置偏僻且只有兩人的包廂,是為了避免有人打擾以及讓他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還有之前來過幾次,但卻從沒見過的男侍者,恐怕就是夏鳴買通用來打掩護的人。
他有沒有隨身攜帶抑製劑這點夏鳴不能保證,但低保分配的抑製劑是市場上最常見的那種,成分和作用機制都是完全公開的情報,搞點讓抑製劑失效的小手段不是什麼難事。
發了情的Omega出去亂跑就是找死,到時候他只能求助夏鳴,乖乖地在包廂里等他拿來抑製劑。
夏鳴拿來的抑製劑不會起到任何該起的作用,而他則會因為一直等在充滿誘導發丨情氣體的包廂內,發丨情程度不斷加劇。接下來會發生不用多說,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卻又順理成章。
Omega的發丨情期一般會持續三天,三天後疲憊不堪的Omega當然沒有力氣再去參加第二天的機甲聯賽。
「小游,好吃嗎?」
夏鳴的臉上盛滿虛情假意。
白游以牙還牙,回了個甜甜的笑:「好吃。」
饒了他吧。
被夏鳴標記?那還不如找條狗。
原本就算猜得到夏鳴的計劃,想矇混過去也不容易。
在抑製劑「失效」的情況下,放著關係親密又十分信賴的竹馬不用,非要冒著風險離開,顯然與他在夏鳴面前的人設不符。雖然從走出報名機甲聯賽這一步開始,就註定了會被夏家父子發現他的柔弱單純全是偽裝,但那絕對不能是現在,不能是他取得第一軍校的入學資格之前。
不過現在嘛。
白游在心裡給老趙發了朵小紅花。
只要等著抑製劑起效就行。
包廂里出現了一股透著甜膩的草莓牛奶味,先是很淡,然後漸漸濃郁。
拆著螃蟹的夏鳴像是才注意到這股味道,抽了抽鼻子,掃過桌上確認沒有草莓和牛奶,一臉純真地嘀咕:「奇怪,哪來的草莓牛奶味……」
噹啷。
白游手裡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夏鳴看過去,先愣了愣,才急切地去摸白游的額頭:「小游你怎麼了,怎麼臉那麼紅?」
白游忍了忍,沒躲,十分敬業地繼續演「連發丨情期來了都不知道的弱智Omega」。
「我、我不知道……」他咬著嘴唇,眼尾染著一抹紅,本來透亮的藍眼水霧朦朧。
咕咚。
夏鳴直直地看著,自己都沒察覺地狠狠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白游長得很漂亮,但他一直以為,這麼多年看下來他早就免疫了。他從沒想過,白游那張臉沾上情谷欠之後,居然會是這麼的、這麼的……
具體的形容夏鳴沒有心思去想了,因為他身體里那點被Omega信息素勾起的火苗,「嗖」地一下就燃成了燎原大火。
「夏鳴?」白游歪了歪頭,像是不解可靠的竹馬怎麼突然掉了線,他迷茫地求助著,「我好熱……好難受……夏鳴我這是怎麼了?」
夏鳴好歹還沒燒光理智,他忍下立刻撲上去壓倒眼前這個Omega的衝動,恍然大悟似的飛快收手,站起來後退,帶著椅子在地面上拉出刺耳的「滋啦」一聲。
——一個十分合格的尷尬失措的少年紳士Alpha。
「小、小游!你、你這是咳、發丨情了……」年輕的Alpha滿臉窘迫,在白游獃獃地「啊」了一聲后,又提醒道,「你帶抑製劑了嗎?」
白游裝模作樣,慌慌張張地翻找一通:「帶了!」
夏鳴看了眼他拿出來的抑製劑,飛快退到門邊,緊緊捏著拳頭說:「那你趕緊用抑製劑吧,我先去外面守著,等抑製劑起效了我就送你回家。」
包廂的門重新關上之後,白游吐出在夏鳴注視下塞進嘴裡的口服型抑製劑,然後利索地給自己來了一針注射型。
在包廂里留監控,這是嫌自己的犯罪證據不夠多。夏鳴沒有蠢到這種地步,所以白游十分坦然地往後一靠,不再掩飾眼中厭惡和冷意地等待著身體里的熱意退去。
「仰月」的東西味道確實很好,但桌上的菜剩得再多都不能再碰。
白游有些可惜地看了兩眼,仰頭枕在了椅背上。
生澀、剋制,演得真好。他回想著夏鳴剛才的表現,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
他演得應該也不錯,如果不是他和夏鳴都志不在此,去報考戲劇學院,說不定以後還能角逐下聯邦影帝。聯邦演藝圈錯過他倆,簡直血虧。
白游抬腿挪挪屁丨股,皺起了眉。
雖然早就了解過Omega發丨情時的癥狀,可真正感受到了,還是會覺得奇怪、煩人。
有點癢、有點空,還有有東西要流出來的感覺。
打丨黑賽的時候,經常能聽到那些混不吝的Alpha交流,昨天搞的Omega有多馬蚤,前天搞的Omega有多浪,隨便一碰就哼哼唧唧,發大水發得打濕半張床。
白游抹了把發燙的臉,兩條長月退緊緊交疊。
注射型的抑製劑5-10分鐘就能起效,應該不至於弄濕褲子吧?
越是去想,感覺就越鮮明,白游強迫自己去想別的。
他剛才裝得那麼白痴,夏鳴估計不會再有戒心去用Alpha抑製劑,控制自己被Omega信息素引起的發丨情反應。他這會肯定正飄著,得意自己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然而等他若無其事地出去……
白游咧了咧嘴。
就是夏鳴狠狠摔下,並且因為自己的身體反應狼狽不堪的時候。
這幾年他被夏鳴指使的人霸凌,雖然沒吃什麼大虧,但也噁心得不行。現在有噁心回去的機會,他又怎麼能放過呢。
夏鳴驕傲自負,最容不得自己像個小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