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抱頭鼠竄
姜旭尾隨蘇家母子進入小巷,蘇氏婦人回頭看見姜旭遠遠綴在身後,嚇得渾身抖了一抖,拉著兒子加快了腳步。
蘇家母子越走越快,姜旭無奈,快跑幾步攔住她們的去路。
「差、差老爺,小婦人家貧如洗,實、實在沒什麼油水……」蘇氏婦人帶著哭腔道。
尾隨姜旭跟進來的青蓮聖女,此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房頂上,手中捏著一柄短劍,眼中寒光閃爍。
似乎只要姜旭敢敲詐蘇家母子,下一刻,姜旭就會屍首分離,變成一具屍體。
「吃了原告吃被告,這種人,死不足惜。」
屋檐下,即將變成一具屍體的姜旭摸了摸鼻子,無奈地對蘇氏婦人道:「大姐,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敲詐錢財的。」
蘇氏婦人聽罷愈加惶恐,她急忙道:「小婦人姿色醜陋,入不得差老爺的法眼。況且,家中還有丈夫……」
姜旭哭笑不得,他急忙打住蘇氏婦人的話,也不多說什麼,掏出之前車夫賄賂他的兩粒碎銀子,塞到蘇氏婦人手中。
蘇氏婦人看著手中的巨款,眼中出現掙扎之色,她道:「差老爺,給錢也是不行的,家中還有丈夫……」
姜旭莞爾一笑,蘇家母子出事這麼久,要是家裡還有男人,街坊鄰居早通知她男人了,哪用得著孤兒寡母在大街上受人欺負?
他就是看出這對母子家裡沒男人,日子不好過,這才起了接濟的心思。
姜旭笑道:「行了,大姐,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你們母子倆生活不容易,給你們送點錢。」
「啊?」蘇氏婦人臉上全是茫然之色。
在她的印象中,應天府的衙役不欺壓百姓就算好的了,可從來沒聽說過衙役救濟百姓的事迹。
姜旭俯下身子,對小孩道:「小子,幾歲了?」
「八歲了。」小孩怯生生道。
姜旭默默嘆口氣,之前在大街上他就看出來了,這小孩身形瘦弱,皮膚蠟黃,一看就是長期缺乏營養,造成的營養不良。
小孩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短,並且衣服上還有縫補過的痕迹,雖然她母親的織工很好,但還是瞞不過姜旭的眼睛。
「大姐,這二兩銀子你收著,也不是我自己的錢,是之前那車夫賄賂我的銀子,就當是那鄉下土財主賠給你們的錢吧。」
蘇氏婦人看著手裡的二兩碎銀子,不自覺的舔了舔乾燥起皮的嘴唇,心裡有些意動。
二兩銀子對於她來說是一筆巨款,在神京這種物價騰貴的地方,也能買三石糧食,都夠她們母子吃兩三年的了。
蘇氏婦人心中掙扎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對姜旭道:「差老爺,去、去小婦人家坐坐吧。」
蘇氏婦人說著,有些害羞的撩了一下鬢角的頭髮。
這是要拿身體換錢啊…
姜旭心頭泛起一絲苦澀,隨即假裝不懂她的意思,笑道:「不了不了,還要去衙門點卯呢,今晚要巡街。」
蘇氏婦人有些意外,她有些不敢置通道:「差老爺,你真的只是想救濟我們母子嗎?」
姜旭嘆了口氣,道:「大姐,這錢你不要節省,你兒子現在明顯營養不良,急需補充營養,我建議你買兩隻母雞,下蛋給你兒子吃,雞飼料可以去榨油作坊買豆粕,那個便宜,而且產蛋快。
「你兒子今年都八歲了,體格遠比同齡人小,現在不補充營養,長大了想補都補不了。」
蘇氏婦人見姜旭真心實意的給他出主意,這才相信姜旭的目的就是單純想救濟她們母子。
蘇氏婦人眼眶一紅,當即就拉著兒子向姜旭跪下。
姜旭側身讓開,急忙道:「使不得,這錢不是我的,我只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兒子,給恩公磕頭。」蘇氏婦人按著自家兒子的頭,向姜旭磕頭。
姜旭急忙避開幾步,準備離開此地。
不過在他離開之前,他對蘇家母子叮囑道:「大姐,這事兒千萬別往外說,我追你進入小巷子,就是怕我接濟你們的事傳出去。」
「為什麼?」蘇氏婦人疑惑道。
姜旭笑道:「衙役的風評那麼差,要是傳了出去,那同僚們都知道我和他們不同,到時候他們心裡不平衡,想整我,不是無端生出許多是非?與其要點虛名,不如少些事端,落個清靜。」
「好吧,恩公放心,我們母子一定不會給恩公惹麻煩的。」
姜旭點點頭,接著他又叮囑了蘇家母子幾句,便離開了小巷。
屋頂上,青蓮聖女喃喃道:「這個小捕快處事圓滑老練,又不失俠義之心,要是招入會中,或許將來會是我一大助力。」
「得想個計策把他賺來。」
青蓮聖女默默站立片刻,隨即跳入小巷之中,幾個閃身之後,消失不見。
……
做了好人好事的姜旭心情舒暢,一路哼著歌來到應天府衙門。
應天府衙門不僅管理著人口上百萬的神京,還管理著周邊的二十四縣,處理事務繁雜,因此又根據具體事務,分出了許多小衙門,其中就包括管治安的巡檢司衙門。
姜旭來到巡檢司衙門點過卯,和同僚們吹水打鬧一陣,天已經黑了下來,神京華燈初上,神京的達官貴人們開始了多姿多彩的夜生活。
神京從大周開國之初,就立下了宵禁的規矩,一更三點(八點多)的時候敲響暮鼓,實行宵禁。
但是大周立國三百多年,許多規矩早就崩壞,宵禁亦形同虛設,各坊門出入無礙,一些熱鬧的歌樓酒肆,能鬧一個通宵。
不過大多數平民住的坊,宵禁制度還能維持,畢竟平民入夜沒多久就睡下了,根本沒有夜生活。
一更三點,暮鼓敲響。
衙役們陸陸續續出了應天府衙門,按照各自分配好的巡邏線路巡邏。
說是巡邏,其實這些衙役們都是找個歌樓酒肆,喝酒賭錢玩女人,快活到天亮。
而且不論什麼娛樂活動,一概不給錢。
按照衙役們的話說,沒問他們要錢,已經是老爺們發善心了。
衙役們是政令通行的最末端,許多政令的具體執行人就是他們,平日里收稅、治安、街頭瑣事的仲裁,統統都是他們。
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老百姓頭上看得見摸得著的,真資格的統治者。
衙役爛了,老百姓遭受的苦難是最大的。
……
仁昌坊。
姜旭坐在一家叫曲旋苑的歌樓里,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
蠹蟲誤國的道理,就算他之前不懂,現在坐在曲旋苑裡,他也該懂了。
可是這有什麼辦法,他一個人勢單力薄,要勢力沒勢力,要武力沒武力,能做的除了喝悶酒,別無他法。
喝悶酒容易醉,姜旭沒喝多少就打起了瞌睡。
「小姜,起來喝!」
「你平日里可不是這點酒量啊。」
「小姜,來,陪哥哥我喝一杯。」
「小姜,小姜?真醉了,算了,老李,咱哥倆喝一杯。」
「走一個。」
酒桌上氣氛熱鬧,幾名衙役喝的面紅耳赤,直到一聲凄厲的鷹哨響起,所有人為之一靜。
接著呼啦一聲,幾名衙役抄起腰刀,連鞋都來不及穿,紛紛涌到臨街的窗口查看情況。
「仁昌坊廣嘉伯遇刺,附近官差速速緝拿刺客!仁昌坊廣嘉伯遇刺,附近官差速速緝拿刺客!」
街上更夫奔走呼號,如此勁爆的消息傳來,一眾衙役的酒醒了一大半。
姜旭因為喝悶酒睡得早,驚醒之後,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
「走!」為首的李捕頭招呼一聲,幾名衙役跟著李捕頭出了曲旋苑。
眾人往廣嘉伯的府邸行了沒多久,就遇到了同樣帶著滿身酒氣的官差。
「應天府的兄弟?」
「是,你們是西城兵馬司的?」
管理神京治安的部門有三個,應天府衙門、秘御司、五城兵馬司。
三個衙門互不統屬,巡邏也各行其是,不過在出現重大案件的時候,也會合作。
其中五城兵馬司又分東南西北中五個衙門,仁昌坊地處西城,因此這裡由西城兵馬司的官差巡邏。
「正是,你們不用去廣嘉伯的府邸了,那裡已經被秘御司的兄弟封鎖了。」
「廣嘉伯人怎麼樣了?」
「遇刺身亡。」
「嘶~」
應天府一眾衙役頭皮發麻,擁有爵位的勛戚死了,這事情大的不得了,接下來,大夥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知事,那現在怎麼辦?」為首的李捕頭對西城兵馬司的人商量道。
領頭的知事道:「你們在仁昌坊附近有多少人?」
「有二十幾人。」李捕頭沒給知事報實數,其實附近五個坊的區域內,就他們七個衙役。
知事道:「據廣嘉伯府里的家丁說,刺客至少有十幾人,你們七人千萬不要分散開來,小心刺客圍殺。」
「多謝知事提醒,兄弟們,走!」李捕頭向知事拱手道謝,然後帶著人匆匆離開了。
兩隊人馬並沒有提議兵合一處,主要都怕對方是刺客假扮的,貿然兵合一處,被另一方背刺,哭都沒地哭去。
李捕頭帶著眾人拐過街角,鑽進一個小巷中。
眾人貓在一個小角落裡,有人問李捕頭道:「捕頭,現在咱們怎麼辦?」
李捕頭道:「敢行刺廣嘉伯的刺客,不是咱們惹得起的,咱們自己的小命要緊。」
其餘眾人急忙點頭。
李捕頭看了一眼姜旭,道:「小姜,我記得,你家就住在附近的天瑞坊吧?衙門離這太遠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天瑞坊有不少都是世代當差的衙役,你熟門熟路,一會兒去把所有人都叫過來。」
姜旭急了,他道:「捕頭,我現在都還沒到九品,我一個人上路,萬一遇到刺客,我小命可就沒了。」
李捕頭道:「我們先一起到坊門處,出了坊門,你總不會怕了吧?」
姜旭還想爭取幾個人和他一路,突然,附近響起了劇烈的打鬥聲。
砰!啪啪!
還有一大片磚瓦嘩嘩掉地下的聲音。
這是恐怖的拆牆毀屋的戰鬥!
「打起來了,快跑!」李捕頭突然嗖的一聲躥了出去,其餘幾人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後。
姜旭這幾個衙役之中,修為最高的李捕頭也才八品境界,他們附近的打鬥聲,光是聽聲音,就知道這不是八品武者能夠參與的。
至少也得是四五品的武者才能參與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