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鮮紅丹蔻
綠奴聞言,臉色尷尬地對元思蓁一笑,又搖了搖那女子,「你這是在說什麼胡話?莫要驚到了這位郎君!」
「我親眼看見的!鳳煙倒在地上,然後她的皮蛻了下來,跟個人似的,還掛著她的衣服走了!」那女子回想起當時恐怖的場景,死死拽著元思蓁與綠奴的手喊道。
綠奴見她神誌異常,連忙安撫道:「你是不是太著急看錯了,我去找媽媽來扶你。」
「我絕對沒看錯,就在二樓西北邊的走廊上!」說罷,她便踉蹌地爬起身,拽著綠奴就往外跑。
元思蓁便也跟在她們身後,一路來到了二樓的走廊上。
這走廊一面是牆,一面是三間廂房,與外邊的熱鬧全然不同,走廊與世隔絕一般,安靜得很,元思蓁剛走上去,便聞到濃重的血腥氣,一陣涼風撲面而來。
只見走廊中間,躺著一個人,一個沒有皮的血人。
綠奴見到這場景,膝蓋一軟就往下跪,元思蓁連忙扶住她,輕聲說道:「回去喊你們媽媽來吧,這地方邪性,小娘子不要久留。」
綠奴眼神驚恐地點點頭,連忙離開走廊,跑下樓去找含香閣的管事媽媽。
元思蓁走到那血人面前蹲下,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一隻手臂,伸出手指隔空沿著經絡探查。
她心中驚疑,這血人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骨骼肌理完整無缺,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扒皮法子,難道這人皮真是自己蛻了出來,又跑了不成?
沒過多久,含香閣的媽媽便帶著好幾個人趕來,她一開始也被這景象嚇到,又馬上冷靜了下來,讓人趕緊將血人收拾乾淨,不要驚到了客人。
「讓郎君看到這幅景象,實在是我的過錯。」媽媽向元思蓁陪著笑臉,就想拉著她往外走,「郎君也體諒體諒我這兒吧,莫要聲張出去,我這些日子本就難做,再把這事傳出去,可怎麼得了啊!」
「你不打算報官?」元思蓁問道。
「郎君放心,鳳煙是我的好女兒,我是不會讓她這麼不明不白死了的,官自然會報,只是不是這個時候。」
元思蓁將手背在身後,微微歪頭,「我懂。只是我怕你這含香閣有什麼妖邪,若不說出去,害了別的客人,豈不是我的罪過?」
「怎會有妖邪!」媽媽趕緊解釋道,「郎君要是賞臉,以後來我這兒,定會要最可人的娘子陪你的。」
元思蓁連忙擺手,「你不把事情搞清楚,我可不敢來的!」
那管事媽媽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是想訛點什麼,立刻冷了臉,硬邦邦地說道:「郎君別不識抬舉,我這含香閣後邊,可是有柱子的,你惹著了,小心被壓死。」
元思蓁連忙一笑,「你誤會了。實不相瞞,在下略通道法,雖不是什麼名門大觀的道長,但也有些捉妖除煞的本事。我全然是一片好心,想幫幫你這含香閣。」
管事媽媽見她眉眼陰柔,整個一白面小生的模樣,一點也不像道士,狐疑地說:「郎君莫要湊這個熱鬧,快些離開吧。」
元思蓁還要再說,只見一個一身緋紅胡服的男子迎面走來,神情嚴肅地厲聲說道:「人在哪兒?」
管事媽媽見這陌生男子眉宇硬朗,不怒自威,一副容不得他人忤逆的樣子,一時竟不敢出口趕他。
帶他來的含香閣小廝連忙湊到管事媽媽耳邊說了幾句,她先是一驚,又打量了兩眼這胡服男子,臉上才掛上個討好的笑容,說道:「就在裡面,郎君小心些,莫髒了衣物。」
來人正是尉遲善光,他方才與李淮一同在三樓賞景,李淮眼尖,看到樓里有個娘子舉止怪異,神色緊張,便叫了影衛去查探,誰知卻是這麼個情況。
李淮直覺懷疑,這與刺殺他的妖物有些聯繫,卻不好現身親自前來,便讓尉遲善光亮了身份,要小廝帶過來,探一下究竟。
尉遲善光見慣了打打殺殺,猛一看到這血肉模糊的場景,也只是皺了皺眉,便走到血人跟前查看。
他從沒見過有哪種功夫能將人皮這般完整扒下,便沉聲問那管事媽媽道:「當時是何情形?」
管事媽媽不知當時之事,目睹這一切的女子也被扶回了房中,她眼神有些閃爍,一時答不上來。
元思蓁見此,趕忙走到尉遲善光邊上,皺著眉若有所思地說:「聽方才的娘子說,這鳳煙姑娘死後,她的人皮便自己蛻下,還撐著她的衣裳跑了。」
「跑去何處?」尉遲善光順著走廊看去,卻沒見到一絲帶血的痕迹。
元思蓁朝他搖搖頭,抬腿跨過地上的血人,朝走廊深處走去,卻見拐角處的一扇雕花木窗開著一個小縫,窗戶外正是含香閣的後院,水榭亭台,酒池肉林。
她最疑惑的是,鳳煙之死絕對是妖邪作祟,但是這走廊中她卻感受不到任何妖物的氣息,若不是妖物,那究竟是什麼有這般本事?又想起那兩尾妖狐披著的人皮,恐怕也是一樣的法子弄來的。
尉遲善光又問了那管事媽媽些事,思索片刻后沉聲說道:「此事詭譎,你私下處理怕是不妥,還是交由官府處置。」
管事媽媽連忙拉住他的手臂,懇求道,「郎君這是要逼死我啊!」
元思蓁這才注意到,那管事媽媽手指上鮮紅的丹蔻有些奇怪,仔細一看竟發現那是指甲底下透出來的血色。她連忙將管事媽媽的手從尉遲善光身上扒拉下來,扯到眼前細細查看。
原來如此......
「你這指甲何時成這樣的?」元思蓁問道。
「這...」管事媽媽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元思蓁神情凝重,全然不似方才那般,雖不知她是何用意,卻也訥訥答道:「上個月吧。」
「那幾個揚州小娘子也是上個月來的?」她繼續問道。
管事媽媽點點頭,沒有答話。
尉遲善光卻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沉聲問道:「有何聯繫?」
元思蓁沒有答他的話,而是摸著管事媽媽的手指甲,淡淡一笑,「還好遇上了我,不然你也小命不保。」
管事媽媽臉色一變,拍了拍胸口說道:「都這樣了,郎君還有心情嚇我!」
元思蓁將她的手推到她眼前,語氣篤定地說:「你這手指,是被人種了蠱。」
她話剛說完,就聽尉遲善光輕哼一聲,「還以為你發現了什麼,原來不過是個裝神弄鬼的道士,下九流的門道,也敢在長安城裡招搖。」m.
元思蓁扭頭看向尉遲善光,盯著他的臉許久才說道:「雖然你出言不善,但我還是提醒你,印堂發黑頭頂聚煞,怕是有厄運,勸你積點口德。」
元思蓁見尉遲善光的態度,便知道此人是個厭惡道門之人,她之前行走坊間鄉野,倒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他們厭惡道門的因由千奇百怪,給個冷臉嗆上幾句就好。
尉遲善光聽她這話,眼露鄙夷,「幾句鬼話就想嚇我?可笑。」
元思蓁撇撇嘴,「愛信不信,祝你好運。」
管事媽媽將手從她手裡抽出,故作淡定地說:「怎麼會,我只是近日沒歇息好,血氣上涌罷了。」
「若是不想跟鳳煙一個下場,便聽我的,將指甲劃破,浸在白醋中至少一個時辰。」元思蓁說道。
「這......」管事媽媽有些舉棋不定,不知如何作答。
尉遲善光最是厭惡這些他眼中的歪門邪道,不想再與這個小白臉道士留在一處,冷聲說道:「此事自有官府處置,你等不要再生事端。」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管事媽媽見此,全然顧不上什麼蠱,追著尉遲善光而去,嘴裡還喊著:「郎君千萬莫要報官府啊!」
元思蓁不再理會她們,而是又走向躺在地上的血人,見她周身經脈確無蠱毒的痕迹,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這蠱只怕是下在人皮之中,吸取血肉的營養,待到蠱蟲成熟,便自行從軀體上剝離出來。
可是這些剝下來的人皮有何用處?都與兩尾狐妖一般,被妖物用作皮囊?
想到此處,元思蓁頓覺懊惱,怎麼就讓李淮把兩尾妖狐的身體給滅了呢!搞不好這妖物身上也有蠱蟲,人皮與妖身剛好是一對子母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