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賣菜

第4章

衛蘅家住的這個房子，是衛爺爺在世時建造的土坯房，已經有幾十個年頭了，正門的中間是一個寬敞的堂屋，左右兩邊各有兩個房間，如今這棟老房子里一共住了三房的人：衛老三一家、衛老四一家並黃翠香、以及暫時單身的衛老五。

衛老三一家分得的是右邊的第一間房，衛建國、周鳳夫妻，帶著三個孩子，全家五口都擠在一個房間內，中間用布拉了一道屏風，隔成了兩間，裡面擺了三張床，還有一個衣櫃，房間很擁擠，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基本擺不下多餘東西。

衛老四分得的是右邊的第二間房，同理，衛老四衛建軍、徐麗萍夫妻二人，帶著兩個孩子居住，中間也是用布作為屏風隔開。

然後，便是左邊的兩個房間。一間是黃翠香的，另外一間是衛老五衛建兵的。

兩年前，老五衛建兵也趕了一波打工潮，跟著別人南下打工了，聽說在工地上班，管吃管住，待遇還不錯的樣子，所以，屬於衛老五的房間如今是空著的。

衛老大、衛老二分的房子並不在主屋，而是主屋左右兩邊的側房，側房裡面有兩三個房間，空間相對來說比較寬敞，且側房都是獨門獨戶的，比主屋的房間好多了，這也是老大、老二的精明之處。

衛蘅三姐弟住在主屋，有個什麼動靜，奶奶黃翠香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而衛菡躲在房間哭時，黃翠香聽了下姐妹倆的交談，也知道大概出了什麼事兒。

黃翠香扔下話，就離開了。

衛菡從房間里出來，她重新紮了頭髮，看著精神了些，但剛才奶奶的一番話，顯然又讓衛菡傷心不已，她的眼眶情不自禁又紅了。

衛蘅道：「姐，你別聽奶奶的，女孩子家就應該多念書，多學些知識，才不會永遠被困在咱們這個小山村裡面。」

衛菡揉揉眼，說：「我知道奶奶的話，也有她的道理，可我……可我就是想多讀點書。」

衛蘅看著姐姐，說：「你放心，我們都會繼續念書的。」

衛菡聽了，神色黯然。

衛蘅不想讓姐姐繼續在這事兒上傷心，就轉移話題，問：「姐，晚上弄什麼吃？」

她揉揉乾癟的肚皮，重生后，這一番折騰下來，不僅精神疲憊，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

衛菡彎腰，拾起一旁的竹編菜籃，說：「我去菜園裡看看，有什麼吃的沒。」

衛蘅想起自家的小菜園，說：「我跟你一起去。」關於記憶中的小菜園，衛蘅一直很懷念、很有感情，自從懂事起，她跟姐姐衛菡就親自打理自己家的菜園子了，三姐弟不僅在菜園子里種菜，還種了幾棵果樹，一棵是桃樹，一個李樹，還有一棵批把樹。

這三棵樹，未來都長得非常高大，結出了很多果實，不過後來菜園子被爸爸私自賣掉了，買主改建成了一棟小別墅。

之後，小菜園與果樹們，就再也沒了蹤影。

衛蘅與衛菡提著菜籃，繞到了自家的小菜園裡，菜園就在老房子不遠處，走大概十幾米，就能看到了，四周用竹子很多的搭建、編織，圈成了一個柵欄，防止雞鴨牲口進去破壞蔬菜。

竹子不怎麼耐腐蝕，風吹雨打多了，這些用竹子圍成的柵欄，一般一年半載就要修補一下，或者乾脆更換新的竹子。

現在，這些竹子都是新的，才換了不久，衛蘅問：「姐，這些竹子是我們什麼時候換的啊？」

衛菡疑惑道：「上周換的啊？你不記得？」

衛蘅撓撓頭，笑：「有點兒不記得了。」

衛菡打開柵欄門，跨進菜園，說：「我說要去砍新竹子，你還不願意呢，說要去砍柴，你看，我們的菜園重新修補了一番，對面家的雞沒跑進來偷吃了吧？這省下多少心呢。」

衛蘅繼續笑，說：「還是姐姐考慮周到。」

菜園內，栽種著絲瓜、茄子、辣椒、空心菜……這些當季蔬菜瓜果，全部都長得非常好，姐妹倆摘了一會兒，就摘了半籃子。

當菜籃裝滿后，衛菡看著掛在枝頭上，一串串鮮紅欲滴的辣椒，滿是遺憾說：「這些辣椒，我們都吃不完，家裡的腌菜罈子也沒有了，也沒辦法做成剁辣椒，只能等著日頭好，摘了晒成干辣椒了。可……咱們家裡人都不喜歡吃干辣椒……」

衛蘅忽然激靈一動，問：「姐，明天是不是趕集呀？」

衛菡抿唇，笑笑說：「你怎麼這個都不記得了，我們這裡趕集都是2、4、6，明天就是大集呀。」

衛蘅拍拍腦袋，說：「我這不是不確定嗎？姐，咱們把菜園裡的蔬菜，全部都摘了，明天挑到集市上去賣吧！」

衛菡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衛蘅嘴角揚起，說：「反正家裡的蔬菜，我們吃不完，剛才就挑到集市上去賣好了。能賣幾個錢，就是幾個錢吧。」

衛菡上前一步，做出要探手摸妹妹額頭的動作，衛蘅眼疾手快避開了。

衛菡收回手，嗔她一眼，說：「沒發燒吧？怎麼盡說傻話呢？我們種的這些菜，家家戶戶菜園子里都有，誰會買來吃呀？」

衛蘅挑挑眉，說：「姐，你在安山中學讀書，那裡離著集市近，應該知道這些集市上的居民很多家裡都沒地種菜的吧？這些人平時都需要買菜呀，再說，我們就去試試，不行也就是損失一點兒蔬菜而已。」

衛菡看妹妹說的這樣肯定，她心裡也忍不住動心了，然而……心底的害怕與擔憂，還是阻止了她衝動的答應下來。

「算……算了吧。」

「我們不是做生意的料。」內心幾經掙扎，衛菡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其實，爸爸衛建國呆在家裡這幾年，也不是沒有經營過小買賣，他賣過花生、瓜子等炒貨，也賣過桔子、蘋果等生鮮，可無一例外，全部都失敗了，不僅血本無歸，至今還欠著村委會一張貸款沒還清呢。

除此外，衛建國還搞過養殖業，他養過竹鼠、養過兔子、也養過雞鴨，但全部都只做了一段時間，虧完了本錢，就沒再幹了。

這幾次事件，讓衛菡小小的心裡，產生了一種做這些買賣，是非常不正確的行為。

然而——

衛菡的話音尚未落地，就見旁邊的妹妹已經彎下腰，開始大肆摘菜了。衛菡大驚，說：「阿蘅，你停下，別摘了，摘這麼多，我們吃不完！」

衛蘅嘿嘿一笑，說：「我沒打算吃，我打算明天挑到集市上去賣。」

衛菡杏眼倏地睜圓：「你還真打算去賣菜呀？」

「嗯。」衛蘅用力點頭。

衛菡揉揉眉心，無奈說：「阿蘅，你別胡鬧。咱們做不了這樣的事。」

衛蘅抬起頭，十分認真地盯著姐姐，說：「沒試過，怎麼能輕易說做不了呢？」

「可……」衛菡遲疑著，「我們這些菜，都是普通的菜，怎麼可能賣得出去呢？」

衛蘅重新站直身體，凝視著姐姐，嚴肅的分析道：「姐，我給你分析一下，你看，我們家裡的菜，全是我們自己種的，沒打一滴農藥，也沒施一粒化肥，這些菜秧，也是奶奶播種后，送了一部分給我們種，所以，我們除了付出了點兒人工、時間的成本，幾乎沒有其他本錢了。」

「再來，我現在摘這些菜挑去集市上賣，消耗掉的，也就是我的時間成本，無論這些菜賣出去，還是賣不出去，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沒有任何損失的。」

說到這裡，衛蘅拋出一個問題，「姐，你說，我們現在一無所有，做這件事，也沒有任何成本，就算失敗了，就損失了一點我們吃不完的菜而已，為什麼不去做呢？」

妹妹這一通話下來，衛菡已經有點明悟，但什麼時間成本、人工成本，她暫時是聽不明白的。

不過——

妹妹這番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衛菡看著又彎低腰，繼續摘菜的妹妹，不由問：「你真打算去做了嗎？」

衛蘅堅定點頭：「嗯。」

回到家這短暫的時間，她已經把家裡所有的資源掃了一遍，能用的，不能用的……刨除后，衛蘅覺得現在賣菜比較可行。

妹妹已經下定決心，衛菡也不好掃興，她跟著彎低腰，幫忙摘起菜來，只是，她心裡依舊很忐忑：「阿蘅，我覺得這件事真的不大靠譜。」

衛蘅聽了，不去回答，反而拋出另外一個問題：「姐，你手裡的錢，還剩下多少啊？我這裡，只有3塊5毛錢了。」

姐姐在學校寄宿，衛蘅跟弟弟衛錦在家裡生活，菜之類的，沒怎麼花錢買，但是家裡沒有糧食了，小衛蘅上周花了二十五塊錢，去二伯家稱了四十五斤大米回家，時下，大米是五毛五一斤，二十五塊錢，剛好能稱四十五斤大米，還能餘下幾毛錢。

除了買大米，衛蘅又給自己與弟弟買了文具，給弟弟買了他一直想要的水彩畫筆，所以，她手裡的錢，幾乎是沒有存余了。

衛蘅拋出這個問題，衛菡一怔，神色黯然道：「我手裡只有五塊錢了。」

衛蘅又問：「媽媽還要過多久，才給我們寄生活費呢？」

這個月，還有一周才結束。

然而，媽媽周鳳每月往家裡匯款，並不總是非常準時，有時候早一個禮拜，有時候又晚一個禮拜。

現在，姐妹倆手裡的錢加起來，都沒有十塊錢，若是……媽媽晚個十天半月才給寄錢，那……他們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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