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心病

聽到尖叫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往不遠處望去,藍亦洲最先看清楚狀況,心裡咯噔一跳,立刻遮住白嶼的視線,想要帶他遠離沙灘。

然而這時已經有幾個人紛紛跑了回來,一臉驚嚇的神情,隱約從他們的話中聽到幾個詞,「跳海」「浮起來」,梁文行一把攔住其中一個男孩,「那邊怎麼了?」

還沒等男孩說出口,就被藍亦洲大聲喝止了,他急切地回過頭,白嶼蒼白的臉映入他的瞳孔。

他死死地盯著那邊,神色略微帶著恍惚,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

元希首先發現了白嶼的不對勁,立刻阻止梁文行繼續問下去。

藍亦洲當即脫下外套,蓋住他的腦袋,以防別人拍到他這幅樣子,然後半摟著他往回走。白嶼的身體很僵,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拖回保姆車上。

他們上了車后,藍亦洲直接把其他人關在車外,「你們先在外面自己呆會。」

他扯掉白嶼頭上的外套,握住他顫抖著的冰冷的手,眼睛直直地望向他,「白嶼,白嶼,看著我。」

白嶼身體一顫,慢慢抬起眼,眼底泛著紅色,他用力掙脫了藍亦洲的手,緊緊地扯住他的衣服,「我……」

藍亦洲將人緊緊地擁住,不斷地在他耳邊重複著,「我知道,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嶼才輕輕推開藍亦洲,神色已經恢復了平常,他閉上雙眼,語氣中帶著些不易輕覺的顫動,「我先睡會,到酒店叫我。」

藍亦洲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給他披上了一條毯子,等他睡著才叫其他人上車。

其他幾人見狀,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眼裡都帶著些擔心。

他們從來沒見過白嶼這個樣子,他們以為白嶼是那種天塌下來都不會有什麼反應的性格。白嶼帶著他們度過了一次又一次危機,所有展露出來的樣子都是無比堅韌,所以也顯得這樣的白嶼更為脆弱。

連一直喜歡在車上聒噪個不停的倪錚都閉上了嘴,他算是成員里和白嶼走得最近的一個,他之前其實隱約感覺到白嶼並不完全像是他表現出來的樣子,總覺得白嶼背負著什麼沉重的東西。

他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貫樂觀地從不將挫敗當回事,但他也知道能影響到白嶼的也一定不會是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

他從包里翻出一塊巧克力遞給藍亦洲,「藍老師,這個給嶼哥吧,巧克力有助於緩解情緒。」

藍亦洲收下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心地道了謝。

回到酒店,白嶼依舊沒有醒來,即使他的眼皮在不安地顫動。

藍亦洲沒有心情做別的事情,只是安靜地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睡臉。

白嶼在半睡半醒中回到了5歲那年。

凌晨,天空泛著淡淡的藍紫色,與海連成一線,媽媽領著他來到來了無數次的海邊,他像往常一樣在沙灘上堆著沙堡。

他察覺到媽媽心情很低落,所以也沒有再去朝她,他知道她在心情低落時就會喜歡一個人安靜地看海。

這是他在觀察了幾次后得出的結論,他偷偷告訴過爸爸,爸爸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他就沒再說過了。

但是他喜歡海。喜歡藍色的海與天,喜歡白鷗的叫聲。他希望媽媽能多帶他去幾次,然而她只有心情不好才會帶他去。

突然之間,他發現沙灘上只剩下自己一人。

他慌了一瞬,遠處的海浪依舊無情地翻湧著,他沖著她的背影喊著,那背影已經模糊到看不清。

那一刻,他想起了媽媽手腕上的傷痕。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能顫抖著癱軟在岸邊胡亂地喊叫。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叔叔將他抱起來,隨著救護車的鳴響,他失去了意識。

醒來后,媽媽抱著他哭,他卻沒有再流出一滴眼淚,從那個時候起,他似乎就失去了淚腺,隨著而來卻是對海的恐懼。

那再也不是他最愛的地方,而是他的噩夢。

他不敢再靠近海,再喜歡也不敢……

藍亦洲眼睜睜地看著白嶼緊閉著的眼裡滲出一滴淚水,繞過鼻樑,明明是沒有什麼表情的睡臉,這滴淚卻昭示了一切潛藏的傷心。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將他的淚拭去。

他想起了那一天,他和藍亦海帶著白嶼去海邊,白嶼那害怕的樣子依然深深地印在他的記憶里,還好,他們終究幫白嶼找回了對海的喜愛,那種長久植在心裡的恐懼逐漸退卻。

比畏懼的表情更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白嶼終於露出的那抹笑容,初升的太陽衝破雲層,金色的光芒灑在他的整張臉上,由暗轉明,意氣飛揚。

就是那一刻,他下定決心,要一直在他身邊守護他,守護這個笑容。

這種念頭一旦生起,就再也沒有黯淡過,隨著年月走過,反而變得更加綿長而深刻。

而現在,白嶼一定是在做噩夢。

心裡蔓延過絲絲縷縷的疼痛,像是倒刺在瘋狂生長。他閉了閉眼,壓下眼底的暗色,輕輕地拍了拍白嶼,叫著他的名字。

「白嶼。」

白嶼身體一動,慢慢睜開眼。

很快他又閉上眼,因為眼皮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像要融化雪花一般輕。

再次睜開眼時,藍亦洲微笑著向他伸出手,帶著堅定和鼓勵。

他盯著那隻手看了一會,突然彎起嘴角,拉住他的手順著力直接坐起身,他的表情已經褪去了不安和低落。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小時。」

「感覺有一天那麼漫長了。」

「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了。」

藍亦洲轉過身,拿起茶几上的巧克力遞給白嶼,白嶼撕開巧克力的包裝,「這誰的?」

「倪錚的。」

白嶼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盯著藍亦洲,後者無奈地嘆了口氣,「是他先惹我的。」

巧克力的微苦在舌尖處化開,這種感覺也奇迹般地讓白嶼放鬆了不少。

「明明是你要禁他的酒。」

「他酒品不好,至少在MAGIK里他不能出問題。」

聽了他的強行狡辯,白嶼翻了翻眼睛,「你說的都對。」

藍亦洲又給他遞了杯熱水,看著他慢慢喝下去。

「那……你還會去海邊嗎?」

白嶼搖了搖頭,「我近期不會再去海邊了。」

藍亦洲握著水杯的手頓了頓,「慢慢來。」

他垂下眼看著順著水杯蔓延而上的熱氣,心情就像這股熱氣般漂浮不定。本來早已解決的問題,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再一次浮出水面,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即使白嶼面上看去已無異樣,可藍亦洲知道以前做的所有努力已經全數被摧毀,這次再想重建也遠比上一次要更加困難。

「但是,我要去趟心理醫生那。」

藍亦洲眯起眼,他對心理醫生一直沒什麼好感,當年事故后他有段時間不敢坐車,也是他自己硬生生用脫敏法克服過來的,「你確定?」

「我需要去一趟。」白嶼吃掉最後一塊巧克力,將包裝紙丟到垃圾桶里。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反正他本來也想過要在近期去一趟。他隱約感覺到,這次的靈感瓶頸與一些他沒察覺到的事情有關,他必須要找出答案。

「我知道了。但是我們不能去心理診所。」

「我和醫生可以私下約個時間。」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直接回到了A市,下一場演唱會在半個月後。在這一期間白嶼去看了心理醫生,藍亦洲自然也陪他去了,那個醫生十分敏銳,她認為藍亦洲也應該和她聊聊。

然而藍亦洲謝絕了她的好意。他真的不喜歡將心裡的想法傾吐給白嶼以外的人,無論是心中的哪一面,只有白嶼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白嶼看完醫生似乎沒什麼變化,藍亦洲密切觀察了三天,確定這次諮詢沒有起到反作用才放下心來。

其實白嶼這次諮詢也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對於海邊發生的事隻字不提,只是跟醫生探討了他的靈感問題。

醫生的想法是,白嶼很快就要從天際解放了,潛意識裡過去幾年他一直將做音樂作為一種必須完成的任務,而再往前推,在成年前的階段也是因為與知己在一起創作,但現在即將自由的白嶼反而失去了一種目標和心境。

「你需要找到最初的動力才行。」

白嶼也想過這種動力究竟是什麼,他以為只要熱愛做音樂就行了,但顯然光靠這種熱愛是支撐不住的,看來這個答案要慢慢尋找。

自從海邊回來,成員之間就瀰漫著一種低迷的氛圍,對白嶼的態度小心翼翼起來。

倪錚會努力讓氣氛不那麼沉重,做一些搞笑的動作或說些有趣的段子。季風也更關心白嶼的心情,把一些瑣事都攬到自己身上,讓白嶼能更加放鬆。

其他人在練習時也異常認真,不會再讓白嶼多操心分神這方面的事情。

反倒是白嶼自己感覺閑得不行,他之前一直都處於忙碌的狀態,突然這麼閑還有些不習慣。

但是真正慢下來之後,他就會注意到很多平常沒有感覺到的東西,比如說,顧北川是真的很適合當偶像的,該笑的時候笑,平時很懂得收斂,愛惜自己的羽毛,也難怪這兩年一直是天際重點培養對象。

說到天際,這已經是新的一年了,上次由於泄曲的事,他想著先透露I.W是製作人為首單沖一波,於是和天際講了條件。

本來今年6月就會到期的合約,又多續了兩個月,剛好是在MAGIK解散之時結束。

藍亦洲對這件事頗有微詞,他們都清楚天際多續這兩個月不僅是為了多撈一筆,更重要的是這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因為大多粉絲都認為白嶼會繼續與天際續約,成為天際下一個團的成員。

而在這種時候,天際就可以借這個話題順水推舟賣給白嶼一個人情,也算是兩方好聚好散,而不是因為白嶼「忘恩負義」,否則一旦白嶼的馬甲曝光,粉絲對天際的質疑絕對不會少。

不過這樣也多給了白嶼一些時間,讓他能夠更輕鬆地考慮下一個落腳點。

「嶼哥,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趟樂器行啊?」倪錚突然湊過來問道,「我想去看看吉他。」

白嶼有些奇怪地打量著他,「地下室那麼多把隨便練就行了。」

「我想自己買一把,但是我挑不好。」倪錚拉住他的胳膊搖著,「嶼哥,就陪我去嘛。」

「嶼哥,你就和他去吧,他都跟我們嘮叨好幾回了,可惜我們也不太懂。」顧北川笑眯眯地說道,薛昊附和地點頭。

白嶼想著去一趟也無所謂,便看向藍亦洲,「那你要不要也一起?」

藍亦洲答應道,「嗯,明天下午我們就去。」

「你們呢?你們不去看看?」白嶼轉頭看著其他人,但沒有人點頭。

雖然心頭覺得哪裡有些怪異,但他還是沒多做探究,「就去天際附近的一家店吧,那老闆和我特熟。」

倪錚愉快地點頭,「都行,嶼哥說哪就去哪。」

白嶼帶著倪錚到了樂器行,倪錚似乎非常心不在焉,總是拿出手機看時間,白嶼以為他有別的事情,但倪錚卻在他提出想走的時候又開始和老闆攀談起來。

既然不再問吉他的事,倪錚又變得十分健談,和老闆侃了好久也不見停,白嶼坐在一旁喝著藍亦洲買來的檸檬水,也不急著回去,他想倪錚大概是想出來散散心吧。

這些天也沒人有空和他聊天,他大概是憋壞了。

這家店的老闆和倪錚一樣是專業音樂院校畢業的,兩人一見如故,連專業都聊上了。

「你說要是等MAGIK解散我混不下去了,是不是可以來這教學生啊。到時候我也會被人叫做倪老師,感覺好棒。」倪錚看著角落裡正在上課的師生,眼裡閃過一絲興奮。

「你想多了,你不會混不下去的。」老闆回答,「跟著你嶼哥好好混就行了。」

「啊?可是我都不知道嶼哥要幹什麼。」

老闆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反正我這不收你,太小材大用了。」

白嶼喝完了一杯檸檬水,有些不耐煩了,拍了拍倪錚,「回去吧。」

倪錚看了眼藍亦洲,後者點了點頭,於是他也站起身來,「那我們先走了,有空我還會過來玩。」

藍亦洲並沒有讓他們回去,而是直接領他們去了旁邊的火鍋店,「我餓了。」

白嶼眯著眼打量著他們兩個,沒說話。雖然他們的確沒有吃晚飯,但還是哪裡有些違和。

不過有火鍋吃,他不會拒絕就是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接近凌晨時分,路上倪錚也變得沉默,似乎還帶著點激動。

「你們是在瞞我什麼?」到了家樓下,白嶼終於忍不住問道。

藍亦洲終於露出一抹笑容,拉住他的手往樓上走,「等下你就知道了。」

這種神秘的語氣讓白嶼不禁有了一絲期待,他很想知道他們在搞什麼花樣。

門剛一打開,就有一個人衝進了他的懷裡,花帶彩條晃得他眼花繚亂,隨之響起的是各種不同音色帶著笑意的「生日快樂」。

懷裡的人很快退開,將手裡的生日禮帽戴在白嶼頭上,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

白嶼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有些驚訝她也在這裡。

「阿嶼,好久不見啦,生日快樂!」辛甜笑眯眯地看著他,「是阿洲叫我過來的,我剛好沒有檔期。」

安燃也跳出來和白嶼打招呼,露出招牌可愛笑容,「哥,我也來啦。」

身後的齊懷遠也跟他笑著擺手。

白嶼終於想起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怪不得程越和秦軒給他發簡訊想要約他明天出去聚一聚。

他看向身後的藍亦洲,藍亦洲關上房門走了進來,笑著對白嶼說,「是他們偷偷來找我,想要給你辦一個生日宴會的,還收集了你所有的喜好作參考。」

白嶼臉上劃過一絲動容,他喜歡這種感覺,讓他知道他不是孤單一人。他已經幾年沒有過過這麼熱鬧的生日了。

進天際之前的每一年生日,身邊都有藍亦洲他們幾個人,每年都是新花樣,但是這樣樸素而溫暖的過法真的是久違了,即使是簡簡單單的生日宴會,也包含了他們的無限心意。

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笑臉,就像是踏入溫泉水裡,全身都傾注了暖流。

24歲的生日,他會記得,與MAGIK在一起的日子,他也會記得。

漂泊不定的他終於有了一種歸屬感,就連他給MAGIK寫歌時都沒有這般強烈的感覺,當下,他是屬於MAGIK的一員。

倪錚還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他沒想到白嶼和辛甜居然真的關係這麼好,說來就來了。

白嶼想起倪錚說他和他妹妹都很喜歡辛甜,笑著對辛甜說,「等會別忘了給倪錚簽個名。」

「多簽幾個!」倪錚反應過來,快速地接道。其他幾人也紛紛跟著湊熱鬧,畢竟是非常熱門的演員,他們都看過她演的戲。

顧北川和元希端著剛烤好的蛋糕走出廚房,顧北川的姐姐是開烘焙店的,他特地讓姐姐指導他做了蛋糕和甜點。元希也會烹飪,便幫著顧北川一起做,梁文行也在一邊打下手。

「檸檬味的蛋糕,是嶼哥你喜歡的。」

檸檬的清香和奶油的甜味接踵而至,刺激著白嶼的感官,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上面的一片檸檬裝飾對於他來說也相當有誘惑力。

「好了好了,快零點了,蠟燭呢?」梁文行看了眼時間,已經11點55分了。

「這裡這裡。」薛昊急忙把蠟燭拆開,季風和他一起把蠟燭插到蛋糕上。

藍亦洲拿起蛋糕,送到白嶼面前,目光中映著盈盈的燭光,聲音低沉而溫柔,「許願吧。」

白嶼環視了一周,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神情,如同眼前的燭光一般溫暖。

他閉上眼,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在心裡默默許下一個願望。

等他睜開眼后,薛昊跑去把燈重新打開,並招呼他來圓桌前,「嶼哥,我們都有準備禮物的!」

白嶼看過去,大大小小包裝精美的禮物堆了一地,像是散落著的星辰,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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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巨星[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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