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西城。

黎承康和蔣畢玲在蔣計洪的安排下與吳史廣在酒店見面。

四人落座后，蔣計洪先開口說了幾句場面話，熱絡一下氣氛，不至於那麼尷尬和僵硬。

吳史廣已經四十多歲，身材中等、微胖，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瞧起來彷彿分外和善的模樣，看著不像是壞人。

但黎承康蔣畢玲兩人誰都知曉他在商場上笑裡藏刀、不動聲色的手段……

不然也不會將吳家發展到如今的程度。

吳史廣有這個資本傲氣。

因此，即便蔣計洪在，他面上也沒有流露出多少客套寒暄的意味，甫一落座便道：「你來找我合作的事情，黎懷民知道么。」

「哦對，還有你們黎家終於找回來的那位大少爺，他現在不是正負責北郊地皮的項目么……」

「難不成你們黎家已經分家了？」

蔣畢玲聞言，臉色有些不大好。

黎承康神情不變道：「我是以私人名義來和吳先生談合作的，沒必要讓不相干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至於我父親，等我們完成合作，他自然就明白了。」

吳史廣忍不住呵呵笑起，聲音卻不見得有多麼熱情：「黎先生就這麼肯定我們會合作嗎？」

蔣畢玲的父親蔣計洪這時道：「黎家和吳家雖然在西城對立多年，但在商場上哪有絕對的敵人。」

「燕京北郊的那塊地皮是個好東西。」

「我相信吳先生若不是暫且資金周轉不開，一定也會想要拿下這個項目。」

「既然承康先遞出了橄欖枝，吳先生何不接下。」

「我怎麼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橄欖枝，萬一……」

吳史廣臉上的笑容不變，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幾乎快要眯成一條縫隙，讓人難以分辨出他此刻真正的情緒。

黎承康道：「我可以給吳先生透個底——黎輕舟已經暗自暫停競拍北郊地皮的項目，他得罪了柳家。」

「而這件事情，目前還並沒有被我家老爺子知道。」

「自從我大哥大嫂去世后，黎輕舟一直利用老爺子對他的愧疚謀奪黎氏公司的權利，就連去燕京競拍地皮的項目都交給了他……」

「如今在公司，他都已經快要壓我一頭，不將我這個二叔放在眼裡，目無尊長。」

「吳先生，你說我是不是得為自己謀劃一條出路。」

不然，難道要等著黎家被黎輕舟這個小雜種奪走么。

吳史廣的神情看起來有所鬆動。

蔣計洪笑著補充道：「吳先生，我就託大，叫你一聲老弟。」

「你缺資金，我這女婿手中又握有關於沿倉地皮的資料、人脈等。」

「大家一拍即合。」

「只要成功拿下北郊的那塊地皮，不管對誰來講都沒有任何壞處，你說是么。」

吳史廣慢慢地轉動酒杯，暫未回答。

蔣計洪與黎承康對視一眼，又道：「吳老弟要是還擔心的話，不如就由我來做中間人，你看怎麼樣？」

吳史廣這才放下酒杯道：「蔣書記和黎先生又怎麼保證北郊那塊地皮必然會被我們拍下？」

「萬一失敗，我們前期的投入可不一定收得回來……」

黎承康笑道：「自然是有萬無一失的保證，有時間，介紹給吳先生認識。」

吳史廣：「看來黎先生對這塊地皮勢在必得……既然如此，那就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黎承康站起來與吳史廣碰杯。

…………

周末，黎輕舟在家將修改更加完善的論文用郵件發給B大的李教授。

——經喬奐洺牽線。

黎輕舟與李教授又懇切的就汽車人工智慧方面詳談一番。

最後，李教授欣然同意為黎輕舟推薦學術論文，並將其介紹發表在國際論文網上，審核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

黎輕舟靠坐在輪椅上，看著郵件發送成功的通知，托著下巴思考道：「接下來就是聯繫柳泊淮，繼續商談與柳家合作的事情了……」

他要是想給柳泊淮這位巨·佬介紹對象，完成系統交代的任務。

首先就得有一個具備足夠話語權的身份、一個能夠被柳泊淮正眼相看的地位……

不然，他直接湊上去，恐怕瞬間就會被一巴掌給拍回來。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唔……紅娘不好當啊。」

等到他成為可以和柳泊淮並肩站在一起的朋友、商業夥伴——「介紹對象」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么。

嘿~他可真機智。

…………

黎輕舟與柳泊淮聯繫好了再次見面的時間，地點仍然在瀾苑會所。

這次商談很簡單。

因為黎輕舟準備充分——一是他當時在燕京大學，讓方西彥錄下了講解並試驗汽車智能AI的全過程。

二就是那份即將發表在國際權威論文網上的學術論文。

——氣泡里的小人得意洋洋地翹腿坐著，額頭上還綁著一條紅帶子，上書「必勝」兩字。

黎輕舟本人則嚴肅正經，表情平平淡淡，始終如一。

他臉上看不出有絲毫因為研究出汽車智能AI而驕傲自滿、鋒芒畢露的模樣。

柳泊淮不著痕迹地自他的頭頂掃過，左手轉動一顆佛珠道：「黎先生，你帶來的這些資料我已經全部看完。」

「柳先生覺得如何？」

「非常不錯，一個……很值得期待的未來。」

柳泊淮道：「黎先生既然已給出足夠的證明，那麼，柳家確定與黎家進行合作，稍後就可以讓人擬定合同……」

黎輕舟這時突然說：「柳先生，我們雙方的合作必然，這點毋需置疑。」

「但是，柳家合作的對象不是黎家，而是我。」

「怎麼？」

黎輕舟再次拿出一份資料放在桌上，展開，將其慢慢推到柳泊淮的面前。

他道：「這是我近期成立註冊的公司。」

「輕舟智能科技有限公司……」

柳泊淮輕聲念著文件上的名字，他隨即抬起頭道：「黎先生難道想脫離黎家？」

[當然不是，只不過預防有些人又毒又蠢……]

黎輕舟搖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柳泊淮垂眸，點頭：「既如此，我尊重黎先生的意思——柳家合作的對象只是黎先生本人。」

「多謝柳先生。」

[耶~我就知道我是最棒的！]

——氣泡里的小人雙手舉在頭頂比剪刀，額前掛著「必勝」，周身應景的飄落彩帶，歡快地蹦蹦跳跳起來。

柳泊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

鄒明和方西彥前去擬訂合同，稍後就可以立即簽字，確定合作。

黎輕舟不想在外面上廁所。

但無奈商談期間喝了點茶。

這會兒感覺上來…………能忍則忍，不能忍也得憋著！

於是，柳泊淮便看見——氣泡里的小人表情逐漸痛苦萎靡，頭上書寫「必勝」兩字的紅色帶子霎時換成黑色。

並且，一個大大的「忍」字取代必勝出現在中間的位置。

剛開始，小人跪坐在氣泡里。

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流逝，小人由跪坐改為趴著、屁·股·撅起，以頭搶地……時不時地還換個角度繼續趴。

柳泊淮聽見黎輕舟心裡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去不去呢、去不去……]

氣泡里的小人大概實在是趴不下去了，爬起，圓圓的臉蛋痛苦地皺成包子，雙手捂住·下·面……雙腳|交替地跳了起來。

再忍，他就得讓尿·憋死了！

[我不能成為第一個讓尿·憋死的人！]

黎輕舟終於對柳泊淮提出——他要暫時離開一會兒。

柳泊淮點點頭，目送黎輕舟表情淡然地轉動輪椅出門……以及，氣泡里的小人一副「趕快趕快」的模樣。

因為雙腿有疾，做任何事情都很不方便，一些時候確實需要有人來幫忙。

但就是如此，黎輕舟才不喜歡事事麻煩別人。

——尤其是外出時如廁。

這種事情只能自己來。

好在，瀾苑會所各種設施齊全，就連廁所也不例外——通風、毫無異味、裝潢媲美酒店房間可住人不說。

方便殘疾人士的設計也非常到位。

黎輕舟上完廁所后挺滿意地出來洗手。

外面的洗手台有高有低。

他過去低的，旁邊站著一位男士，正在洗手……水流聲逐漸停止，這名男士洗完手卻並沒有立即走開。

黎輕舟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是在打量。

他在外經常遇見這樣的「打量」，很正常，沒必要在意。

於是，黎輕舟淡定地洗完手、又抽出紙巾擦拭、扔進紙簍……隨即便想要轉動輪椅離開。

但誰知，他被堵住去路。

黎輕舟將手搭在轉輪上，抬起頭道：「有何貴幹？」

站在他面前的男士大概二十歲出頭，年紀輕輕，相貌英俊，並且時髦的燙了一頭棕色捲髮。

見黎輕舟出聲，這人笑道：「沒什麼，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黎輕舟：「……？」

有病病，在廁所里交朋友？！

偏偏這人還非常真摯地說道：「相逢即是緣，兄弟，不如留下個電話號碼，往後常聯繫。」

「…………」

黎輕舟皺眉：「你……是不是剛從院里出來？」

精神病院。

葛岳驚訝道：「誒，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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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舟內心：媽惹，還真是精神病啊，救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