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六上午九點三十分
今天和童格約好了上午十點去美術館看畫展,床頭的鬧鐘雀躍了一遍又一遍,而莫小陌就像是已經和她的床合二為一,直到她家的門鈴唱起歌來,莫小陌這才動用意志力,強迫自己離開了大床。
「你可以啊,約我去看畫展,這都快到點了你才起床,還是被我按門鈴叫醒的。」童格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正巧看見茶几上放著的兩張門票,和一本小冊子。
這次畫展是兩位畫家的合展,其中一位參展畫家還是個新人,名字叫路忘,童格正過來倒過去的念了一遍,只覺得這名字有點怪,路忘,忘路,怎麼起么個名字。
秋雨涼心路
風蕭瑟
夜微明
步蹣跚路曲折
故人仍猶在
新人莫忘尋
紅塵三千里墜落
往複世世情仇
冬雪融冰封
月涼薄
路微鋒
步步錐心痛
故人未離去
新人莫忘追
執念已結緣復生
生亦死,死亦是永生
待重逢
莫忘來時路
參加展覽的作品介紹冊中,其中這位名為路忘的作家,有一副畫的介紹中附有這首詞,童格一字一句的念完后,竟感覺身上泛起一陣寒意,這正值七月天的盛夏,愣是讓她打了個寒戰。
莫小陌洗漱完后從衛生間出來時,正看見童格微微皺眉的樣子。
「怎麼啦你?」
「小陌,你看過這首詞了嗎?我剛看完后,只覺得渾身發冷。」
莫小陌的視線再次停在小冊上,這首詞她已經反覆讀過很多遍,每次一讀都讓她有種心中隱隱作痛的感覺,以至於她很想看看這幅畫作。可奇怪的是,這簡介小冊中印有所有參展的畫作,卻唯獨沒有印這幅名為《渡鏡》的畫,而且簡介中除了作者的名字外,也就附著這首詞而已。
「你怎麼啦?你這是什麼表情!」童格感覺莫小陌有一瞬的神情,好似另一個人,她一時間有點被嚇到。
「很奇怪,每次當我讀這首詞時都莫名的感覺胸口堵的很,就好像心裡藏著某種情緒,很壓抑。」
聽到莫小陌這麼說,童格一把拿起手機,開始從網上搜索這個名叫路忘的畫家。
「別搜了,根本查不到,也找不到這幅畫的圖片。」
「是啊!真的沒有,可能,因為他是個新人吧!」童格確實沒有找到這畫家的相關信息。
「所以我對這畫很好奇,才約你一起去看看啊!」說話的時候,莫小陌已經打開衣櫥開始選衣服。
兩人到達美術館時已經臨近十一點,童格建議先去附近找個飯店吃飯,然後再找咖啡館休息會,下午再過來看畫展,但莫小陌死活不同意,就是要餓著肚子去看畫展,還說這樣可以更好的感受畫的意境,童格只覺她病的不輕,但是又拗不過她,最後還是跟著去了。
進入大廳后她們順著從外到里的順序,一邊走一邊看,當她們將一樓的畫都看完后,在步上二樓的樓梯時,同一時間,邢肆言和鍾楚兩人也到了美術館門口。
「阿肆,你看這都到飯點了,咱們要不吃了飯再來吧!看個畫展又不急在這一會兒,咱們吃飽了,你下午可勁兒看!」鍾楚早上就吃了片麵包,現在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邢肆言壓根沒理他直接進了館內,半小時后,一樓大廳所有展出的畫看完后,邢肆言和鍾楚走上二樓的樓梯。
彼時,莫小陌和童格已經站在最後一副出展的畫作前,這幅畫就是《渡鏡》。
這幅畫,怎麼說呢,在童格看來,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畫面中沒有具體的輪廓,不管是離遠看還是近看,看到的都只是不同顏色的疊加,可能也是由此原因,視覺感受上,這幅畫給人一種壓迫感,很厚重的壓迫感,總之是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小陌,這畫也太,抽象了!而且讓人看了怪難受的,哎,我估計這畫家火不起來,你覺得呢?」
童格不禁搖搖頭,說話間視線撇向身旁的莫小陌,只是這一撇卻是讓她有一瞬間產生了自我懷疑,到底是她沒有審美嗎?換句話說,她和小陌看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幅畫?而之所產生這樣的疑問,是因為,莫小陌竟然哭了。
莫小陌落淚而無聲,眼眸中更似是蘊含著深深的悲痛,童格心中一震,莫小陌性格格外的開朗,縱使失戀都沒見她的臉上出現過此時的神情。
「小陌,你怎麼了,小陌,你是哪不舒服嗎?」童格伸手扶上莫小陌的肩膀,輕輕的推了她一下。
莫小陌起初沒有任何反應,靜默片刻后,她略帶哭腔的說:她在流血,她受傷了……
「什什麼,誰受傷了?小陌你在說什麼?怪嚇人的,你這是怎麼了?」
這幅在童格眼中『一塌糊塗』的畫,此刻卻彷彿是讓莫小陌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並且在這個世界里發生的一切都好似與她有著某種關連。
她看到這畫的第一眼,是一大片的花田,而在這花田之盡,正有一位紅衣女子,朝著花田的對面走來。
她彷彿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右手捂著左肩的傷口還在不停的向下淌著血,莫小陌看的心驚,眉頭也因緊張而緊緊蹙起,紅衣女子的步子越來越重,彷彿她隨時都會倒下去。
潛意識裡,莫小陌清楚的知道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幅畫,可她卻無法自拔的深陷其中,看著那步履蹣跚向前的孤傲女子,莫小陌心中竟泛起一陣刺痛。
紅衣女子身上的傷應該不止左肩一處,她原本鮮紅的戰袍已經被更深的血色陰濕了一片又一片。凌亂不堪的髮髻也似擺脫了束縛一般,洋洋洒洒的隨風飛亂了。只是,儘管她已如此狼狽,卻也無法遮掩分毫她的美麗,她的美是冷艷而孤傲的,足矣讓人過目不忘。
紅衣女子越走越近,直至最後彷彿是與莫小陌擦肩而過,她的心跳有一刻的停滯,她看到了紅衣女子冰冷雙眸中的憤恨,更看清了她一身的傷痕。
她是經歷了什麼?會是這樣的一副樣子,就在莫小陌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時,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只是在停頓幾秒之後,原本模糊的畫又逐漸的開始清晰起來,待徹底看清之後卻已是另一個場景。
這是一個兩軍交戰的場景,廝殺的場面很血腥,很慘烈,就在其中一個方軍隊中,莫小陌看到了那個紅衣女子。她在奮勇抗敵,每刺殺一個敵人,她的身上就濺血一分,殊不知這場戰爭到底是要持續多久,而她和她的戰友要殺死多少敵人才可以結束。
莫小陌不忍繼續看下去,卻又想知道那紅衣女子是否能夠全身而退,然而不過閃念間她卻中了箭,就在紅衣女子后倒下去的那一刻,莫小陌震驚的瞳孔不禁快速收縮。
紅衣女子竟看向了她,而莫小陌讀懂了她的口型,她說,小陌,別看。
小陌別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是在跟我說話嗎?
「小陌,小陌,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小陌,小陌!」
童格一遍一遍的叫著她的名字,而莫小陌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聽到了戰場上的廝殺聲,彷彿就在耳邊,她也見了童格的聲音,只是她的聲音卻像是隔著山海一般,好遠,好遠,直到她徹底暈了過去。
「小陌!」童格的驚呼聲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
「阿肆,那邊好像有人暈倒了!」鍾楚可是被方才的那聲驚呼嚇了一跳。
邢肆言的視線順著鍾楚的方向看去,淡漠的眸子里竟是看不出半點波瀾。
「那副叫《渡鏡》的畫是不是在那邊?」
「對,最後一副,據說是個新人畫家畫的。」
「過去看看!」
「哎呦,快打120吧!這姑娘怎麼暈倒了?」
「我剛才還見這姑娘看畫呢,怎麼下一秒就暈倒了!」
「唉!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動不動就節食減肥,你看這姑娘瘦的八成是減肥鬧得營養不良了!」
「姑娘,用我們幫你叫救護車嗎?」
「謝謝不用了,麻煩大家讓一讓!」童格一把攔起莫小陌就要往樓下走,正巧碰上迎面過來的邢肆言和鍾楚。
一看是兩個女孩子而童格攔著莫小陌想要下樓顯然是有些吃力的,鍾楚好心詢問:「小姐,要幫忙嗎?」
童格著急送莫小陌去醫院便是來不及顧慮太多:「那能麻煩你幫我把我朋友背下去嗎?我的車就在美術館外的停車場。」
聞言鍾楚二話沒說伸手就要去將莫小陌接過來,而就在此時一旁的邢肆言看到了莫小陌被迫揚起的臉。
是她,邢肆言眉頭一皺。
「我來,阿楚你去開車,這位小姐現在的情緒狀態也怕是不適合開車。」
邢肆言一把接過莫小陌打橫抱起匆匆下了樓,鍾楚和童格也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