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又上樹了
夕陽落了下去，眾人默默看著眼前這一幕。
「對不起。」顧穎兒聲若蚊吶。
黃芊芊驟然回神：「啊？啊！顧姑娘快起來。」
方晴按住她要扶人的手，對跪在地上的顧穎兒冷聲道：「一點誠意沒有，這是道歉的態度嗎？」
顧穎兒緊咬著牙，臉色數度變換，終於拜服下去，大聲道：「黃姑娘，都是我的不是，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哎……好了好了，快起……」
顧穎兒起身，撥開黃芊芊的手，掩面跑出了院落。
其餘的貴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各自鳥獸散。
方晴這次沒有再攔人，任憑她們離去。
不多時，耳邊響起黃芊芊百味雜陳的話語：
「都走了啊，這鬧的……朋友一場，往後還怎麼見面?」
「你當她們是朋友，她們有把你當朋友看待嗎？今日是你的生辰宴，這裡是你家，方才她們可有半點客人的樣子?」
方晴直視著黃芊芊的眼睛，說道,"凡事都要有底線的，妥協和遷就換不來真正的友誼，反倒讓她們覺得你軟弱可欺。"
黃芊芊大張著嘴半天，才說道：「能說出這番話來，你真的是阿晴？」
映象里的方二小姐，蠻橫、任性，與別人打架，但從未如今日這般腦子清楚，目標明確，也不會跟人說大道理。
她的手按在方晴腦門上，指尖微涼，方晴向後偏頭，拂掉她的手。
「我沒事，就不能突然活明白了啊？行了，咱們誰跟誰？別理她們，以後我罩著你。」
黃芊芊終於笑了，雖然刁蠻任性，但很講義氣，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二小姐。
一場姑娘們的小聚最終不歡而散，說了幾句話，一名司馬府的小廝湊過來告訴方晴，她大哥方恪往這邊來了，看著面色不善。
因為方晴替黃芊芊出頭，司馬府中的下人都向著她，這小廝挺機靈，一看方恪的架勢就知道八成是來教訓二小姐的，於是他叫其他人找個理由纏住方恪，然後趕緊過來通風報信。
「啊，我哥有夠煩的，他一準要數落我半天，被他一說晚上都沒心思吃飯了，我先躲躲。」
黃芊芊捂嘴，忍俊不禁：「你還有怕的時候啊，方才你用箭扔周姑娘的勁頭哪去了？」
「黃姐姐就別取笑我了，走了。」
方晴對司馬府還算熟悉，在小廝的指引下，從小院的另一邊出去了。
前腳剛走，後腳方恪就進來了，他向黃芊芊行了一禮，問起妹子的下落。
黃芊芊有意為方晴打掩護，纏著他多說了些話。
夕陽留下最後一抹餘暉，漫天紅霞。
小院里，少年少女相對而立，兩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長，漸漸靠在了一起......
另一邊，方晴出了小院，四下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一面張望，一面走，不知不覺到了一株繁茂的梧桐樹下。
突然，身後一陣勁風襲來！
不等方晴做出反應，腰上一股巨大的力道，帶著她整個人飛起來。
嘴巴也被一隻大手捂住。
「嗚——」
天旋地轉，眼花繚亂。
等看清偷襲者面目的時候，已經被某人摟著腰坐在了樹上，濃密的枝葉擋住兩人身形。
凌銳，又是他！
「噓......」
凌銳示意懷中的少女不要出聲。
緊接著，一男一女走了過來，停在樹下。
方恪的聲音響起：「人怎麼不見了？方才好像看到一個紅衣的姑娘，與二妹極其相似。」
黃芊芊應道：「少主莫不是眼花了，芊芊沒有看到你說的紅衣女子啊。」
「那她跑哪去了？該不會連晚宴也不來了吧？」
「阿晴定會來的，少主你也別太過苛責她，此事皆因我而起......」
「哎，黃姑娘別這麼說，阿晴嚇到你了吧？該是我向你道歉才是。哎，算了，回去再教訓她......」
兩人說著話，漸漸走遠。
樹上，方晴斜眼瞅著凌銳，他又摟腰又捂嘴，好像沒有放手的意思。
方晴使勁撐開嘴，狠狠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唔——」
凌銳悶哼一聲，使勁甩手：「你、你屬......貓的啊？」
方晴推他一把：「別動手動腳的！」
「嘿嘿，山裡的二妞能抱，吳江的二小姐就、就......」
方晴板著臉，抬手作勢要扇過來，凌銳趕緊收聲，捂著臉往後縮了縮身子。
那模樣甚是滑稽，加上顏值確實讓人看著舒服，方晴頓時就不氣了。
不想和未來的大魏戰神鬧掰而已，我才不是淺薄的顏狗呢！
「你怎麼會在這裡？」
「嘿嘿，當然是黃司馬請我來的唄。」
這些日子凌銳和吳江軍士們混熟了，大小將領都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人物，魏國公旁支子侄，家中做馬匹生意。
黃萬貫和他也見過一兩面，左右要給自家閨女相看，於是便也給他下了帖子，看他和黃芊芊有沒有緣分。
畢竟私下的傳言是他對二小姐有意，可二小姐看不上他。
得知他來赴宴的緣由，方晴心緒莫名有一絲浮動。
「你看到了，黃姐姐和我哥相談甚歡，你還在這幹嘛，趕緊去找她啊！」
「哎，好心當成驢肝肺，要不是我，這會你正被你哥訓著呢，這就過河拆橋啦？沒我你這樹能下得去？」
「少小瞧人！」方晴氣鼓鼓道，「不就一棵樹嘛，有什麼了不起？」
「喲，還嘴硬，你這輕功，嘖嘖嘖——不是我說你啊，練了箭法不練輕功......哎，你真下去啊！」
不等他說完，方晴把裙子提起一截打個結，抱著樹榦就往下滑。
笨拙地落下去，拍拍手，向樹上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接著，表情徹底僵住。
數十道目光聚焦過來，司馬府的下人們錯愕地看著「衣冠不整」的二小姐。
你們看不見我，你們看不見我......
方晴在心中默念，一手捂著臉，一手忙把衣裙理好。
......
日頭沉下去，華燈初上。
經歷過小小的插曲，司馬府中的宴會終於到了正題。
大堂里擺滿了案幾，婢女流水一般湧進來，依次布置酒菜。
管家向黃萬貫稟報了下午在院落里發生的事，略略皺眉，問及周姑娘和顧姑娘家中的反映，管家告訴他，因為是方二小姐出的頭，兩家都打算息事寧人，畢竟只是幾個女孩子之間的過節嘛，沒傷到人就好。
黃萬貫撇撇嘴，周家得罪南宮懷仁，舉家輾轉到了吳江；顧家有錢無靠山，正需要主公的庇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們敢有什麼意見？
倒是芊芊這性子，總是吃虧，往後還是讓她多和二小姐親近些好了。
從二小姐最近的表現來看，她可是有大本事的人，以前種種不堪或許是藏拙吧。
黃萬貫正在腦補大智若愚二小姐的這當口，門人已經引著賓客入席了。
今日主角是黃芊芊，她換了身衣裳，下午鬱結的情緒一掃而空，落落大方地站在大門口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