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將死之人
「我去你大爺的!」
陳仰之猛然從夢裡咆哮起來,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雖然這些詭異的惡夢,已經做了數百上千次,但是每次都能將他驚出一身冷汗。
在詭異的惡夢裡,他又死了。
沒有一次是活著的。
此刻,陳仰之整個人暴躁無比,還沒有從惡夢中清醒過來,壓制著顫抖的聲音,悲吼:「又死了,又死了啊!」
「啊——」
他低吼起來。
砰砰!
拍門聲猛然響起,傳來衛飲羽頗為擔憂的聲音:「仰之,怎麼了?又做惡夢了?」
「啊——」
陳仰之低吼一聲,漸漸冷靜下來。
那張蒼白而瘦削的臉上,滲透著一層層細密的汗珠,癱坐在床上有氣無力道:「羽哥……我,沒事。」
「真的沒事?」
門外衛飲羽擔憂無比。
「沒、沒,事……」
陳仰之無力道,接著猛然掀開被子下床,打開房門朝院子踉蹌跑去,焦急地看向西邊夜空。
沒有魔夜!
「哈哈!」
他終於鬆了口氣,癱坐下來大笑一聲。
這三四年來,他一直做著這些詭異的惡夢,雖然每次所做的惡夢,都不會完全一樣。
但是,大同小異。
只要他閉上眼睛,總能夢見魔夜降臨。
不論是他,還是他身邊的人,逃了數百上千次,沒有一次能夠生還。
每次都是以被怪物吞噬為夢終。
這讓他三年多來,幾乎沒有睡上一夜安穩的覺,精神遭到極大的折磨。
快要崩潰了。
而且,他不僅要遭受精神上的折磨,還要承受肉體上的摧殘。
大概在十二歲的那年,他體內的「生機」就開始流失,怎麼補都補不回來,使得各種器官漸漸衰竭,導致身體變得孱弱無比,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
不管怎麼治,都治不好,十分怪異。
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我,還能活多久?十天,還是半個月?」
他一直在問著自己。
這數個月來,體內「生機」流失得更厲害了,即使是各種名貴的野生藥材,都已經無濟於事。
不出半個月,體內「生機」必定枯竭。
那就是他的死期。
其實,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
不少醫生早就給他判了死刑,但是他憑著自己摸索出來的方法,通過野生藥材給自己瘋狂地補充「生機」。
頑強地活到了現在。
但是現在。
他體內「生機」流失得太快,太嚇人了,根本就補不回來。相對於流失,現在努力補回來的「生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一個健碩青年拿著毯子走來,蓋在陳仰之的身上,正是他的保鏢衛飲羽,說:「又做惡夢了?」
「給我一根煙。」
陳仰之道。
「不行!」
衛飲羽斬釘截鐵道,「我敢給你煙,華小姐就敢撕了我,怎麼突然想抽煙了?」
「煩。」
「煩也不能抽煙啊,你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起。」
衛飲羽皺著眉頭搖搖頭,就疑惑地看了看夜空,帶著些好奇道:「我發現你,每天晚上都要看天空,有星星,還可以理解。但是,你連下雨天都在看,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還時候還看一整夜,到底在看什麼啊?」
「魔夜。」
「就是你之前說的,很多怪物的魔夜?」
衛飲羽滿臉擔憂看著陳仰之,這妄想病情好像更加嚴重了,還有救嗎?
陳仰之沒有再說話,只是不時仰望一下夜空。
幾個小時過去。
「天……要亮了。」
陳仰之看著東方微微發白的天邊,心裡漸漸鬆了口氣。
遲一天降臨,就能多活一天,是一件好事吧?
他不相信,這只是一個惡夢,這必定是魔夜降臨的先兆。但是,如果沒有尋找到對抗魔夜的辦法,所有人都得死!
這讓他無法接受!
不過,就在東方天邊發白,心裡正在鬆口氣時,卻猛然發現西方天邊,竟然出現一條詭異的黑線!
這是?
陳仰之瞪大眼睛,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魔夜!
這是魔夜!!
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想要喊出來,但是喊不出來,眼裡有著極大的恐懼。
我還沒尋找到對抗魔夜的辦法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都得死!
呼呼——
他呼吸急速無比,快要喘不上氣了。
而在此時,他體內的「生機」在瘋狂流失,猶如決堤的洪水般,臉色蒼白如紙。原本算得烏黑的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由灰白迅速變成雪白……
那張原本就瘦削的臉,也在迅速枯萎下去,出現一條條皺紋。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
一個原本只是病態的年輕人,就變成了白髮蒼蒼的暮氣老人。
此刻他用盡全力站著,終於看到東方的天色更亮了,把那一條詭異的黑線逼了下去。
砰!
他倒坐在沙發上,木然坐著,獃獃看著西方天邊。
魔夜還是要降臨了。
初春之晨。
青山鬱鬱蔥蔥,雲霧繚繞。
雅緻的院子里,開有櫻花、瑞香、鳶尾、海棠、月季、玫瑰、薔薇,還有小橋和流水……
花叢中的石板小路上,走來一個豐腴的旗袍美婦,手中端著一壺熱氣騰騰的參茶,正是保姆鳳姨。走進亭子后,看到坐著不動的陳仰之,就有些心痛道:「仰之,又是一夜沒睡?先喝些參……」
砰——
鳳姨手中的茶托跌落,茶壺猛然摔在地上,看著陳仰之猛然尖叫起來:「啊——」
一旁不知何時睡著的衛飲羽,立即被驚醒過來,猛然跳起來道:「鳳姨怎麼了?」
「仰、仰之,他、他!」
鳳姨驚恐指著依舊木然坐著的陳仰之。
衛飲羽連忙看去,眼睛猛然瞪大,整個人霎時怔住了,難以置通道:「仰之,你、你這、這是?」
一個幹練女子焦灼地從屋裡跑出來,來到亭子看到陳仰之後,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此時,她雙手捂住自己張大的嘴巴,有些痛苦地退後幾步,眼睛迅速通紅起來,聲音顫抖道:「仰之,你、你……這、這是怎麼了啊?」
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但是,陳仰之依舊木然坐著,眼神空洞地看著西方的天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