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話說-世事無常
一名身穿儒雅長袍的說書人上台,『話說』二字開頭,戲里沒有一個韓溫奕識得的人名,但聽在耳朵里總像是在說自己。
「話說當年,在宮裡很少感受到溫暖的少年皇子,對小女孩送傘這一善舉,那是感激涕零。
後來得知女孩父親戰場上遇險,更是主動請纓,與女孩的兄長一同去前線營救。一來二去,兩人慢慢熟識,本應是一段傳世佳緣,奈何年少時,與少年皇子在皇宮宴會中結識的別國公主出現。
這三來二去的,這別國公主那是膚白貌美,初見便驚為天人,身為一國公主的尊貴、大氣,一舉一動,氣質拿捏到位,遠不是一個出身將門、閑散慣的女子所能相比的。」
台下看客該吃飯的吃飯,該閑聊的閑聊,身處京都之中,誰人不曉,這話本冊子里說的是誰?
韓溫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苦笑一下:「所謂選擇,無非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既然選了,為何如今還要給自己尋求借口呢?」
這樣的故事,她聽過很多版本,但基本上都是說皇子年少時很多事情是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身處高位,他有自己不能說的委屈,以及自己的無能為力,但年少時給其撐傘的女孩永遠都是其心口的白月光。
哪怕後面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不可原諒,最終兩個最初相愛的人卻成為敵人,誓不相見,相思成疾。
慕韞敬其一杯:「即是過去,便無須再想。」
韓溫奕:「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突然想到這麼一句話,韓溫奕回敬其一杯酒,突然手中的杯子跌落在桌子上。
韓溫奕脫口而出一句:「小狐狸。」
慕韞急忙將掉落在桌面上的杯子扶正。
韓溫奕表情變得極為冷,又急又嚴肅:「趕緊吃完,回將軍府。」
慕韞抬頭看其表情,很是驚訝,但下一刻,快速的乾飯,數十秒之後起身:「走吧。」
一直回到將軍府,可到將軍府門前時,就看見門上貼著兩個紙條,上面寫著:「封」字。
將軍府門口還站著一個人:「顧小九。」
顧小九是首輔大人的兒子,年少與父親鬧掰,靠著自己努力在京城尋了一個衙門鋪快的職位。以前南宮晟還沒當上太子時,南宮晟遵從先帝之命,去民間破案,跟顧小九結識,三人經常聚到一塊,是非常好的關係。
只是韓溫奕萬萬沒有想到,南宮晟在兩個時辰前還想著與她重修舊好,這轉眼就讓兩個人最好的朋友來封了她家。
顧小九站在貼著大大『封』字門口的將軍府,艱難開口:「韓姑娘。」
韓溫奕看看周圍,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早有預感,只是沒料到,陛下的速度會這麼快。」
顧小九:「想當初,我們三人在一起時,曾一同立誓,此生為民除害、為民做事,國泰民安。可如今,為何非要走到這一步?」
韓溫奕走近后,手摸上貼在『門上』的『封』字,笑裡帶著苦,還有一絲絲無可奈何:「我韓家百年的基業,不能因為我的錯誤選擇而毀於一旦。韓家軍保家衛國,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可皇家呢?
污衊我父兄叛變,幾度想抄我韓家。
他有他的難處,可誰的難處也不能凌駕於別人的頭頂上,揪著別人的腦袋,然後說自己是迫不得已。」
顧小九也是深吸一口氣,即同情韓家,可自己也不過是這皇城中的一個小小臣子,不能與天子抗衡,也無能為力。
顧小九:「我聽說,你要與天子為敵,就憑你現在,你覺得當今聖上會放過你嗎?」
韓溫奕搖搖頭:「如今不是他放不放過我,而是我放不放不過他。」
隨後指尖微勾,貼在門上的『封』字掉落在地上,將軍府門推開,大步走進去。
這一刻,顧小九的心沉了沉,眼底僅剩的光也沒了。
當年三人組合在一起時,一起談天說地,他確信,韓溫奕跟南宮晟會走到一起,然後一同把鳳羽國變得更好,更強,而他自己也會成為像自己父親一般,首屈一指的首輔大人,盡心儘力輔佐二人。
可誰能想到,塞外一場兵敗,陛下對韓家起了疑心,南宮晟為了太子之位迎娶百花國公主,韓溫奕開始變得寡言、少語,如今竟是針鋒相對、相互為敵的局面。
韓溫奕抬步直奔自家哥哥的書房,她是沒心思跟顧小九敘舊。以前的事情,她也看淡了,以前,她是自由自在,可以為自己而活,如今,她身上背負的是韓家香火連綿數百年不絕的擔子,是守護。
韓家不爭權、不爭寵,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在帝都,被文人恥笑:不過一目不識丁的武夫罷了,在戰場上保家衛國不過是應該做的,有何可炫耀的?不過跳樑小丑罷了。
但韓家從未埋怨過朝廷半句。
韓家軍的存在是保家衛國的,一個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拼上性命的軍隊,在和平的祖國,卻要受盡那些閑言碎語的屈辱,鳳羽國曆來便重文輕武,韓家軍看在將軍的面子上可以忍,但如今將軍不在了。
韓溫奕的父兄已經不在了,韓家軍又被朝廷解散,群龍無首,加上朝堂如今對韓家一副人走茶涼的態度,如果韓溫弈不出面接手韓家軍,心中憤懣不平的韓家軍必然會聯合起來,為已故將軍復仇,到時局面更不堪設想。
韓溫弈:「我們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似乎生來便已經註定,有一些不可逾越的線,要擔起的責任。少一不留神,下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慕韞跟著韓溫弈一同翻找,眉頭微蹙:「我們要找什麼?關於小狐狸?」
韓溫弈頭朝下微點:「艷夭閣的老闆沒理由要跟我說那些話,她開始時提到過我哥,興許他們之間有來往。」
慕韞停止了找尋的動作,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手中摺扇輕輕打開,氣定神閑:「你可知,為何你們韓家世代被皇室打壓,卻為何無怨無悔,效忠於皇室?」
韓溫弈:「保家衛國,忠於聖上,難道不是身為臣子的本分?」
慕韞:「可你們韓家,這「忠」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若真是盲「忠」,你哥哥若真大難不死,為何不回帝都養病?而是躲藏起來,逼你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