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唯有豬狗，獨爭槽食
下午的日光透過院中桃樹灑落下來，聚集在小院中的貴女們各有風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玩鬧，或賞花。
對攜手而來的黃芊芊和方晴熟視無睹。
黃芊芊知道方晴與大家不合，她是個「好好姑娘」的性子，想借著生辰宴把大家聚攏到一起，消解互相之間的隔閡，沒承想，做主人都受了冷遇。
氣氛有些尷尬。
見得她們的做派，黃芊芊有些窘迫，方晴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她們不想和我玩，才連累你被針對。」
「可是……」
「咱們各玩各的，今日你是主人，不必專門照顧我的感受，反正我只是來看你，跟她們玩不到一起的。先招呼好客人吧。」
一場生辰宴，不僅僅是姐妹們私下的聚會，也有各家走動關係，談事情的意思，不能因為孩子的好惡，壞了大人的事情。
前方荷塘邊鶯鶯燕燕們的語調突然拔高，方晴的目光投過去。
原來是京城的周姑娘被貴女們攛掇著填了一首詞，周圍的又是一波排山倒海的彩虹屁。
「呀！周姑娘這文采，只怕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吧！」
「這等詩詞，真真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不不不！這世上根本沒有言語可以描述這首詞的精妙。」
「能親眼見證這首詞出世，此生無憾......」
方晴：「......」
她們一個個表情誇張，眼神卻很真誠。
能一本正經地把這些尷尬到爆炸的話說出口，不得不說，都是些人才。
在方晴的記憶里，原角色與周潔姝互相不對付，只要隨便一拱火，一準掐起來。
想來她們故意吹捧周姑娘，是為了撩撥方晴和她撕扯，好在旁邊看笑話。
如果還是原本的方晴，這會一準就衝上去了，原文里蕭楚借著替方晴收拾爛攤子裝逼的橋段可不少。
淡淡地看了一眼，方晴踱到樹下，拈花嗅了嗅，絲毫沒把那邊的熱鬧放在心上。
顧穎兒眼角餘光瞥過來，那蠢貨不上套?再加把火！
「小妹不才，斗膽將這詞配上樂曲唱出來，還望周姑娘不要見怪。」
「啊？好啊，好啊！我、我的詞也能唱嗎？」周潔姝不確定道。
周圍立刻送出一波又一波不要錢的吹捧，周潔姝一下子就找不著北，感覺像是要飄起來。
為了方便突然來興緻的姑娘們，池塘中央的亭子早備了一張琴，顧穎兒款款移步到亭中，坐下時不忘撫平皺摺的裙擺，名門閨秀的派頭十足。
方晴只覺好笑，她出身商賈之家，自覺矮別人一頭，最在意所謂的溫婉賢淑，琴棋書畫、行容儀錶學了不少。
可偏偏做過了頭，一股子矯情味。
這要是在現實中，該歸到小資文藝青年那一類人去。
素手輕彈，琴音起，顧穎兒婉轉清麗的唱腔略有一抹憂傷。
雨外籬笆沾露，
亭台瑤琴薄霧，
濕衣解羅衫，
卻道良人歸處，
莫問！莫問！
獨酌一盞求醉。
以琴藝大家的眼光來看，她這彈唱得倒也還過得去，和系統獎勵比起來，就差了億點距離。
不過這詞......著實很爛啊，為賦新詞強說愁，味道挺沖。
顧穎兒又唱了一遍，方晴還是毫無動靜，她莫名有些煩躁。
這「小霸王」今兒咋焉了？
以往不是一點就著的嗎？
拱火的意圖落了空，莫名有些煩躁，這琴也彈不下去了。
一直在旁邊做小透明的黃芊芊終於能表現作為主人的存在感，她到得亭子外，說道：
「方才顧姑娘的唱得好，周姑娘的詞寫的也不錯。諸位姐妹平日難得一見，今兒藉此機會，還有才藝的不妨都展示出來吧！」
顧穎兒心情不好，翻了個白眼，鼻孔朝天出了亭子。
周潔姝眼高於頂，沒瞧黃芊芊一眼。
這兩位是眾貴女的主心骨，她們的態度如此，其他人爭相效仿，黃芊芊被晾在一邊，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顧穎兒和周潔姝聚在貴女們中間嘀咕，也不壓低音調。
「她非要上趕著去巴結『小霸王』，咱也不攔著她，往後就別理她。」
「物以類聚，她就愛和那種草包湊一塊。」
「她爹爹在方大人手下當差，當然也就看不上咱們了。」
「就是啊，非得親自出門去接人家二小姐。」
「哎，她不也去門口迎咱們了嗎？」
「我們能一樣嗎？」
「你們看，她是不是快哭了？咱們畢竟是在她家裡，是不是有些過分？」
「嗯，聽你這麼說，是有點過分，要我說，咱們......」說話的人買了個關子，頓了頓，突然提高聲調，繼續道，「應該更過分！」
「哈哈哈......」
貴女們肆無忌憚地笑著，笑聲回蕩在這處園子上空。
黃芊芊緊攥著拳，死死咬住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司馬府中的下人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我們姑娘好心好意請你們來玩，吃我們府上的，喝我們府上的，轉過頭就欺負我們家姑娘。
我們家姑娘人好性子軟，不願意和別人起衝突，這就蹬鼻子上臉啦？
真就一群白眼狼唄，碗還沒放下就開始罵娘！
好想上去大耳刮子抽她丫的，可是身份擺在這，還要對她們笑臉相迎。
「賤人就是矯情啊。」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所有人聽到。
目光紛紛投了過來。
方晴一襲紅衣，夕陽餘暉柔柔垂下，將一層金色的薄紗蓋在她的臉頰上。
見得霞光里少女姣好的身姿，周潔姝脫口而出：「你說誰是賤人！？」
方晴自顧自牽起黃芊芊的手，對周姑娘一個眼神都欠奉。
「麒麟相邀，鳳凰來棲，唯有豬狗，獨爭槽食。」
此言一出，眾多貴女臉都綠了。
即便自我標榜涵養好的顧穎兒，都綳不住惡狠狠問：「姓方的，你說誰是鳳凰，誰是豬狗！？」
方晴把黃芊芊往身後攏了攏，為她擋住眾多惡毒的目光。
「一個個急著跳出來對號入座？誰急了我說的就是誰唄。」
「你！」
周潔姝躍躍欲試，正要衝過來撕扯。
篤——
一支羽箭扎在她的腳下，箭頭沒入碎石鋪就的地里，尾羽還在震動。
周潔姝冷汗從鬢邊流下，愕然抬頭。
方晴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箭矢，其中一支正在她手指間打著旋。
她、她徒手把箭扔過來的嗎？
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