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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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熱浪灼燒著大地的生靈。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從幽暗的倉房中悄悄溜出來。不遠處,是接連不斷的打殺聲,他知道,這時候他們正在進行下一批「暗夜之子」的選拔。

小男孩蟄伏在倉房外鐵絲網織成的護欄附近,拚命伸長了脖子向外張望,彷彿隱約聽見了警笛的鳴響。

下一秒,他看見另一個男孩正拉著自己飛快地向前狂奔,他們瘋了一樣地逃,卻還是被追上。他看見那個男孩用力將自己推開,自己卻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周圍的人都帶著一張地獄惡魔才會有的臉,他們高高地舉起注射器,無論他如何嘶喊,都無法阻止……

司南從夢中醒來,腦海里仍舊是那個孩子堅決的眼神,那雙眼睛,他找了二十二年。

他起身拉開抽屜,倒了兩片葯吞下去,望了一眼時鐘,早上6:00。他想起昨晚傅沉川送他回來的路上曾經說過的話。

「杜桑性向這件事已經守不住了,況且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法律都已經允許的事情怎麼大的過人命。」傅沉川一邊開車,一邊看似隨意地開口。

司南沒應,他自然知道傅沉川在等他開口,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偏偏不想說。

果然傅沉川最後沉不住氣地繼續話題:「你知道他的秘密,他內心的苦悶,因此想要保全他的名譽,結合你的身份和你們兩個的性格,只有一種可能,你曾為他做過心理諮詢。但是司教授,當涉及到刑事案件的時候,心理諮詢的保密條例是不生效的,你應該也很清楚。」

「我並沒有想過要保密,」司南轉頭望向他,路燈明滅地掠過他的臉,「是你們沒有問過我。」

傅沉川被噎住了,嗯,噎得夠嗆,這的確是警方的疏漏,沒有查到司南這裡來。如果他這個時候再去跟司南討論什麼「五好公民」自覺彙報之類的,大概也不太符合司南的人設。索性不再開口默默開車。

「我明天會去。」司南卻率先打破了沉默。

「哈?」傅沉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大概是去局裡說明情況,「哦。」半晌,在司南家樓下把車停好,才轉頭看著他,「司教授,您缺司機嗎,我免費哦!」

這突如其來的「賤嗖嗖」使得司南打了個寒戰,推開車門,大步下了車。身後響起傅沉川抑制不住的笑聲,嗯,扳回一局。

刑偵一隊辦公室,侯銳端著咖啡快步走進來,在陶昕的座位上停了一下,胳膊肘捅了捅她:「瞧見沒有,那叫一個遺世獨立清新脫俗,說真的,我大學要是有這樣的老師,保准現在已經是心理學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當然,我是直的,昕昕你最知道了!」

陶昕一記重拳敲在他腦袋上,接過他手裡的咖啡:「是不是傻,有老大那樣的美男放在前面,再清新脫俗能怎麼的。再說你直不直,不重要,沒人關心!」說完轉頭看了一眼滿臉懵逼的關風和:「老關,你可別跟他學!」語罷端著咖啡徑直進了問訊室。

關風和看了看侯銳,咽了咽口水:「不是,猴子,老大這一年經歷了什麼?!」

侯銳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老關,能不能別什麼事兒都這麼認真!」

關風和撓了撓頭,算了,還是別想了。

陶昕將咖啡放在司教授面前,然後施施然地就走了。唐一看著面前那杯不屬於自己的熱咖啡,再看看自己前面空空如也的桌面,暗暗吞了吞口水,果然這是個看臉的時代。

「司教授,我們昨天晚上已經聯繫到了杜桑的父母,關於杜桑性向的問題,杜桑的父母早已知曉,但他們也向我們提供另一條重要的線索,說杜桑已經決心改正自己的取向問題,之前還交了一個女朋友,前幾天還曾經提及過要帶回去見父母。我們想知道,他是否曾跟您傾訴過相關問題。」

司南雙手握住杯子,溫暖透過掌心流入身體:「的確提過,他說那個女生一直追求他,個性溫柔,在經歷了James的種種胡鬧以後,杜桑曾想過要跟那個女生在一起,他對她充滿愧疚感。夾在James和這個女孩中間,他已經產生了嚴重的抑鬱傾向。他提到那個女生並不是她的學生,而是其他院系的。當然,我覺得這一點不足為信。」

「怎麼說?」

「杜桑對我一直不夠坦白,他並不是百分之百地信任我,所以大多時候我對他的理解都是建立在自己的推理與拼湊上,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為了防止別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俯瞰自己,因此美化自己的行為,甚至為自己尋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只有隨著你與他漸漸深入的溝通,他才會慢慢釋放開來,一點一點地推翻此前撒過的謊,吐露給你真相。」

「你是說,杜桑為了掩蓋倫理上的負罪感,欺騙了你。那麼這個女生,很可能就是他的學生。」

司南點頭:「我是這樣猜想,畢竟杜桑那種性格十分內向的人,去接觸其他院系的人機會不多,幾率不大。」

這時,侯銳敲門進來,神色十分嚴肅,靠在唐一耳邊耳語:「唐隊,剛得到消息,James跑了。」

「知道了。」唐一抬起頭看著司南,後者卻先他一步開口:「關於杜桑的資料我會儘快送過來,如果有其他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唐一很是滿意的堆滿了笑容:「那個,司教授,還真有個事兒,我師兄那心理療程,您接了唄。」

司南沒應,唐一趕忙靠過來:「莫局天天催我,我也是夾在中間難做啊!」

「那,辛苦了。」司南轉身推門離開。

辛苦了……什麼鬼?!

唐一撓了撓腦袋,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難搞!

「走走走,出發,去把那個腿長能跑的老外抓回來!」

下午四點,警方在郊區一間旅館找到James並將其帶回。

問訊室內,James抖如篩糠,喝了三杯熱水才冷靜下來。

「說吧,跑什麼?」唐一和侯銳坐在對面,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外國人。

James喝了一口水,顫抖著聲音:「我看到,看到Toussaint的屍體,他死了。」

「什麼時候,在哪裡?」

「前天晚上,他發信息約我在老地方見面,就是他們學校三樓的畫室,因為杜桑要避人耳目,我們經常在晚上沒人的時候,在那間教室見面。之前我跟他吵了一架,我以為這是他求和的信號。」回憶起那天的事情,James心裡仍舊有些惴惴的。

「你是幾點到達教室的?」

「七點不到,原本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八點半,但他臨時發了信息叫我提前過來。我之前跟他吵了架,一直在等他聯繫我,所以得到他的消息時,我真的太高興了,很早就在學校周圍等著。然後在七點不到的時候,我接到他的簡訊,他讓我立刻過去。我還很興奮,以為是他太想我,希望我早一點過去。於是七點不到我就到了畫室。」

七點不到,杜桑應該還活著。

「你看到杜桑了?」侯銳繼續發問。

「我……看到了,不不,沒看到……」James的神色充滿困惑,似乎是自己也有些混亂。

「到底有沒有看到?」

James想了想:「我大概6:55到了畫室,從玻璃看到杜桑坐在畫板後面。然後,我就推門進去。有什麼東西戳了我後腦一下,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是說,有人在你進門那一刻把你打暈了。」唐一試探性問道。

James想了想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是打暈,我的後腦並沒有任何淤青。力道並不大,我以為是Toussaint跟我開的玩笑。可是……」他咽了咽口水,「可是我醒來的時候,發現……發現……」

「杜桑已經死了,是么?」

James下意識點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失去知覺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不報警?」唐一的聲音帶了幾分不可抗的威嚴。

James滿臉慌亂:「我……我的臉上有血,身上也有,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怕,怕被卷進去……警官,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幹……我……我沒有,應該不是我……一定,一定是那個女的,對,Toussaint已經不愛我了,他愛上了別人,是那個女的……」

唐一:「你知道那是誰?」

James趕忙點頭:「我知道,他也和她在我們見面的畫室約會,就是那間畫室,有一次我撞見了他們,我很生氣,他明明是彎的,一定是那個女的勾引他……」

James的情緒變得很激動:「歐陽慧,對,歐陽慧,一定是她,聽見Toussaint要跟我複合,就狠下殺手,用的還是我送給他的雕刻刀,那是我的刀……」

隔壁監控室,莫局一臉高深莫測地拍了拍傅沉川的肩膀:「怎麼,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吧,脫離了我的管制範圍,就要造反了!」

傅沉川趕忙賠笑:「哪兒能呢,還不是莫局您一句話,我就巴巴兒地趕來了。」

莫局看著他諂媚的笑臉,想一巴掌排在他頭上,奈何他太高了,伸出手高度略有欠缺,但傅沉川眼界兒多好,趕忙彎下腰:「您打,您打!」氣的莫局收回手,改指著他的鼻子:「你小子啊,我讓你走個心理療程怎麼就這麼難,還不是為了你小子能趕緊回來給我賣命!」

傅沉川擺手:「別呀,我才剛過幾天萬惡的資本主義生活,惜命,不賣了。」

莫局又想打他,覺得跟他就是怎麼都說不通話,半晌嘆了口氣:「你呀,當年的事兒你不說我也沒問,但我知道大輝的死,成了你心裡的石頭。經過多方面考證,也證實了大輝並不是死在你的槍下,局裡都沒有人懷疑你,你怎麼就這麼倔,非要自己鑽牛角尖。」

傅沉川的神色也嚴肅起來:「莫局,大輝當年的死,我有責任。當時我和他同時被注射了毒品,之後發生什麼已經完全不在我的掌控。我腦海里有很多不受控制的片段,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卻看見我自己用槍指著他。雖然你們說他不是死在我的槍下,但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過,我聽到了那聲槍響。」他閉上眼,眼前彷彿還能清楚地看到當時大輝死不瞑目的畫面。

「那件案子,因為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那種毒品也忽然銷聲匿跡,使一切成為一樁懸案,但我不能讓它就這麼懸在那兒,如果是我的腦子出了問題,我必須要把它修好,找出那天被我遺忘的關鍵性記憶,那是大輝拚死要告訴我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停止過努力,我不能讓大輝白死。」

「沉川,」莫局聲音喚回他的注意力,「那件案子我們並沒有放棄,可如你所說,毒品從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蹤跡,完全無從下手,你的記憶的確是關鍵,但那並不是你的責任。你不能因此鑽進牛角尖,一輩子為了自己失去的記憶自責。聽我的話,先去接受心理治療,至少要讓我確定你已經從當年的陰影里走出來了,否則我就對不起你爸臨終的囑託!你忘了你的夢魘發作時有多危險了么,你一天不痊癒我就一天放不下心來你懂不懂!」

傅沉川耍賴地從衣領掏出那條銀色的項鏈,鏈墜是個莫比烏斯環的戒指:「諾,我不是還有這個護身符么?」

當年他從倉庫被救出來,一度陷入當日的夢魘中無法自拔,險些傷人傷己,幸虧這條項鏈將他掛在了窗口的把手上,才得以清醒。從此以後,別人都是祖宗保佑,他則是鏈墜保佑,還時常笑稱這是自己的小祖宗。

傅沉川了解莫局跟自己父親的關係,在父親過世之後的日子裡,莫局代替了父親給了他多少關懷,他都記得。他曾以為他跟大輝的關係也會如同他們這般堅固。

半晌,他才恢復了以往的不正經:「也成,那您把那個司教授,就您原來打算安排給我做醫生的那個,就他,我就同意。」

莫局看著他一臉揶揄的笑容,無奈地吐了口氣:「你媽前兩天不是還要給你介紹誰家的大家閨秀來著么,怎麼今天就跟我要人家司教授!」

傅沉川坦然道:「那不一樣,有女人也得有兄弟啊對不對,我這不是爭取全面健康發展么!」

莫局白了他一眼,指了指雙面玻璃的另一面:「好了,帶你來也別白來,把這案子了了,我給你安排。」

「是,局座大人!」傅沉川假意立正敬禮,目送莫局出了監控室。

唐一此時也結束了隔壁的審問推門進來,傅沉川看著隔壁還在平復情緒的James:「那天陪歐陽慧去圖書館的男孩找到了么?」

「找到了,他說歐陽慧那天情緒不太好,所以他全程陪著她直到八點才離開。」唐一回答,「歐陽慧的不在場證明是成立的。」

傅沉川摸了摸自己的鏈墜:「把歐陽慧抓回來吧,準備結案!」言罷便大步走出去,唐一頓時有點發愣:「啊?」

「別廢話,把人帶回來再說!」

唐一這才回過神:「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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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川:「司教授,談個戀愛好不好?」

傅沉川:「司教授,我覺得這世上能夠收服我這樣優質精英的男人,非你不可。」

傅沉川:「司教授,你是不是應該說點啥,嗯?」

司南:「哦。」

傅沉川:「沒了?」

司南:「回去等通知吧。」

傅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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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他太流氓[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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