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半人半狐新祭司
「尊上!」墨珏身後的人不禁擔憂的呼喚著他,尤其是荼蘼,她焦急的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施法為墨珏療傷。
但是,墨珏卻充耳未聞,甚至,連側目一下都沒有。
廷璽望著墨珏的傷口,眼中閃過一道訝異,不自覺得皺了下眉,嘆息著回道:「你倒是思慮周全。」
墨珏翻手收起了指天劍,直直的望著廷璽說道:「太子還有何要求儘管提,你我儘快了結了此事,別耽擱本尊去尋夫人。」
「你這般堅定,我險些都信以為真了。」廷璽先是一愣,隨即苦笑了一聲,漸漸冷下眉眼,繼續道:「罷了,就算今日我與你奮戰到底,最終,也不過是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白白讓他族得了漁翁之利。墨珏,記住你今日說的話,日後,切勿挑起兩族爭端,否則,我再不會留情。」
廷璽努力的平復著心中激蕩的情緒,決絕的轉身,邊向前走著,邊朝著白羽軍大喊了一聲「撤!」
眼見著廷璽翻身上馬準備回妖界去,他身邊的副將卻突然低聲說了一句:「太子殿下,我軍沒動魔族一兵一卒,就這麼走了,該如何向王上交代啊?」
廷璽垂下眼眸停頓了片刻,待他重新望向遠方的時候,眼中已經是一片堅定之色,他沉聲道:「本殿下自會與父王交代。」
「尊上!」待妖族的人轉身離開之際,荼蘼便迫不及待的飛到墨珏的身邊,扶住他微微搖晃的身子,心疼的說了句:「尊上怎麼能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就在荼蘼準備施法為墨珏療傷的時候,墨珏卻突然掙脫了她的手,將半個身子倚靠在斬離的手臂上,冷聲說了句:「回宮!」
舟柯身受重傷,卧床不起,根本沒有精力再去探查他口中那些所謂的塗山餘孽。
妖族上下從未有人想要塗山一族覆滅,柏裕更是不忍出手,故而,剿滅塗山狐族一事便就此擱置了。
舟柯也沒有堅持,因為,他們雙方的實力過於懸殊,就算池淵有勇氣攻入青丘,也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舟柯吃准了就算池淵不怕死,也斷不會連累那些僥倖偷生的族人。故而,他並不怕塗山狐王捲土重來,也不怕他戳破自己的謊言。
池淵的確沒有復仇的心思,他只希望跟隨自己逃出塗山的這些族人能夠平安無虞,妙泫也能夠平安的誕下狐子。
故而,他費盡心思尋得了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取名為赤虹谷,就此與殘存的族們人在此隱世,再不問谷外俗塵。
魔界,伏魔洞。
墨珏安靜的坐在夜幽池中,冰冷的池水浸染著他健壯的軀體,卻難以撫平他皮膚上那些駭人的疤痕。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胸前被紅蓮業火灼燒出的那兩個字:雪染,頓時心中湧現出無盡的疼痛。
回憶像是瞬間被人拉開了閘門,那抹靈動的白色身影似乎對又浮現在了眼前……
數萬年前。
混沌初開,天地伊始。
有兄弟二人高比與雷公共治天地,神光遍及,分設眾族。
弟弟雷公乃是萬年黑龍,淡漠傲岸,暴虐乖張。居於九重天之上的凌宵宮,執掌天界,帶領眾天神號令雷霆,為人間降雨開晴,被世人尊稱為天神。
哥哥高比則是萬年白龍,寬仁雅正,豁達和善。居於大地之上的雷澤,執掌地界,傳授各個氏族部落種植五穀,飼養六畜的技藝,引導他們供奉天神獲取恩澤,被世人尊稱為帝神。
天地之間,互利共生,世間始得繁盛。
相傳,華胥氏族生活的昆崙山是距離天界凌霄宮最近的地方。時光流轉,世事變遷,須臾萬年間,昆崙山上已是一片生機盎然之景。
鳥兒聲聲啼鳴,四散紛飛,林深處隱約傳來兩個妙齡少女清泉般的歡笑聲。
一個嬌俏的少女頭上盤著一個飛仙髻,髮髻上掛著兩串圓潤紅色珊瑚石,烏黑的鬢髮垂下,濃郁的好似染上了春天的煙雨,青黛色的秀眉隨笑顏展開,嬌艷的如同橫在天邊的遠山。
她手捏蘭花,提起身體兩側火紅的裙擺,大步向前奔跑著,半透明的紅色紗衣下隱約可見她如玉的肌膚和纖細的手臂。
只見,那自頭上垂下來兩條泛著光澤的紅色緞帶,在微風的吹拂之下,輕輕的飄揚著。
紅衣少女一邊向前跑著,一邊時不時地回頭偷看在她身後緊追不捨的白衣少女,眼中滿是捉弄的笑意。
「也不知老祭司怎麼就看中了你,你耗費數載,好不容易修鍊成人,頭上竟還頂著兩把絨扇。」她朝著身後的少女喊了一聲后,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但見她身後的那個少女身上披著一件白色的薄煙紗裙,不盈一握的細腰以雲帶束緊,眉如彎月,一雙迷人的狐狸眼媚意天成,滿含水意,顧盼之間儘是嬌艷動人,十分靈動可愛,卻在無意之中悄悄的勾著人的心魄。
白衣少女棄了珠花翠玉,不上鉛華,一半青絲用了支雕工細緻的桃花簪綰起,其餘秀髮如瀑布般垂在腰間,更顯得發頂兩隻毛茸茸的白色狐狸耳朵尤為扎眼。
「有本事,這些話你站在我身前來說,跑得那麼遠做什麼?」白衣少女臉頰染上兩坨紅雲,眉目間有些懊惱,更多的卻是羞澀之情。
兩個少女宛若歡脫的野兔,一前一後地追逐嬉戲。一紅一白,在剛吐露新芽的黃綠色山林間,顯得格外好看。
良久之後,似乎兩個人都有些跑累了,不禁氣喘吁吁地並排躺在草地上,互相訴說著女兒家的心事。
「農曆三月二十一便是春祭祈谷大祀了,老祭司魂歸天際時說你慧根深種,悟性極高,特指了你為新任大祭司。關於大小祭祀的各種繁雜事務你倒是學的極快,可就是現在還藏不住這狐狸耳朵和尾巴,這讓族人看了笑話是小,若是天神責怪我華胥氏族祭天不誠……」
琬琰說到此處便瞥見了雪染漸漸難堪羞愧的臉色,轉了轉眼睛,隨即改口道:「那我們便獻上更多的五穀牲畜、珠翠玉帛,想必天神也不會怪罪。」
雪染眉頭緊蹙,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發頂的耳朵,面上泛起了隱隱的擔驚之色。
她有些愧疚的說道:「我真怕是老祭司看錯了人,若是大祀那日我還是這般摸樣,惹怒了天神,可如何是好?」
琬琰側過身,一隻手輕撫上雪染的肩膀,指尖漸漸收緊,似乎是想要渡給她一些能夠支撐內心的力量。
琬琰的一雙水眸溫柔的望著雪染,語氣十分堅定地說道:「雪染別怕,老祭司既是指了你,你便是最合適的人選,我、哥哥、阿爹還有整個華胥都相信你。你這幾日忙著潛心修鍊,我閑來無事便鑽研了古籍,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雪染依舊是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似乎除了拚命修鍊之外,對其他的事情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琬琰打量著她的臉色,輕笑道:「你可知曉歷來大祭司在祭祀上的著裝都要求是黑色,卻沒說衣物不可遮住頭嗎?我投機取巧鑽了空子,連夜為你趕製了一件綉金黑袍,待到春祭那日你將它披在身上,就能遮住你這對耳朵和身後的尾巴了。」
聽聞琬琰的話后,雪染的眼底漸漸湧現出絲絲驚喜和感動之色。
這段日子,雪染為了能在春祭之前完全化成人形,不讓族人蒙羞,皆是廢寢忘食的日夜修鍊,早已是精疲力竭,根本就無暇再顧忌其他。
今日,琬琰來山洞時見她便大笑不止,雪染知她是在笑自己半人半狐的怪異模樣,瞬間心如針扎。可是,她卻沒想到,琬琰嘴上譏誚,卻默默的幫她想好了應對的法子。
雪染咬了咬唇,眸子里泛起了點點星光,滿是感激的開口道:「小姐……」
雪染唇齒輕啟,剛剛說出兩個字,就被琬琰快速的打斷了。
她輕輕推了一下雪染的肩膀,嗔怪的說道:「我們是一家人,說好私底下不叫我小姐的。煽情的話你可別說,待到你試穿那黑袍時,別笑話我的手藝就好。」
雪染笑了笑,有些無奈的說道:「你早些告訴我這法子,我用法術變出來就好,你何必勞心傷神的親自動手呢!也不知你是傻是賊,想要我的感激,還不許我說出來!」
琬琰伸出手指,點了點雪染的額頭回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若是能早日修成正果,我也不用費這些心神!」
雪染知道琬琰並非是在嘲笑她,而是在擔心她,故而也沒有辯駁,只是輕輕吐了吐舌頭,狡黠的笑了笑。
琬琰似乎是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她轉過身,繼續平躺著,眸光漸漸移向了天際。
她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起來,滿是擔憂的說道:「天神歷來喜怒無常,崑崙已是許久不曾降雨了。如今河水日漸乾涸,穀物也是衰頹不豐,我知你聽了很多族人的怨聲與恐慌,這些你都無需放在心上,更不要覺得身負重擔。你就當這是一次試煉就好,春祭那日降雨與否,都不要緊,有我在,沒人敢責怪你!還有阿爹,阿爹可是創造火種的英雄,年少時是見過雷公上神的,他一定有別的辦法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