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聚
揚州的碼頭上,人來人往,畢竟是有名的富庶之地,處處都是富貴人家的小廝或公子等著接人的,其中林家的隊伍顯然更加引人注目,不說林如海的地位及碼頭上隆重的派頭等等,只林鈺琅在那裡一站,就讓所有人都暗自打量,其中有一兩個官員來此辦差的,瞬間就嚇得白了臉。
林鈺琅似笑非笑的掃了他們一眼,手狀似無意的輕輕在脖子上一抹,那兩個官員登時軟了身子,差點沒當場昏了過去。
這時,一隻新船慢慢靠近碼頭,船上的船工揚聲道:「林家的船到了!」
林鈺琅便收了心神,笑著看向緩緩接近碼頭的船隻,全心全意念著還未曾見過面的妹妹,也不知道她見到自己,會不會把自己當成騙子?想到這裡,林鈺琅不禁低笑出聲。
船上坐著的正是黛玉和來送她的賈璉,在船剛進揚州起,黛玉就坐立難安,情緒很是激動起伏,還是同來的紫鵑在旁貼心勸慰,這才緩解了些,如今聽到外頭喊揚州到了,林黛玉還沒出艙就已經哭的不能自抑,惦念著父親也不知如何了?
紫鵑忙勸道:「姑娘可萬萬不能如此,現在就把眼睛哭腫了,一會兒老爺看見,還不得心疼死?就是為了老爺寬心,姑娘也該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林黛玉聽了,忙擦了擦眼淚:「你說得對,我不能讓父親在病中還為我擔憂。」
紫鵑命人打了水,幫著黛玉重新洗漱,又換了衣裳,外面就響起敲門聲:「奴婢是林家的下人,不知姑娘可曾收拾好了?」
紫鵑把面紗給黛玉圍嚴實了,這才吩咐人去開門,兩個看著教養極好的婆子走進來,先到黛玉旁邊屈膝行禮,接著便紅了眼圈:「姑娘,您可回來了!」
黛玉便又止不住落了淚:「福嬸、劉嬸,父親怎樣了?」
福嬸忙擦了擦眼淚笑道:「老爺身子好了不少,有公子陪著,日日侍奉,老爺心情也好了不少。」
公子?黛玉疑惑的皺起眉頭,福嬸正打算解釋,門外便響起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妹妹可曾收拾好了?」
福嬸連忙出去請他進來,黛玉抬頭就見一個丰神俊朗、芝蘭玉樹般的公子朝自己走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溫柔平和,眉眼間不難看出他的激動與小心翼翼,可是黛玉卻不由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還是覺得違和。
倒不是看出青年虛偽什麼的,而是她在這人身上為什麼看到兩重影子?似乎在他的身體上,還附著一個人,就如同靈魂與身體無法完全契合一樣,而她能感受到,真正在意她的,是這具身體上附著的那層虛影。
這是怎麼回事?
青年走到黛玉面前:「玉兒,你不認得哥哥了?」
黛玉只覺得青年又似陌生又似面善,卻始終不記得自己在哪裡見過,只能搖搖頭:「你是?」
福嬸忙拉過黛玉,在她耳邊小聲解釋了一遍,黛玉驚訝的回頭,就見青年依舊含笑望著她,黛玉皺起眉:這人莫不是個騙子?
她留了個心,便只朝青年微微欠身行了禮,便沒再多說什麼,又惦記著家裡的父親,青年也只是態度溫和的讓人請來轎子,並未對黛玉疏離的態度有任何不滿。
轎子走在路上,青年便騎著馬走在黛玉的轎子旁,不時隔著轎子告訴她揚州的變化,或是說一些林如海的狀況,他聲音溫和細緻,逐漸的倒消去了黛玉心裡的生疏慌亂。
林如海自早上接到信開始,就坐卧不安,后又讓人扶著去了院子里等候,當年愛妻身亡,他心如死灰,一心惦念著與愛妻同去,又怕女兒在家無人教養,在賈府三請四請后,終於把女兒送了過去,這幾年何嘗不是牽腸掛肚?如今女兒歸來,自己卻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好在兒子也回來了,自己不至於九泉不安。
想七想八的,就看到一個下人快速跑了過來:「老爺,姑娘回來了。」
林如海趕緊站起身,又因為起的太猛眼前發黑,跌坐了下去,嚇得一旁的管家連忙扶住他,待眩暈過去,林如海揮手鬆開管家,慢慢起身,就見前面黛玉已經走了進來,也不知把他方才的狼狽與虛弱看去多少,這會兒早已淚流滿面:「爹爹!」
黛玉快步走到林如海面前,哭著跪了下去:「女兒回來遲了。」
林如海忙去扶她,本來想笑一笑,卻止不住和她哭成一團:「玉兒……」
林鈺琅站在一旁任由他們發泄了一會兒,這才前去扶著林如海,又指揮下人扶起黛玉:「爹爹和妹妹已經團聚,後面有的是時間,何必一時傷了身子。」
林如海這才反應過來,忙擦著眼淚一邊分別拉著林鈺琅和林黛玉:「玉兒,這是你哥哥,他回來了。」
黛玉垂首行了個禮:「哥哥。」
林如海皺了皺眉,看出黛玉只怕當他認了別人做兒子,態度間雖然也禮數周全,可卻很是生疏,想到自己時日無多,如今黛玉已經回府,按照祖宗所提示,自己隨時可能閉眼,到那時兒子和女兒萬一有了誤會,自己豈不要後悔死?林如海也顧不得徐徐圖之,趕緊打發了下人去準備吃食以及安置林府下人,又帶著黛玉和林鈺琅進了屋,連後面的賈璉也忘記了,還是經過林鈺琅提示,才沒有失了禮。
好不容易應付走賈璉,屋裡便只剩下父女兄妹三人,林如海命林鈺琅關上房門,這才有些激動的說道:「玉兒,你哥哥回來了,你大哥哥,當年剛出生就夭折,父親與你說過的,你不記得了嗎?」
林黛玉臉色大變,抬起頭怒視林鈺琅:若這人只是來行騙的,要是能令父親開懷,她也認了,可他怎能冒領故人之名?
林如海又何嘗看不出,忙拉過來林鈺琅,解開他脖子上面的一圈白色布巾,一條足以致死的傷疤便顯露出來,黛玉驚訝的倒吸口氣。
「這真是你親哥哥,咱們祖宗顯靈了!」林如海又忍不住淚流滿面:「為父偶感時日無多,自覺愧對祖宗,便日日於祖宗牌位前燒香請罪,咱們祖宗不忍為父愧疚難安,託夢把你哥哥送回來了!」
黛玉駭的坐在椅子上,眼神又看向那個魂魄和身體始終無法融合的青年:「這是怎麼回事?」
林鈺琅眼中閃過一絲陰鬱:「不過是天界幾個蠢貨的私心,為了一塊頑石,就妄想絕了我林家的后,他們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本事!」
黛玉聽不懂,林如海其實也是一知半解,林鈺琅並沒有細說,只笑道:「沒事,如今哥哥回來了,誰也別想害了你!」
林如海拉著黛玉的手:「玉兒,為父已經時日無多了,日後只能你們兄妹互相照顧,為父本想慢慢告訴你,可又怕自己隨時去了,你們兄妹二人產生隔閡。玉兒,你要相信為父,這真是你大哥哥,他借屍還魂,只為了維護你一世安然,咱們祖宗不為日後香火,只是不忍我林家唯一一個後代日後受盡屈辱啊!」
然後又拉住林鈺琅,對黛玉繼續說道:「玉兒,為父病的急,你哥哥匆忙還魂,與身體有些不合,隨時會有魂飛魄散的危險。」
什麼?黛玉驚詫的看向林鈺琅:原來竟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急忙問道:「哥哥該怎樣才能與身體契合在一起?」
往日里她總羨慕其他姐妹親人齊全,為自己身世自苦,甚至羨慕薛寶釵好歹有個哥哥,如今自己大哥不惜魂飛魄散跑來陽世護佑自己,無論如何黛玉也不能看著哥哥經歷危險。
原先的隔閡消失,剩下的只有滿心的歡喜和心疼,以及血脈中消除不了的親切關懷,林鈺琅又如何感受不到黛玉的變化?他笑著摸了摸黛玉的頭頂:「沒事,一般人還不是哥哥的對手。」
可林如海不能等,他必須早早交代完,要不然萬一自己沒了,兒子怎麼辦?
「救你哥哥的寶貝在京城,當年先帝封了四王八公,后又將一塊寶玉分了十三份,分別為十二屬相再加一貓,皇家和四王八公皆保存一塊,寓意江山共享,要想救你哥哥,就必須找到這十三塊玉,方能安他魂魄。」
黛玉驚訝:「外祖母家?」
林如海點頭:「日後,可就剩下你們兄妹互相扶持了。」
黛玉心裡大感酸楚:「父親千萬不要這麼說。」
林如海搖頭:「父親如今心愿皆了,早已沒了牽挂,本等不到你回來,多虧祖宗垂憐才硬是拖了些時日,不過我兒不要難過,如今有你哥哥回來,為父也能安心去見你母親了。」
三人在房裡敘話許久,林如海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又當著官府和林家其他堂族的面把家產等等全部移交,眼看沒什麼牽挂了,於是在黛玉回來的第三日晚上,人就不行了。
林鈺琅和林黛玉皆守在床邊細心照料,林如海看著隔閡盡消、親密無間的兄妹二人,心裡也大感安慰,他拉著黛玉的手:「一定要幫你哥哥。」
黛玉流著眼淚點頭:「父親放心,無論多難,玉兒都不會讓兄長有危險。」
林如海又看著林鈺琅,他也上前保證:「父親且安心,有我在,誰也傷不了妹妹。」
林如海點了點頭,手便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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