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宋凌面對著白嶼,眼裡的惡意像淬了毒一樣不加掩飾。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說服老闆去參賽的,你最好能好好表現,不要浪費這個本來不屬於你的名額。」
「為什麼不屬於我,我跟鄭業談過了,你有什麼意見去找他。」
宋凌聽著白嶼對老闆的稱呼,突然陰惻惻地笑起來,「原來如此,你和鄭老闆是那種關係。」
白嶼像看瘋子一樣看宋凌,眼底沉冷。
「造謠是有成本的,你想上你上,沒人攔你。」
「少他媽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你別以為名額給你就萬事大吉了。」
「你知道你這樣子像什麼嗎?」白嶼抱著雙臂,眼裡閃動著危險的光。
宋凌直覺接下來的不會是好話。
「瘋狗。」白嶼輕快地吐出兩個字,卻把宋凌氣得不輕。
「你說什麼?」宋凌正要衝上去,一旁的陳經紀走了過來,手按到他的肩膀上,「夠了。」
白嶼冷冷地看了陳經紀一眼,腦海里閃過一些安燃八卦過跟他相關的齷齪事,「好自為之。」
宋凌一臉陰沉地盯著白嶼的背影,「陳哥,他到底什麼來頭?」
陳經紀緊了緊放在宋凌肩上的手,冷聲道,「你別管他。這都是上面的意思,在我沒搞清楚他的底細前,你最好別惹是生非,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宋凌暗中咬了咬牙,心裡猙獰一片,「我知道了。」
他知道陳經紀一直很看好他,也說過如果他在這個節目上表現好,就會考慮給他更多的資源。
陳經紀是天際的老人了,雖然比不上一線明星的經紀人,但手中的人脈和資源也比其他經紀人好太多。
他絕不會讓這個機會溜走,更不能讓白嶼有機可乘。
*
天際曝光參賽的練習生海報后,便在網上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
起因是一個飯圈裡臭名昭著的粉絲說了句「卧槽這個白嶼是誰怎麼從來沒見過也太帥了吧我要爬牆了」。
不管這人說什麼都群起而攻之的其他粉絲不得不承認,這次她說的也沒什麼問題,但罵還是要繼續罵。
這場罵戰沒持續多久,但白嶼顏值爆表的單人照卻在圈內傳播開來。
就連吃瓜路人都知道天際有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神顏練習生。
天際宣傳微博下高贊都是這樣的畫風:
「求問白嶼是誰?反差萌!神顏!」
「白嶼這顏值太能打了吧,這幾個人里最帥無懸念。」
「驚為天人!三秒鐘給我白嶼的全部資料。」
「為什麼白嶼盛世美顏還要站最邊上?」
白嶼在官網的公開資料只有短短兩行,連張照片都沒有,只能看出他四年前進入天際,現在23歲。
有些天際粉立刻找出這幾年所有的網綜,深入挖掘有白嶼的畫面,不出意外的只有失望。
「這個白嶼……我只找到了疑似他的兩個高糊鏡頭,他是不是得罪誰被冷藏了。」
「要是得罪誰還能突然把他放出來參賽嗎,我看是另有隱情。」
「但是你們沒發現,連去年練習生合唱的那首歌都沒有他嗎。」
「他不會就是空有顏值的花瓶吧。」
宋凌切換成小號,翻看著種種誇白嶼顏值的言論咬緊牙關,想了一下便寫了一條評論。
「我有朋友在天際當練習生,聽說這個白嶼是個廢柴,整個人還特別傲,人緣不好。」
之後,他還切了其他號雇了水軍。
最初這個評論被一些人注意到,紛紛私信他求爆料,他見好就收,不再回答任何問題。
果然天際最新微博下的評論一直在漲,都是在為白嶼的事爭論。
其實很多有邏輯的人都十分困惑,他們想不通,如果白嶼有後台,不可能這四年連個鏡頭都沒有。
如果沒有,那他這次參賽又是怎麼回事。不過也有部分人覺得他可能是突然找到了後台。
至於爆料說他廢柴,大多數人都持保留態度,也有部分人認為白嶼肯定是以顏值為賣點,有才華的可能性太小。
如果有顏值又有才華,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公司又怎麼可能藏了他這麼久。
沒多少人為白嶼反駁黑子,負面言論越來越多,宋凌也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麼好,但他知道適可而止,黑多了就會顯得可疑。
齊懷遠發現白嶼被黑,匆忙趕到工作室,卻看到大屏幕上放著前兩年最火的選秀節目。
他驚訝地看了幾秒,目光轉向沙發上靜靜地睡著的人。
那張睡顏如此沉靜,看不到一絲平常呈現的豐富情感,只有清晰可見的黑眼圈讓他明白,這孩子又通宵寫歌了。
茶几上放著涼透了的茶壺,旁邊則是一疊曲譜。
齊懷遠拿起樂譜看了幾眼修改過的痕迹,以及寫了又劃掉的詞語,白嶼的字力透紙背,似要將每一筆用力刻畫在記憶里。
眼前的場景發生過無數次,齊懷遠早已習慣成自然地輕輕抽出他口中叼著的鉛筆,以及他手裡搖搖欲墜的電紙書閱讀器,外殼早已磨損得失了原有的顏色。
這還是白嶼剛進天際不久時買來的,只因自己隨口脫出的「歌詞太爛」。
彼時白嶼才剛成年,知識儲備和閱歷都不足以支撐他令人驚艷的音樂才華,但齊懷遠覺得,以白嶼的能力,遲早會將歌詞功底趕上來。
沒想到第二天白嶼就拆了個快遞,還給自己制定了讀書計劃,而那個計劃一直延續至今,已成習慣。
那個時候的他也沒想到,比他小十歲,坐在輪椅上一臉郁色的少年會是他未來五年的合作夥伴。
他下意識地按了下閱讀器的開關,一段文字直直躍入眼帘——
「你得以知道,世上的美人中間只有一位,能在下午辨清月亮,以及和月亮一起的星辰。你得到了惡名,順從地審視刀劍的罪行……」【注】
他又想起那些人大肆宣揚著子虛烏有的黑料,心頭無名火起。
白嶼這些年怎麼過來的他都看在眼裡,在他心中,白嶼值得眾星拱明月,值得玫瑰鋪就而成的路。
齊懷遠看向白嶼依然安靜的睡臉,想著白嶼如果看到這些言論會說什麼。
他大概會毫不在意地說:「齊哥,這可是個好機會,黑紅也是紅啊。」
齊懷遠知道,白嶼的確心思敏感,但白嶼從不在意他人的風言風語,除非他自己真的沒有達到那個程度才會上心,就像歌詞的事一樣。
他想了想,這點小事而且還關乎白嶼,天際不會管反而樂見其成,頂多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個聲明。
但事情發展到現在,明顯是某些與白嶼不對付的練習生做的手腳,也不可能再有太過分的言論。
畢竟粉絲們都精明著,沒實錘的小道消息不可能全信。
熱度也會慢慢下去,齊懷遠卻不打算錯失良機,這是個給白嶼造勢的機會。
他直接用大號轉發了微博:「這些練習生都很優秀,尤其是白嶼,很有潛力,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這條微博一出,陣地直接轉移,誰都沒想到齊懷遠會在這裡摻上一腳。
齊懷遠是誰?圈子裡的金牌製作人,哪個當□□手專輯里沒有齊懷遠製作的歌?
齊懷遠平時在社交媒體上相當低調,除了幫忙宣傳新專輯,完全沒有什麼動靜。
但他突然發聲,指向如此明顯,剛剛散去的熱度又起來了。
這次少了很多跟風黑,除了粉絲表白就是表示相信齊懷遠,會多關注白嶼。
「齊哥你來了。」白嶼似被什麼驚醒,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
「怎麼樣,表演有什麼想法。」
白嶼聳聳肩,「齊哥,你知道的,我忙這邊都忙不過來。」
學完舞蹈的基本功,白嶼便沒有再去練舞室,只是私下自行練習,安燃偶爾去他那裡給他指導。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說欠公司的幾十首曲子。
他擔心一旦入組錄製節目,就沒有太多時間做音樂。
一旦他這一年的額度沒有完成,合約是要自動往後推延的。
白嶼把錄製好的小樣給齊懷遠。
「幫我給蔣深他們,就跟他們說這兩首愛要不要,不要我就直接給別人。」
他就賭這句話一出,蔣深肯定不會不要。
齊懷遠也明白白嶼的意思,「你放心去錄節目,這邊交給我就好。」
他把微博上的事情跟他說了一下,還像邀功似的給他看評論嗖嗖上漲的微博。
「你有什麼想法?」
「這海報拍的確實挺好。」
「……」
「看來這次上節目真得好好表現了。齊哥,萬一你被打臉了呢?」
「我無所謂,只是個幕後罷了。」
齊懷遠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他又不是偶像明星,沒那麼多束縛。
「你放心吧,我會考慮搞個大新聞。」
白嶼放下手機,張揚地笑起來,沉寂了幾年,讓他變得疏懶,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
大洋彼岸,藍亦洲坐在電腦前,骨節分明的指間夾著根煙。
屏幕上正是天際那組高清海報,白嶼的部分被放大,精緻的臉佔了大半個屏幕。
小提琴的聲音突然停滯,James湊了過來,誇張地驚呼,「這是誰?Heissopretty!」
藍亦洲啪嗒一聲扣上筆記本的蓋子,眯著眼回道,「你不需要知道,把最後三小節練明白,明天考核不通過就別再見我。」
James耷拉著腦袋,把手裡的小提琴放下,神色中帶著些不舍,「學長,你真的要回國了嗎?」
藍亦洲瞥了他一眼,「板上釘釘的事了,你不要以為在考核里故意失誤就能留住我,這個樂團我想要交給你,但還有一堆人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為什麼非要回去,留在這前途不是更好嗎,這個樂團被你帶的這麼成熟了……」
James很是失望不解,他覺得藍亦洲在這裡已經名聲很盛了,回到自己國家並不一定有比現在更好的環境。
這個樂團裡面網羅了各種大神,有多少人做夢都想要進來,但藍亦洲卻說走就要走,一點都不帶猶豫。
「我在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本來就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藍亦洲捻滅了煙頭,深邃的眼裡流露出几絲期許,「但回去還有很多意外的可能。」
James若有所感,「是為了那個人?」
藍亦洲皺了皺眉,眉間鋪上一層沉冷,「不覺得自己話太多了嗎?」
James笑了起來,「看來是了,剛才那個就是他吧,看起來不太好追的樣子。」
他和藍亦洲相識幾年,藍亦洲那雙桃花眼本該是生而多情,不認識他的人也都以為他溫雅風流。
藍亦洲平日里也的確總是一副溫和無害的樣子,但James作為藍亦洲親自教過的師弟,卻知道藍亦洲私下裡有多疏冷深沉。
這些年圍繞他身邊的人很多,不乏頂尖的靚男美女,可他一個都沒有多看一眼,全都流於表面,半點都不走心。
James暗地裡懷疑過藍亦洲是不是性冷淡,後來聽說了一點他以前的事,便明白了一些。
藍亦洲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倒是眼光毒辣。」
「你就夠難搞了,把暗地給你使絆子的都清理了。看那個人一臉傲氣就知道比你更難搞,你倆就互相禍害去吧。」
「禍害嗎?」藍亦洲摩挲著下巴,眼尾輕挑,輕輕地笑了,「這個詞有點意思。」
桌上的手機屏幕忽地轉亮,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看到聯繫人的名字后,笑意更深。
「看來我要提前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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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你得以知道,世上的美人中間只有一位,能在下午辨清月亮,以及和月亮一起的星辰。你得到了惡名,順從地審視刀劍的罪行……」出自《禮物》博爾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