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青鳥。
被杜若帶走的狐狸就是蘇小白。
蘇小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距離天洲城千里之外的青州。
它一隻狐降落在不熟的山頭,第一天就和山裡的霸主,一隻花斑虎打了一架,贏得很艱難,以至於傷上加傷。
它作為妖的氣息已經很淡了,不僅變不回人,甚至還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沒有法力,找不到傷葯,加上突然惡化的天氣,最後只能用老辦法勉強找了個樹洞養傷。
蘇小白實在太疼了,全身都很疼,深入骨髓的痛日夜折磨著它,令它甚至產生了不如立刻死了算了的錯覺。
可是就這樣死去也太丟妖的臉了吧。
求生本能讓蘇小白呻吟著嗚嗚出聲。
也不知道它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這個環境,能像誰求救,誰又能救它。
迷迷濛蒙間,就感覺有一雙大手突然將它捧起,然後被小心仔細的塞進了什麼人的懷裡。
突如其來的溫暖,令蘇小白精神了幾分,它下意識的伸爪勾住了來人的胸口。
「乖,別怕。」
杜若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太重弄疼了它,安撫般摸了摸蘇小白的腦袋,然後伸手,動作輕柔的將它的爪子從自己胸口衣衫上抓起,低頭安慰它:
「小傢伙,會沒事的,只是小傷,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這熟悉的感覺,
彷彿再一次回到了幼時,被母親丟棄在雪地里瀕死的時候。也是有一個人伸出玉白的手將它從雪地捧起,塞進懷裡,他的懷抱特別暖,還有一股特別好聞的味道。
那種感覺,蘇小白一輩子不會忘。
現在夢中場景重現,
是你嗎,我的恩人。
蘇小白鼻間一酸,忍不住想要落淚,
這一次不會錯了,肯定是你。
我終於找到你了,恩公。
欣喜之下,小小狐狸腦袋就控制不住的在杜若胸膛蹭了蹭,安心的閉眼,放任自己睡去。
杜若感受到懷裡越發微弱的氣息,不禁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
天門。
沐暘再一次做了那個夢。
夢中,一個白裳書生手拿書本臨窗而讀。
這是個農家小院,院中不是附庸風雅的牡丹秋菊玉竹,而是一排排高大的杏桃李子樹。
正是春日好時節,朵朵嬌花掛滿了枝頭,也算別有一番風景姿態。
書生正捧書讀的入迷,一隻小狐狸嘴裡叼著只雞,躡爪躡腳的偷溜進了院子,熟門熟路的爬上最靠近窗邊的一棵杏樹。
看準時機,一個用力將嘴裡的雞丟到了書生面前。
那雞剛死,脖頸上的血還沒凝固,血淋淋的仰躺在地上,瞪著雙翻白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恍惚一看竟十分嚇人。
書生卻習以為常的放下書本,抬頭看向窗檯前的杏樹,無奈道:「小白,都說了不要將你的食物帶給我,我是人,人是不吃生肉的。」
隨著書生話音落下,一隻雪白奶狐就耷拉著耳朵從杏樹跳到了窗台上。
圓溜溜的黑葡萄眼轉了轉,小小一隻毛球,似人般,直立而起,伸爪子討好的勾了勾書生的衣袖,歪著小腦袋,狐耳一顫一顫,彷彿撒嬌求饒著說我知道錯了,不要生氣嘛。
模樣實在可愛,哪還會有人捨得苛責,只恨不得立刻抱到懷裡,好生揉捏那身油光水滑的皮毛。
果然,書生無奈一笑,彎腰抱起了狐狸,寵溺的輕點它的小腦袋,「你呀。」
……
畫面在此刻定格。
沐暘從睡夢中驚醒。
仙人無夢,修道者同樣,一般就算做夢也肯定都是,關係天下蒼生或者個人門派興衰等重大的預知。
然而,沐暘卻不同。
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總會反覆夢到同一個人的片段。
曾經他有拿此事問過他師傅天虛子,這人會不會是他前世,他前世難道有什麼未了之事因此影響到了他現世?
天虛子也驚訝,為此特地開爐卜了一卦,推演后說什麼也算不到。
但可以肯定那人絕不是他前世。
又安慰他說順其自然就可,他是天生的仙人,人世間沒有任何事可以困擾他。
沐暘信了。
只是這夢卻越來越長,這一次甚至夢到了狐狸。
而那隻狐狸,沐暘就在前不久還見過。
一模一樣的雪白狐狸毛,以及耳尖上那兩撮黃毛。
就算是化成灰沐暘都不可能認錯。
小白……
夢中男子稱呼它小白。
那狐妖又自稱蘇小白。
蘇小白,
蘇小白……
你到底是誰?又為何出現在我的夢裡?
沐暘不由得擰緊了眉,眸色漸深,仔細回憶那狐妖的一舉一動,想要找出可疑之處。
但,不可避免的腦海浮現出了那一晚的情景。
紅燭搖曳,交纏重疊的身影,自己絮亂的心跳,以及那一個誤打誤撞的唇齒相接……
霎時,沐暘平靜多年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