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算賬(3)
霍平戎停下腳步,仰頭看了看天,也沒轉身,淡聲說:「當年我們是工作搭檔,從來沒有涉及過私人感情。江副專業請自重。」
何遠之不動聲色,站起來說:「江同志,請控制自己的情緒。感情的事,不能強迫。霍同志說從來沒有跟你有過私人感情,如果你不同意,請你拿出你們倆有感情的證據,比如說信件、禮物,或者一張表白感情的紙條也行。」
江芳芷被噎得滿臉通紅。
她的鼻翼翕張得很厲害,雙唇微微抖動,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在強忍著淚水不落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慘笑著說:「……感情的事,怎麼用證據證明?這種事都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他既然不承認……」
霍平戎本來不想轉身,打算一走了之的。
現在聽不下去了,轉身看著江芳芷,正色說:「江同志,如果你還認為跟我們是同志,我最後一沉跟你說,我沒做過的事,你就算槍斃我我也不會承認。我做過的事,我也從來不會否認。如果這樣你還不滿意,我只好向組織上申請,對我們在老蔣那邊的情況進行全面調查,看看我跟你到底有沒有私情。」
「還有,不管我們之間的私人關係如何,至少我們還算是革命同志,可是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同志?你把我兒子交給你的遠房親戚,幾乎虐待至死!——江芳芷,我跟你說清楚,這件事,沒完!」
說著,他轉眸看向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何遠之,點了點頭,「何政委做證,我要向組織上申請……」
「你們可以查我的情況!」江芳芷梗著脖子打斷霍平戎的話,脫口而出:「我承認我對霍同志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跟霍同志確實沒有關係。但是就算沒有關係,霍同志你難道是鐵石心腸?我對你那麼好……在老蔣那邊的時候,我多少次冒著生命危險掩護你……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能順利離開老蔣歸隊嗎?至於你的兒子,萬常春突然送來一個兩歲的孩子,說是你兒子,你想過我的心情嗎?」
「我對你的心思,你就算不接受,你難道不明白嗎?你就這樣背著我,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你還想我把你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供起來嗎?!我沒當場給他一槍已經是我慈悲為懷網開一面了!」
江芳芷突然歇斯底里起來。
當著這兩個男人的面,她一邊嚎啕大哭,一邊開始脫衣服。
霍平戎和何遠之都嚇了一跳。
兩人條件反射一樣衝出這間審訊屋,迅速關上門。
何遠之叫了兩個女工作人員過來,嚴肅地說:「裡面的江同志好像精神出了問題,你們進去幫著照看她,記著不要讓她傷到自己,你們也要注意安全。另外,我會馬上去調精神科醫生過來,協助診斷治療。」
那兩個女工作人員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聽何政委說得這麼嚴重,還是趕緊推開審訊室的房門看了一眼。
接著兩人忙不迭把門關上。
一個女工作人員尷尬地轉身看著何遠之和霍平戎說:「兩位首長先離開一下,我們這就進去。」
另一個女工作人員說:「何政委記得請女醫生過來……」
然後兩人再一次把房門推開一條縫,像做賊似地斜著身子擠進去了,然後咣當一聲再關上門。
就在她們關門開門再關門的間隙,江芳芷高亢的歌聲從門內傳出來。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霍平戎和何遠之對視一眼,都有些心照不宣。
以江芳芷這麼多年敵後地下黨工作經歷,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精神出問題了?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把這個疑慮說出口。
何遠之只是感慨地一個勁兒地拍霍平戎的肩膀,不斷地說:「霍同志,你不容易,不容易啊……」
一個薄情的男人惹到情債已經很為難了,更別說惹到一個精神病的情債。
他們也不好說江芳芷就一定是裝的。
畢竟女人在感情方面,確實比男人要脆弱一些。
萬一她真的是……因為受不了事情被揭穿的打擊,受不了被自己最愛的人當仇人的打擊呢?
何遠之再會看破人心,此刻也不敢打保票。
當然,話又說回來。
如果說剛才他還有一點點的懷疑,覺得或許大概可能霍平戎跟江芳芷之間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那現在他已經完全相信,這完全是江芳芷的一廂情願。
他嘆了口氣,背著手搖頭說:「好吧,這件事我明白了。你先走,我去請大夫,再做江同志的工作,希望她不要鑽牛角尖。」
霍平戎很信任何遠之的能力,聽他這麼說,立刻跟他握了握手,「我相信組織,相信你們能還我清白。但是,我還是要說,如果江芳芷的精神證明沒問題,我要向組織說明她聯手自己親戚幾乎虐待我兒子至死的事,她不能以為哭一下自己可憐就能當沒事發生。」
他其實是個很薄情的人,以前就覺得很煩,不喜歡跟女人有過多牽扯。
跟江芳芷假扮未婚夫妻是工作需要。
而且那時候大家都是假扮夫妻,就他覺得假扮未婚夫妻已經是極限了,假扮夫妻?
不!可!能!
沒想到還是惹了這麼大麻煩。
可一想到姜宜凝和鏘鏘,他又覺得這些麻煩還是可以忍受的。
至少那天如果不是江芳芷從中作梗,他也不會跟姜宜凝在一起……
何遠之把他送到辦公室門口,安慰他說:「這你放心。只要證明她的精神沒問題,她一定會為她做過的事承擔責任。但是你兒子的事,我覺得很難讓她承擔直接責任。你想,直接虐待你兒子的張桂芬,已經死了。」
霍平戎心裡一動,悠悠地說:「……是啊,這麼巧,直接虐待我兒子的張桂芬,居然死了……而且是死在長盛弄門口的那條馬路上吧?還差點把姜宜凝扯進去當兇手……」
兩人對視一眼,對兇手是誰,突然有了共同的懷疑。
何遠之抱起胳膊,摸了摸自己的下頜,說:「……看來我要對公安局的同志說一下新線索……」
霍平戎整了整自己的帽檐,說:「我先去安排明天的接待工作,等首長來了,會馬上進手術室。他的時間不多。」
何遠之忙說:「我也安排了人手接待,到時候我們在明,你們的人在暗,一定要保證首長安全地來,安全地走。」
「嗯,那我先走了。」
霍平戎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馬上找了自己的下屬開會,布置明天的工作。
他的人會在暗處行動的,但是他本人會在明面上跟何遠之一起去機場接首長。
以蘇宇的級別,來松海市當然是專機。
不過五零年三月的國家,民航還沒影子,想不坐專機都不行。
……
第二天一大早,霍平戎跟何遠之一起,坐著他們的軍綠色吉普車,從機場把蘇宇直接接到聖約翰醫院。
這裡的手術室都已經準備好了,麻醉醫生和手術室的護士也都是挑的技術既過硬,家裡成分也沒問題的人家。
至於主刀醫生,則是從伯格力醫院調過來的姜宜凝。
姜宜凝幾乎是捏著一把汗來到聖約翰醫院。
她冒的是她祖姑奶奶的名字,而她祖姑奶奶在這個醫院做過多年的實習生,跟很多醫生護士都很熟悉。
而她只認識一個曾經在平安弄住她家對面的鄰居。
那個鄰居就是在聖約翰醫院做醫生。
好在她來了之後,那個鄰居走上前跟她打招呼,還感慨地說:「當年跟你一個科室的醫生和護士都跟著安德森醫生出國了,你是唯一一個留下來的。」
姜宜凝立刻不害怕了。
既然那些人都出國了,也就是說,她在這裡沒有「熟人」了。
穿幫的危險降到最低……
她鬆了一口氣,戴著口罩跟鄰居打招呼,寒暄幾句之後,就被霍平戎帶走了。
兩人一邊往手術室走去,一邊說話。
霍平戎說:「昨天我和何政委審訊了江芳芷,她已經承認了,鏘鏘就是我兒子,也就是我們的兒子。」
姜宜凝昨天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是霍平戎一直沒有回來,她也沒好意思去追問。
現在聽見了,哼了一聲,帶著一股戾氣說:「那她故意遺棄、虐待我兒子的事怎麼算?可不能因為我兒子沒死,她就能逍遙法外吧?!」
霍平戎「嗯」了一聲,「……不過昨天審訊到後來,她精神崩潰了,開始脫衣服……」
姜宜凝:「!!!」
她震驚地抬頭看霍平戎:「你說真的?!她在你面前脫衣服?!」
「……不止是我,還有何政委。不過我們馬上就出來了,她的扣子還沒解完……」
姜宜凝鬆了一口氣,然後又不滿地看著霍平戎:「……你好像還有點遺憾?」
霍平戎很嚴肅地說:「我是很遺憾,因為如果她真的精神崩潰了,我們就不能把她繩之以法了。」
姜宜凝撇了撇嘴,「我是不信她真的瘋了。她不過是想逃過懲罰而已……真可惜張桂芬死了……」
說到這裡,她好像也想起了什麼,又看了霍平戎一眼。
霍平戎跟她對視,明白她的意思,對她微微頷首。
兩人在那一瞬間,居然有心有靈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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