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俠談笑間
林間濃綠,四下里鳥聲驚鳴,令走在樹叢中的江曉怡心潮激蕩。她——掌門人江正山唯一的女兒,武功卻甚平常,只是在長相上出類拔萃——冰人般的美,令人都不敢多視。此刻,她看起來還挺神氣,彷彿遇上好色之徒,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其實多看她一眼、兩眼、三眼……她也不在乎。
本來江曉怡待字閨中,心儀蘇陽。不料蘇陽對她毫無情意,使她空等多年。歲數都漸漸大了,不得已,接受了在父親安排下,與柳義的婚約。如今婚期將近,她嫁妝之中,尚有些針線活兒,須姐妹們幫著料理。自提了包裹,前去相求。抄了近道,才入林中。
這時,有一片樹叢簌簌作響,帶著樹枝被壓折了的喀嚓聲。然後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影——呼嘩——呼嘩——將小樹水浪一樣分開。猛跳出來一個龐然大物。嚇得江曉怡都退了幾步,才看清了,是一大漢。
那大漢不是向著她的,背對著江曉怡,又向前走了。
江曉怡見到他高高的個,有好大的一個頭,腰身更是大熊一般,套著一身華麗的雲錦,裡面大塊的肉都似包不住,看起來很肥,但不失健壯。單從背影上,江曉怡也能認定,嵩山派沒有這樣的人,他倒是更像人們所說的那個秦碩。
昨天,秦碩、四派掌門帶人前來嵩山,那幾個主要人物長相非凡,早被眾人說得多了。江曉怡雖未目睹,也已耳聞,於此想起,難免一震。感到秦碩要轉回身來抓她了,她的腿就要立不住、要癱下去。但不知怎麼回事,她的兩條腿還能僵硬地矗在地上。將下面的一根枯枝都踩斷了,發出極脆的聲響。
她心頭亂跳。看到秦碩還是沒有回頭。倒是有點失望了。
突然她心亂如麻、神志錯亂,記起了小時候,玩過一個花瓶。那個花瓶總是被父親放在一張小圓桌上。她極喜歡那花瓶,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那張小圓桌子。她道桌子要有稜有角的才好。很多次,她看到父親拿著花瓶,隨意地把玩,她倒並不擔心花瓶掉下去,碎了,只是害怕著它的去向。於是有一天,她讓自己不用害怕了——她親自打碎了它。她倒是安寧了。
江曉怡開始鎮定了,身體內有一股怪異的邪勁在推她了。她的兩條腿一陣顫抖,向前挪動了。才跨出了一步、兩步,馬上快跑了上去,要追趕上前面那個龐然大物,像在追趕著自己。
也許她在骨子裡有些東西,跟一種暴戾的氣息相互吸引。她嗅到了什麼,而且她像是早在等待著這樣的一個機會了,從她的父親要將她跟柳義安排在一起的時侯開始,她就應該感到自己,又要打碎什麼了。
他的身影忽明忽暗的,在樹影和日光下晃動,走得飛猛。江曉怡追起來並不容易。但她拼盡全力,用異常的精力在兩人之間縮短差距。
她已是瘋了,不管周圍是茂密的叢林、高聳的山崗,腳下是拌人的草地、濕污的黃泥,眼睛里竟然只剩下了一個影子——足以吞噬她的一切。
終於這個影子停下來了。江曉怡飛快地衝上前去——臉色蒼白,目光獃滯,夢遊似地攔住了他。
她知道秦碩是什麼人,她等待著。看到了一張已經變得興奮異常,又如狼似虎的臉。只是還有點擔心,不禁痴痴地問:「是秦碩嗎?」聲音都發得分外清脆、明亮,如同垂死之人最後的回光留言。
他搖了搖頭。江曉怡大失所望。不過,看著他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又有點不管不顧起來,站著沒動。
兩人之間近得都能聞到對方的氣味。江曉怡毫不嫌棄。
他上前了一步,哈哈笑道:「我是秦公子!你是誰?」江曉怡聽清楚了,也聞到了一股更強烈的腥氣,看到一張大嘴在迎向自己。她也不後退,感到身上著了火一般地痛快了,得意地說道:「我是江正山的女兒江曉怡!聽好了,我可是嵩山派掌門人的女兒!」
他喜道:「好,我喜歡!」伸手便抓。
江曉怡的頭往前一衝,一把秀髮已到了他的手裡。
秀髮尚未被他抓離頭皮,他只往上一提,帶個附體,使她的雙足離了地面。痛得江曉怡大叫:「要幹什麼!」
他饒有趣味地說:「把你的兩條腿擰斷了,再喜歡喜歡!」說完了,拍了拍江曉怡的臉,往下一撈,將她的下半身也弄了上來——幾乎將其折成了一疊。他方想到那腦袋礙事,再往下一扒拉,將這人頭朝下,都提成了一條,先抓住了一隻腳。用粗糙的大手往上一抹。跟煺毛似的,把那綾子也弄開了,露出個潔白如玉的肉腿段子。瞅著個合適的部位,正好下手。
江曉怡沒再發出什麼聲響。她半嘴的牙都被拍鬆了,滿嘴發麻,不斷地吐著血,只是在心裡叫著:「好……好……」
有人卻道:「這樣可不行。」說話的聲音並不響,卻令倒著的江曉怡如夢方醒。雙目一亮,從下面看到了兩隻拖著布鞋的腳。她知道,定是蘇陽來了。再看看周圍,她也明白了,自己已到了嵩山派演武場的外圍。
其實蘇陽一直站在這裡,剛才看到秦碩來了,還是他將其攔下的。江曉怡只因一時喪心病狂,才不能目睹。蘇陽看到事情要弄大了,才說出了一句公道話。
秦碩對此也覺得有理,道:「對,這樣可不行。擰得太高了。」一隻粗手摸向了江曉怡的小腿。
蘇陽道:「我讓你住手。」秦碩真住了手,只是疑惑地惱道:「怎麼,你敢叫我住手!你是誰?」蘇陽只像沒聽見,轉過身,走了幾步,莫明其妙地自語道:「能上哪兒去呢?」秦碩叫道:「你別跑!」提著江曉怡往前追,忘了擰她的腿。蘇陽又自語道:「還好,你不會跑。」突然往下一蹲。
秦碩止不住腳,被絆了個正著。一倒,嘭地落到了沙石地上,把江曉怡都摔得老遠。蘇陽用一隻手摸著**——那地方也被撞得很疼。
秦碩倒不覺著疼,摔出了一身的火氣,大吼一聲,猛地從地上躥起老高,直向蘇陽撲來。蘇陽一抬頭,覺得這傢伙頂天的高,對自己大為不便,從地上抓起了一個小瓜般的圓石,忙著往邊上的亂石堆上爬。
那亂石堆壘得挺好,蘇陽置身其上,倒比秦碩高出了半個身子。那秦碩本來還想掐死蘇陽呢,一撲到他面前,卻找不到他的脖子了,就仰起了自己的腦袋,往上張望。
蘇陽手抓著圓石,就往那腦袋上砸。秦碩見了,也懶得躲閃,將頭一頂,似運氣勁上頭。
啪地一響,石頭碎了,秦碩的頭也碎了。
嵩山派有數位弟子練劍歸來,目睹了秦碩被砸。柳義正在其中,率眾趕到當場。見到秦碩已經倒地氣絕。真搞不清這傢伙,怎麼又上嵩山來送命了。
蘇陽站在亂石堆的邊上,手裡抓著半塊小石頭,低頭看著。而江曉怡早已不知去向。
柳義與眾人面面相覷,都被這件事驚得不輕。好不容易才有人叫出聲來:「這下子,我們可真反了!」
柳義的臉拉長了,走到蘇陽跟前,盡量平靜地道:「師兄,你知道嗎?」蘇陽卻沒有反應。柳義才大聲道:「師兄,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蘇陽依然如故。柳義把手都舉起來了,差點要衝師兄拍上去。忍了忍,才指著蘇陽怒道:「你……何以這樣了?幹什麼事情,你都不計後果了嗎?」蘇陽都沒搭理。
氣得柳義轉過了身,也不去看他,只顧著講起來:「從小你比我懂事,可是你現在不小了,怎麼倒似傻了呢?不想想,難道我們就不想要秦碩的命?咱為啥還讓他活著?不過現在好了,他死了,你不用多想了,你馬上會看到,朝廷跟四岳派的人都會來找我們算帳!也許你武功好,你有能力保護嵩山!」說著話,柳義忍不住地又迴轉了身,再次用手指住了自己的師兄。
忽然見到蘇陽蹲了下去,不起來了。柳義方才起疑,心道:「難道他受傷了?」
有人道:「師父來了!」不知誰報了信去,江正山、夏聖平帶著嵩山派的一大群人飛奔而至。
蘇陽已被亂石擋住了身影,未被師父見著。江正山上來,氣急敗壞地察看秦碩的屍體,問柳義:「你大師兄呢?」柳義又一指。
江正山猛地跳了過去,就要抓人。忽又止住,迴轉個身,忙不迭地叫道:「烽火台的人先去點上狼煙,全山警戒!巡山的人增加一半,前山後山要查得一處不漏!還要立即搜山,嚴防秦碩有同黨逃脫!」又對夏聖平道:「去安排家眷,做好撤離的打算。」又對柳義道:「但願秦碩的死不會被外面的人知道。他的屍身也許還有用處,你知道怎麼處置嗎?」
柳義可真沒想到,在此關鍵時刻,師父竟會讓他去處理屍身,才清醒了般,怪自己剛才一味地指責師兄,失去了呈能的時機,便道:「嵩山上的龍尾洞深長陰寒,可以將屍體放在那裡,叫專人看護。」又道:「還得問一下大師兄剛才的情況。」江正山方道了聲對,望向蘇陽。
蘇陽蹲著還沒起來,早忙活開了——一塊塊地搬弄地上的亂石,將那亂石堆都拆了。終於,他找出了一小塊暗綠色的石頭。捏在手裡,好是稀罕。
原來這塊小石頭名喚水靈石,深藏於大磐石之內,非震山之雷不足以使其現形。眼下的一堆亂石,就是被天雷劈裂而成的磐石碎體。但當時那水靈石仍受一層堅岩包裹,落在地上小瓜似的,不露痕迹。蘇陽善察萬物之精蘊,路經此地,才能發現。那會兒只恨沒法子將它打開,湊巧遇上了秦碩,看出了秦碩練有一身的外家硬功。蘇陽便打算借他的腦袋一用,就抓了那小瓜似的石頭,使出了上成的內功,去砸他的頭,迫使其運用外家硬功相抗。兩種功力在石頭上內外一夾,果有奇效,弄出了這塊水靈石。至於秦碩的腦袋因此作廢,倒像無關緊要;救出了江曉怡,也似順手牽羊。
眼下,但見那水靈石綠底青絲、藍線黑條,分佈均勻。自成一番景緻如江河千里,青山綠水都已收入其中。雖只是區區彈丸,在有心人的眼裡卻並不輸於這大千世界。真是看得蘇陽愛不釋手。
江正山不禁搖頭斥責:「玩物喪志!」柳義見他還跟小時候一樣,在玩石子,難免暗笑,幫著師父問話:「師兄也該說說,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把秦碩打死了?」問完了,柳義才擔心他像剛才一樣,不理會自己,豈不大沒面子。
蘇陽也真似沒聽見。柳義又急道:「師兄……」蘇陽才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該死了,隨他去吧。」
江正山止不住似地向蘇陽跨了一步,嘴上怒喝道:「該死,你才該死!知不知道秦碩死了,整個嵩山派都可能陪著他去死!」說著揮掌打去。蘇陽向後一仰,躲過了一記耳光,只擔心師父會奪走他的水靈石,小心地將它藏進了懷裡的小兜。
江正山沒有再打,只是怒沖沖地瞪著蘇陽,又道:該死……該死……你再說一遍!」蘇陽搖了搖頭,兩手往背後一靠,表示出了一種大度——並沒有生師父的氣。江正山見他不言,氣得直搖頭。忽地把頭轉向了柳義,極不正常地說道:「他剛才說什麼?你再幫他說一遍。」
柳義心想,師父被氣糊塗了,但師父再糊塗也是師父,命令難違,也只能學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該死了,隨他去吧。」因說時猶豫不決,語調極慢,極像蘇陽那不慌不忙的調調,眾人聞之,雖值危機四伏之時,也有個別的人為之噴笑。
江正山自然不笑,道:「對,隨他去吧。我來問你,隨他來的人還有沒有啊?隨秦碩來的人還有沒有啊?」說這話時,江正山仍是對著柳義,問完了才轉向了蘇陽,道:「噢,應該問你。」弄得一些人想不笑都難。
蘇陽說出了一個字:「有。」才令人正色。江正山急道:「誰?」蘇陽坦言:「是你女兒。」江正山驚道:「什麼!」人就一呆。柳義大驚失色,上來把師父擠到了一邊,雙手緊緊地按到了蘇陽肩頭,慌裡慌張地叫道:「你看到什麼了?」
蘇陽比較反感,絲毫不為所動,沒有急著搭理。柳義臉上的汗全下來了,急得都要給蘇陽下跪了,一個勁地道:「師兄告訴我!告訴我……」人群中有人道:「二師兄,這事我也看到了。」
說話的是江正山所收的一個小徒弟——生性機靈,只是膽子不大,剛才有點受驚,才沒開口。柳義忙又上去抓住了他,迫不急待地道:「小師弟,你快說!」這下子被江正山一把推開了,怪道:「別這樣,嚇得人家不敢說話。」
柳義略有收斂。那小徒弟才講了,他是早在林子內采果子的,見到了江曉怡追隨秦碩之後,他出於好奇,也就跟上了……
眾人只顧聽那小徒弟說起來。蘇陽閑著沒事,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蘇陽上了一座高峰。聽鳥語,賞奇景,好是自在。但見四方雲淡風定,江湖也已似波瀾不起。
又走了一陣子,山路已無。蘇陽稍事歇息,躺到了一方青石之上。被綠茵環抱中的一處亮色吸引。想那一處必是山泉映日,好個水艷天光。又稍感口渴,思量著如何前往。下面便傳來了吵嚷之聲。
蘇陽很是不爽,爬起了身,向下掃了一眼。見到了本派的人正在搜山,便搖頭。如欲甩脫一群蒼蠅,幾個快步點地。轉到了山峰的另一側。乾脆攀藤躥樹,越過了幾道丘壑。才又懶洋洋地纏在一條藤子上晃悠著,任隨著它脫離山壁,晃向空谷,落到了芳飛崖的下邊。
長藤被一個人拉住了,蘇陽才往上爬。眼看到一片淡紅飛舞,蘇陽心知那人是誰。不出幾步便抓住了她腳邊的那塊岩角,將頭和身都伸了上去,幾乎鑽進了她柔軟的粉裙之內。聞得異香盈鼻,有消煩解優之效。只因不便深入,蘇陽才探出了身來,跟她並排站到了一起。
她曾經似仙女,因不說話,被蘇陽稱為啞女。後來蘇陽又覺得她未必真啞,改稱崖女。也學會了不與她羅嗦。
崖女抓著長藤,拿著一根青綠的竹枝,正從高高的峭壁上接著一股細流——使其順著竹枝流入她的朱唇之內。蘇陽好是羨慕,直看得不肯走。
崖女喝夠了水,自然地將那竹枝向著蘇陽一遞。他便接了,忙不迭地依樣畫葫蘆。學會了,只覺得清流入口,滿身的爽。直喝得肚皮鼓鼓。
崖女也不笑他,只在邊上看得認真。蘇陽便從懷內掏出了那塊水靈石,舉到了她的眼前,滿懷好心地,讓她也仔細地賞視了一番。然後將它放在掌心上,仍用竹枝接著流水,滴到了它的上面。
頓見它如升雲起霧,很快地,那上面的江河奇景也似奔涌而起。唬得兩人都目瞪口呆。
一會兒,蘇陽又好奇地將它從水嘀下面移開,由太陽照著。慢慢地,見到了它如雲開霧散,似天下太平。想它一經水澤,定然又復前景,彷彿一個世界已入聖手,任由掌控,翻雲覆雨,何等大能,便重又玩起。果不其然。不由得生出了一種膽顫心驚之感,又不忍釋手,百玩不膩。真不知這水靈石上的世界,與真實的人世,哪一個才好,哪一個才壞,哪一個才不受捉弄。
不知不覺的,蘇陽的半身衣物都被水滴浸濕了。那一片濕印已侵入了他的褲襠,大有下流之勢,令邊上的崖女見了也難以為計,只有盯住了他手上的石頭,不去管了。
隱隱地傳來了吹簫之聲,卻非清音,漸漸地令人心生躁意。崖女臉生紅暈,暗自搖頭,才定住了神。蘇陽才有所覺,心中不適,感到了十萬火急。識得正是摧魂神簫的音調,想來乃師父所為,因有大難臨頭,才吹此簫,有急召眾人之意。
按嵩山派律法,凡本派弟子,若聞此簫音而不為所召者,定當遠逐。蘇陽還不想離開嵩山,很是無奈,要收了那水靈石前往聽命。見到邊上的崖女眼光不舍,便將那水靈石、竹枝,一起奉送到了她的手上。如同奉上了一個傳國玉璽般的莊重。崖女自然地接了。蘇陽方才轉身。正見落花飛去,似乎從此一走,有些東西也正飄然遠離。
簫音不絕,蘇陽已經過了演武場。想他師父若真是刀架到脖子上了,氣也不會這麼長,事情當不急,走得慢一點也無關緊要。只是簫音難聽之極,又有摧人奔命的奇效,令蘇陽無意慢步欣然。很快地便來到了本派的聚義廳之外。
他認準了,師父定在裡間吹簫無疑。但看外面也無人無事,好像該當他進去直言相告,沒事就少弄那破玩意,免得擾人心性。師父聞之有理,定將那長簫一丟,痛改前非,他就當沒了這回事,寬宏大量、不做計較,重回芳飛崖,玩個水靈石,豈不快哉。
不過,這是白日做夢。蘇陽由西向東地走,望著耀眼的金光,和那爍爍光芒中起舞的塵土,頭腦還很清醒。想到這兒剛剛聚集過人,又將地皮磨去了一層,不會是來鬧著玩的,他們去了何處、是走是留、是生是死,都會對他構成點關連,實在無可奈何。又思螻蟻聚散,有礙飛龍在天,何其荒唐,卻成定理,不覺搖頭長嘆。
此時風大,聚義廳的大門朝南開著,咯咯地響。蘇陽從側面而來,難以看到內中情形。但是他的長嘆之聲一經出口,簫音頓止。隨後,蘇陽轉入了大門。
裡面黑壓壓的,全是人。嵩山派上上下下的重要人物都到齊了,分兩片站定,無聲、肅穆。江正山高高在上,於中間站著,受著眾人的仰視。蘇陽往內一走,大家才來看他。見到了他半身濕漉漉的樣子,真如兒時歲月,方便自然,個個驚奇。
蘇陽一路上濕濕涼涼,到此早有所覺,只因師父的簫聲吹得緊,不方便回家再換條褲子,望大家體涼。隨著眾人往邊上一站,不便再有所張揚。
忽然間大門口又走進了一個人,而且直奔蘇陽而來。不用去看,光聽一下送上來的呼哧聲,蘇陽就猜到這是個女的。只聽她在後面道:「性蘇的,難得你這麼大了,還有此雅興!你這條褲子還要不要?」聲音雖然不大,大家聽起來倒還清晰。一些人忍不住地捂住了嘴,以免在這危嚴時刻,發出不恰當的聲響。
蘇陽知道她是夏雲了,也當明白了她的意思了。當她裝模作樣的上癮,心道:「以前你要女化男裝,看中過我的衣服,倒還罷了,今日怎麼就看中了我的褲子呢?」又想她以前像是趁火打劫,弄走了他的衣服,今日見到他的褲子濕了,又要趁水什麼的。不禁氣惱,壓低了聲音,對已站到了他側面的夏雲道:「我不脫!」
夏雲直言:「我不是來給你換褲子的,你尿濕了自己管嘛!」說得蘇陽張開了嘴。眾人也有點合不攏嘴了,整個大廳內都哧哧帶響。夏雲又道:「問你,這條褲子還要不要呢!你到底要不要?」說著話,她已站到了蘇陽的前面,手裡舉著一條褲子。
蘇陽認出來了,這還真是自己的一條褲子——穿破了的,扔在屋裡,又被老鼠咬過幾個洞。不知怎麼到了夏雲的手裡。想她原來看上了一條破褲子,其愛褲之心,實屬罕見,本該送她個人情。只恨她出言不遜,休怪自己吝嗇了,還不如拿來,找個地方換上。但是,蘇陽又心存疑慮——萬一夏雲使的是激將法,豈不讓他又自脫了褲子,給她以可趁之機。想來這江湖險惡,是連褲子也不能避免的。
正當為難之際,夏雲的老爹夏聖平說話了。毫不客氣地道:「羅嗦什麼,塞包里就是了!」夏雲也真聽爹爹的話,照做不誤。她還真帶了一個包。蘇陽滿臉疑惑——這父女倆貪便宜一套一套的。
夏聖平也不看他,望著台上的江正山深懷歉意。因夏聖平一直在想著江正山的交待,才沒有及時地控住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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