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修真(2)
沈軼不僅嘴巴上問,還一直用自己的神識在光團上戳來戳去。
光團完全沒有脾氣。無論沈軼怎麼揉揉捏捏,都在盡職盡責地回答問題。
「沒有錯。殷凌輕和寧星予雖然還沒有舉辦合籍大典,但在東方修真界看來,他們已經是道侶關係。」
沈軼:「你說『東方』,難道還有『西方』、『北方』、『南方』?」
他打岔,光團也不在意:「是的。考慮到宿主剛剛開始任務,我選擇了一個包含修真體系的現代異能世界,」東方有修士妖獸靈植靈草,西方則有神父狼人吸血鬼,「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宿主可以探索、學習。」
沈軼若有所思。
他的神識從周遭花木之上掃過,聚攏在那些沈軼此前也留意到,只是不曾細看的東西上面。
路邊的細柱,左右都綴著三個頂戴,往下又各有一團水滴似的琉璃;
神識不能及,目力依然至的高樓……
沈軼的神色靜下。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羅盤,指尖引動靈氣,羅盤上的指針開始亂顫。
進入這個世界至今,一炷香時間裡,沈軼一直在殷家園林中轉悠。到這會兒,總算有心分辨方向,準備接觸任務對象。
他找出殷凌輕與寧星予當下方位,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
沈軼三下兩下,將符紙折成一個小人。
注入靈氣之後,小紙人開始在沈軼指尖扭動。
沈軼敲了敲小紙人腦袋,吩咐:「去吧。」
有他這句話,原本抱住頭的小紙人站起來,兩條短腿一前一後朝前邁出,轉瞬消失在沈軼面前。
紙人相當於沈軼的半個分魂。因身子小,承載的力量便小。這麼派出去幹活兒,不會損傷沈軼的實力,也能承擔一些簡單工作。只是作用有限,又容易被人識破。
不過這個世界的修士實在太弱,沈軼自覺無需擔心。
他讓紙人盯著寧星予那邊的狀況,自己則殷凌輕的住處去。
離得近了,沈軼先聞到濃濃藥味。
殷凌輕的確傷重,全靠聚靈珠和靈藥吊命。
不巧殷家是劍修家族。
眾所周知,劍修,窮。
他們不像陣修寧家,可以入世為富賈聚靈養氣。也不像丹修程家,一爐靈丹,就引得所有修真家族爭相追逐。
新世紀以來,殷家幾乎沒有攢下家底。
他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和政府合作,斬殺影響人民生活的妖獸。再要不然,就是出幾個人,在重要場合充當保鏢。
前者不賺錢,後者太丟份兒。其他家族出去,是給人當座上賓。他們出去,卻要成為馬前卒。
殷家子弟做了幾次之後,沒人願意再接類似的活。
程家能借寧星予的口提出這筆交易,就是看準殷凌輕的傷能把殷家耗空。
想著這些,沈軼身形一晃,出現在殷凌輕床邊。
他突然現身,殷凌輕被嚇得不輕。
重傷的劍修身體不動,手臂卻悄然往旁側挪去。
沈軼也不著急。等殷凌輕面上流露焦灼,他終於含笑開口,問:「你在找這個嗎?」
說著,沈軼攤開手,掌心裡露出一張黃符。
原來早在殷凌輕開始摸索時,沈軼已經先一步用神識探去,將這張符紙拿到手。
黃符是一張單向傳信符。不止符紙粗製濫造,畫符之人一樣水平不佳,上面的靈氣完全鎖不住。像是一台沙漏,每時每刻都在往散去。
在沈軼眼裡,完全是張廢品。
他只看了一眼,就失去興趣,就將其捏成一團,扔到一邊。
黃符滾到角落,殷凌輕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沈軼知道他怕自己,卻不在意。
他只是來幫殷凌輕擺脫命運、與天相鬥,不必多做其他。
既要改命,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明白殷凌輕原本的命運。
想到這裡,沈軼一心二用,一面端詳殷凌輕的傷情,一面聯通紙人耳目,聽起寧星予處的動靜。
紙人從門縫鑽進屋中時,殷家主正難以置信,不明白寧星予為什麼會為程家傳這種話。
可隨著寧星予條條分說,殷家主逐漸沉默。
到最後,他問寧星予:「只要將聚靈珠交給程家,程家就會給凌輕治傷?」
這個「治傷」,是指放棄為殷凌輕修復經脈,只專註治療皮肉傷口。
能保住殷凌輕的命,也只能保住殷凌輕的命。
寧星予聽了這話,斷然回答:「正是。」
殷家主目露痛苦,喃喃說:「這……唉!還是要讓凌輕來決定。」
沈軼聽到這裡,心頭瞭然,低頭詢問:「你道侶要把你這顆聚靈珠拿走,你不願意?」
殷凌輕錯愕,過了好一會兒,才剋制地說:「尊者一定搞錯了。」
星予怎麼可能把聚靈珠拿走?
倒是眼前這個人,來歷不明,開口就是挑撥,十分可疑!
沈軼淡淡道:「一盞茶工夫后,你爹和寧星予會來告訴你這件事。」
殷凌輕聽到這裡,怒不可遏,斥道:「你在說什麼?莫非你是那魔修同黨,要來離間我和星予的關係?!」
沈軼看他,皺眉。
他又在識海中揉搓光團,詢問:「他怎麼好像完全不知道我要來?」
光團被沈軼的神識完全壓住,像是一張圓圓的餅,攤在沈軼的靈台之上。
哪怕被這麼對待,光團依然不生氣,用一貫的平靜嗓音告訴沈軼:「總部與殷凌輕建立聯繫的前提是他擺脫天道控制,現在殷凌輕並未達到標準。」
言下之意,沈軼這個幫手純粹是「不請自來」,人家不一定領情。
沈軼聽著,眉頭沒有並未展開,神識卻挪去一些,餅一樣的光團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像是明耀金輪,從他的靈台上升起。
沈軼決定更改自己的策略。
對於殷凌輕而言,他只是一個忽然出現、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沈軼十分寬容,想:換做是當年的我,有人對我直言此類事,我亦不會相信。
總歸殷家主與寧星予已經在來的路上。要他們親口對殷凌輕說出打算,對沈軼而言事半功倍。
想通此節,他身形又是一晃,消失在殷凌輕面前。
來無影,去無蹤。
殷凌輕看著沈軼消失的方向,驚疑不定。
他心中焦急,想要提醒家人防備。
傳信符被那人毀去,可他的手機還在枕頭旁邊。
殷凌輕艱難地側過身,握住手機,想要撥出電話。
奈何電話撥出去,很快傳來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殷凌輕看著空格的信號,額頭突突。
好在不久之後,外間傳來人聲。
殷凌輕驚喜,張口就要喊話。可話到喉嚨口了,他忽而停下。
剛剛那個怪人說了,一盞茶工夫后,爸和星予會來這裡。
現在的確差不多過去十五分鐘,而外間講話的,的確是他們兩個。
殷凌輕面色變化,閉上嘴巴。
他自忖:如果爸和星予不曾說起聚靈珠,就是我聽信他人讒言,實屬不該。
可如果他們說起……
不可能!
眼看殷家主和寧星予進門,殷凌輕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叫道:「爸,星予。」
殷家主看著兒子的狀態,心緒沉沉。
寧星予跟在殷家主身側,眼神複雜,輕聲說:「凌輕,我聽叔叔說了,你的傷……」
殷凌輕努力抬手。
寧星予會意,在床邊坐下,握住殷凌輕的手。
殷凌輕安慰男友:「我沒事。」
寧星予心疼道:「還說沒事!你這樣……唉!」
殷凌輕道:「星予,你不必多想。便是那魔修問我,我也會讓他先放了程斯彥。」
雖然寧星予做出選擇的時候,殷凌輕腦子的確「嗡」了一聲。但他被救回來以後,日思夜想,還是逐漸想通。
誰都知道丹修脆弱。寧星予的選擇,並非偏心程斯彥,只是讓他們兩個人都活著。
只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想到此處,殷凌輕心頭總是一陣發苦。
寧星予聽在耳中,動容:「凌輕。」
殷凌輕說:「若有人在你耳邊嚼舌根,你莫要相信。」
寧星予聽在耳中,咬咬牙,下定決心。
寧星予:「我此前外出尋葯,找來找去,是找到一些靈植靈草,只是杯水車薪。還是程叔叔請我去他家,才算有了眉目!凌輕,程叔說了,他願意幫殷叔還債,也願意幫你治傷。」
說話的時候,他兩隻手一起握在殷凌輕手上。
殷凌輕瞳仁一顫,盡量穩住語氣,含笑問:「程家主當真這麼說?」
寧星予露出一個笑容,說:「正是!只是——」
殷凌輕心頭冰涼,問:「什麼?」
寧星予斟酌,回答:「程師兄傷重,需用聚靈珠穩住體內暴動的靈氣。」
時隔多日,殷凌輕腦子又「嗡」了一聲。
他難以置信,澀聲問自己認定的道侶:「你覺得我應該答應嗎?」
寧星予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殷凌輕說:「你這是要直接燒了我的『青山』!」他終於無法忍受,甩開與寧星予相握的手,在寧星予震驚、受傷的表情中再問下去,「你告訴我,程斯彥這會兒沒有聚靈珠,那他的丹田還在不在?」
寧星予很是受傷,勉強回答:「在是在,只是……」
千瘡百孔,岌岌可危。
殷凌輕痛聲道:「程家主要救程斯彥,於是要用我的道途換程斯彥的道途。人心都是偏的,他偏自己兒子,是天經地義。可你呢,星予,你是我的道侶!你在我和程斯彥之間,難道也偏心程斯彥?」
寧星予反駁:「怎會如此!」
殷凌輕直直看他。
寧星予深呼吸,眼中含淚,說:「凌輕,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我只是想讓你和他都好好的……」
殷凌輕不語。寧星予見狀,又道:「你沒了丹田,一樣能繼續練劍,只是不能再用靈氣。程師兄卻不同,他沒了丹田,就再也無法煉丹!這哪裡一樣了?」
殷凌輕無言相對,一陣茫然,覺得自己彷彿從未真正認識眼前青年。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他被魔修抓走以來,殷家主像是蒼老了二十歲。
大約是因為被寧星予傷得太深,這一刻,殷凌輕竟然心平氣和,問殷家主,「爸,你也覺得咱們家應該把聚靈珠交出去嗎?」
殷家主咬牙道:「凌輕,你若還想修行,那咱們家就是上天下地,也一定要想辦法治好你。」
殷凌輕心頭髮酸。
他小聲叫了一句「爸」,殷家主看著兒子,嘆一口氣,再看向寧星予,說:「星予,你就拿這話告訴程家主。程小友那邊,總能有其他辦法。凌輕這裡,卻萬萬缺不了聚靈珠!」
寧星予還想再說什麼,就在這會兒,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不過是丹田受損,哈,我當是什麼大事,值得你們在這兒哭天搶地。」
殷家主、寧星予立刻警惕四顧:「誰?!」
「我。」
沈軼道。
話音落下,他顯出身形。
沈軼坐在屋子裡的小桌旁邊,自來熟地端來茶壺,沖泡靈茶。
隨著他的動作,漫漫茶香在屋中散開,靈氣涌動,讓屋中三人靈台一清。
這麼一個一個泡茶動作,已經讓殷家主看出,此人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殷家主不敢怠慢,往前一步,拱手道:「敢問前輩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沈軼瞥他一眼,笑道:「不急,喝茶。」
說著,他往前一推,面前兩杯茶飄到殷家主和寧星予面前。
殷家主當即拿起茶杯,不顧茶水滾燙,就要入口。
寧星予看著殷家主的動作,一樣端起茶盞。
兩人正要低頭抿茶,卻聽沈軼再開口:「修補丹田本身不難。只是本世界靈氣衰微,有些法門,恐怕難以用出。」
殷家主又抬頭,急切道:「這?前輩,求你救救我們家的凌輕!」
沈軼看著他:「我還有個更簡單的法子。只要尋一個與殷少主有因果羈絆之人,此人又心甘情願將自己的丹田讓給殷少主,我便出一次手,為他和殷少主互換丹田。」
說著,他的視線在殷家主與寧星予之間打轉。
沈軼:「我聽你們的說法,你是殷少主的父親,你是殷少主的道侶。這就好了,你們誰來?」
殷家主聽到這裡,目露喜色。
寧星予的手卻是一抖,險些拿不穩手上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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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身體的蘭小渡:宿主今天不捏捏嗎?
沈軼:……
蘭小渡:之前在宿主這裡的時候(指指腦袋),宿主把我捏成這樣、那樣,還把我壓在靈台上……
沈軼:咳、咳咳!
理論上今天還有一更,不過不知道幾點能寫完(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