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世紀的雨
上京……某處。
這是一個隱秘的地方。
味道很奇特，像是血液，也像是消毒水。
潔白光亮的金屬通道上，都是捂著嚴嚴實實的白色身影。
他們此時都顯得很心急，正朝著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那是他們開會和討論的地方。
一張潔白的橢圓形金屬大桌，他們十幾個人正好圍一圈。
人齊了，坐在中間的人開口了。
「剛才的動靜，注意到了嗎？」
聲音透過嚴實的面罩，顯得粗糙和低沉。
其他人聞言或點頭或搖頭，有的看向主位，有的面面相覷。
那人再次開口了。
「這裡震了三下。」他食指朝下，點了點桌子的邊緣。
「這裡……是指整個世界。」
他又補充了一句……
川都的雨停了，又是一個平靜的早晨。
晨霧升起，隱約間遮住了這個濕漉漉的城市。
人們呼吸著朝露，迎來了新的一天……
「這信號怎麼回事，時有時無的。」
潮濕的街道上，一名身材嬌小的女人正舉著手機抱怨，她滿臉無奈，眼神里還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她邁著小步子走了幾下，黑色的高腰皮鞋踩在一灘污水上。
「終於有了。」她放下高舉的手機，嘆了口氣打響一個號碼。
那邊的信號好像也不是很好，第一個電話沒通，她急匆匆的打了第二個。
這次倒是很快，那邊傳來聲音，低沉沉的，周圍好像還有些汽車在高速上行駛的雜音。
「查好了嗎？」那邊直接問道。
女人把頭壓低了一些，轉頭望向四周，見沒什麼人才緩緩開口。
「查好了，是那個酒店沒錯。」
「那就好，我們馬上就到了，先掛了……」
視線一晃，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陰暗的光線，雜亂的地板，深棕色木桌上殘留的美酒，還有那個落在地上，帶著絲絲血痕小刀，儼然一副暗黑美景。
床頭，一隻白色的尾巴動了。
隨後便是一個清秀的少年坐起。
他頂著凌亂的短髮，半眯著狹長的眼廓……翩翩少年躍然紙上。
這張潔白的大床上，帶著鮮紅的花朵，還躺著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具屍體。
忘明樂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平靜的踩著床邊的拖鞋起身。
潔白寬大的睡衣掛在他的身上，把他襯的更加瘦弱。
忘明樂看都沒看那個死去的床伴，只是緩緩的走到桌邊，捏起酒杯把裡面的美酒倒在床腳。
「隔夜酒可不好喝。」
他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跟那隻床頭的白貓，床上的屍體說話。
他又從牆邊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紅酒，為自己認真的倒了一杯。
他躺在桌邊的靠椅上，一邊晃著手裡的酒杯醒酒，一邊看著沒有遮實的窗戶。
「這種光線才美，你說是嗎？」忘明樂懶散的笑著，也不知道在問誰。
那邊也沒有回應，忘明樂繼續自言自語。
他把酒杯放在鼻尖使勁嗅了一下。
「嗯～真香。」
忘明樂誇道。
而就在這時，床頭的白貓動了。
它抬起小腦袋，瀟洒的踩著被褥跳了三下，便優雅的落在了忘明樂躺得那張靠椅上。
只見它修長的白尾巴在忘明樂的耳邊揮了揮，又「喵」的叫了一聲，後者修長的眉毛便皺了起來。
「噁心的跟屁蟲，擾人清凈。」
忘明樂放下酒杯，可惜的看了一眼。
「寶貝，下次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忘明樂對著那酒杯柔聲細語的說了一句，溫和的聲線像是在說情話。
「我要走了，小姐。」
他起身，又對著床上的「人」紳士的道別。
「祝您安息。」
他微微鞠躬，優雅的行了一禮。
門外，疾緩疾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忘明樂的眼睛眯了一下，眼神盪起一絲波瀾后歸於平靜。
他淡然的穿好禮服，整了下領帶，帶著笑意準備開門。
門外的紅地毯上，正有四個中年男人靠著潔白的牆壁佝僂著身子緩緩前進。
他們目不斜視，目標正是前方的一個房間。
可是一個房門卻突然打開了……
不是他們盯著的那個，而是對面的。
他們聞聲觀望而去，但那個房間里卻空無一人。
領頭的趙志皺起眉頭，剛準備向後面打個手勢。
可意外卻來了……
只聽到「唳」的一聲。
石破天驚下，整個川都風雲變色。
趙志只感覺耳膜都要破了，疼痛之下，腦袋昏沉沉的，隱隱約約之間，趙志感覺有一股熱流從耳洞里流了出來，耳垂都暖暖的……
他倒在地上，沒了意識。
而他們目標的那個房間里，忘明樂也驚呆了。
他瞪著大眼坐在地毯上，看的方向，正是那個超大的窗戶。
此時的窗戶已經破的稀碎，那淡紫色的窗帘也被掀飛到床腳邊，被震飛的玻璃渣子撒的滿屋都是，還劃破了忘明樂的臉頰。
但忘明樂根本來不及去擦，因為他眼前的事物，那個窗外的龐然大物，真是太令人吃驚了。
那是一頭蒼鷹，有著漆黑色羽毛，白金色腦袋的蒼鷹。
它很大，但有多大呢，忘明樂看不到邊際。
因為它正展著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的影子打在前方的街道和大廈上，嚇破了路邊人類的靈魂。
它修長的金色利爪抓破了腳下那座百米大廈的樓頂邊角。
巨大的金色鳥喙微微張開，犀利的鷹眼俯視著下方的螻蟻。
它就立在那座大廈之上，昂首挺胸，好像一個神靈降臨在自己的國度。
它收回自己的羽翼，風浪再次被激起四散而去，灰塵過後，只留下人仰馬翻凄慘破敗的一切。
那些還可以站著的人們，已經被驚嚇到只會立在原地，連跑都不會了。
「那是……什麼？」
這是他們此時心裡唯一可以出現的四個字。
「唳……」又是一聲鳴叫響徹整個川都。
只不過這次的叫聲低沉了些。
「唳……唳……」
又是幾聲過去，聲音未減可聲調卻一降再降。
直到……那低沉的人類語言響起。
「人……類！」
語音有點蹩腳，生巴巴的。
「這裡……為……我的…領土。」
它抬起白金色的腦袋，仰天長嘯……
破敗慘落的房間里，忘明樂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儀容。
他立在窗戶邊緣，興奮的看著對面大樓上的龐然大物。
對他而言，那不是怪物，不是恐懼，那是嚮往，是信仰。
那是力量……
忘明樂肩膀上的小貓很安靜，金燦燦的眸子也看著相同的方向，好像還帶著一絲笑意……
那大廈上又有了動靜。
宣判完畢的黑鷹好像沒了興趣，展開羽翼，伴著爪子下的灰塵和雙翼間的颶風，遠去到了天邊。
它那遮天蔽日的身影，被太陽印在了它掠過的地方。
強烈的風浪，震壞了高處的玻璃。
那些碎渣，反射著陽光向地面刺去，好像一把把透明的箭矢，讓人頭皮發麻。
路上的行人，看著那飛撲下來的碎渣，就好像面對萬箭齊發一般，雖然回過了神，但卻不知道該去何方！
幸運一點的，只是感覺頭頂的太陽沒了，好像是坐著火車過隧道，一下子便暗了下去。
但很快，隧道遠去，陽光再次打在他們煞白的臉上。
黑鷹飛走了，消失在那茫茫的天際。
它爪下的百米大廈，已經崩壞了大半，一眼望去，全然是大廈將傾的樣子。
之後的收尾，警察來了，軍隊也來了，不過卻有點姍姍來遲的意思。
夜幕下，一家茶館，兩個西裝革履的人坐在了一起。
外邊依舊下著小雨，他們中的一個還拿著濕漉漉的皮包，顯然來的很急忙。
「李所長，你急匆匆的叫我過來，是有什麼新消息嗎？」說話的人搓了搓稍微帶著點雨水的頭髮，語氣有點埋怨。
「老高，你們那裡的研究還沒什麼進展嗎？」
另一個人答非所問，說著還倒了杯茶放到了那人的身前。
那人沉默了會，也沒看那杯茶，眉頭倒是皺了起來。
「上邊怎麼了？」
「哦……你還不知道。」聲音不自覺的小了些，「川都那邊出事兒了，上邊要嚴查。我們這些項目啊，要歇一段時間了。」
「出什麼事兒了？」
「我也是聽說，具體的我還沒看呢。不過是挺怪異的，現在火星子還沒處理完，你想知道自個上網查查。」
「行，我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唉～你別慌著走啊，正事還沒說呢。」
頓一下，喝了口茶。
「研究還沒進展嗎？」
那人擺擺手，無奈道。
「研究對象都死多長時間了，還能有什麼進展。實在不行，你如實上報得了，做人也不能太貪心嘛！」
「行行行，我有分寸。這研究所啊，今天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開了。」
「你都黑多少了，還不知足？」
「哈哈……喝茶喝茶。」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了……下著下著，就像是雨滴打濕紙巾，蔓延覆蓋……
全球的烏雲連了起來，哪裡都是被雨水打濕的土地。
太陽照得到的地方，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日出的地方，日落的地方，都是雨。
雨水在這一天超越了光，成了全球新的背景。
這一天，這場雨，是新世紀的鐘聲。
自此，新的篇章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