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商議
翌日,狼王便召了各大長老前來商議。江仁烈也去了,臨走柴安緒偷偷給他支招,說一定要咬死兩妖相戀不可分離,即便爭取不到,也要拖延時間。
出了山洞,江仁烈沒讓墨桃青黛隨身伺候,倒是叫了兩名鏡族過去,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兩隻小妖便飛身離開。
江仁烈到了狼王洞,便覺氣氛莊嚴肅穆。狼王居於上位,堂下依次坐著狼族中舉足輕重的幾位長老。
江仁烈坐下,眾妖都朝他看過來。不說他愛上了一個傻子,光是求娶男子一事就夠他們私下紛紛評議了。
「今日請諸位前來,是有一事想要商議。」狼王開門見山,「江長老有了心儀的妖怪,願與他喜結連理。這妖,便是我兒柴安緒。」
此話一出,便聽洞中一陣議論。
江仁烈動了動耳朵,聽見了不少驚訝的聲音。
「事關兩族,還請長老三思。」柴鼎然率先站了起來。
江仁烈也起身,「我為兩族而來,安緒身為狼王之子,門當戶對,有何不妥?」
「安緒……心智還像個孩子,哪到了能成婚的時候?」柴鼎然說得還算委婉。
「我就喜歡他像小孩兒。」江仁烈道。
話頭一下便斷了。
代方羯默默地喝酒,許重融湊了過去,低聲問:「你覺得江長老是真的喜歡安緒殿下?」
「喜不喜歡只有他自己知道,」代方羯壓低了聲音,「但他肯為殿下做到這一步,我覺得殿下若能與他成婚,也值了。」
「殿下是值了,這江長老不值啊。」許重融也低聲道,「好端端的一隻妖怪,入贅一個神志不清的殿下,嘗不到溫香軟玉還無後,太不值了。」
「人家自己認為值得就行,」代方羯在他耳邊低語,「你湊什麼熱鬧。」
許重融白了他一眼,繼續看戲。
「江長老請勿意氣用事,」柴鼎盛似乎身子不好,說話聲音十分細微,「若是長老帶著殿下回門,雲鏡山見我們竟給長老塞了一個傻子,只怕會覺得我狼族低看了鏡族。」
「鏡族那邊有我處理。」江仁烈懟了回去。
「長老既然心儀緒兒,也請為緒兒著想。」柴珺荷皺眉道,「緒兒身為男子,雖說是長老入贅,但往後人前人後該如何自處?」
「長老是覺得男子之間不該有情?」江仁烈挑起了眉。
代方羯端著酒盞的手一頓,看向對面的火狐狸。
柴珺荷不說話算是默認。
「這麼說來,我爹同一凡人男子成親,也是有悖倫常?」江仁烈並不想把爹爹搬出來,但放眼一看,各個長老都極力反對,他已經落了下風。
「不敢,不敢。」柴珺荷道,江仁烈的父親是狼族的恩人,哪是她們可以妄議的?
江仁烈頷首,決心過了這個坎便去爹爹墳前燒香。
「我覺得吧,」許重融插嘴進來,「若長老當真屬意安緒殿下,不如……入贅王女,娶安緒殿下為平妻。」
代方羯一個眼神瞪過去,許重融做了個鬼臉,這主意不挺好的嗎?說到底是兩位王女之爭,把柴安緒攪和進來幹嘛?
這是讓他享齊人之福?
江仁烈扯了扯嘴角,朝上拱手道:「我心中唯有安緒,只願與他攜手一生。」
江仁烈面上不變,心裡已經瘋狂地起了雞皮疙瘩,沒想到他也有這麼肉麻的一天。
狼王和柴長老的臉色都不太好,實話實說,平妻這個辦法最好,但面子上卻過不去。
「此事關乎兩族,」狼王終於開了口,「不如各位長老表個態,兩族聯姻的大事由緒兒承擔,可否?」
「不可。」柴鼎然道。
「不可。」旁邊的柴鼎盛也道。
輪著過去是好幾個「不可」,江仁烈暗自緊張,形勢實在不太妙。
正著急,卻聽對面忽然出了一個不同的聲音,「可。」
眾妖都看過去,江仁烈也睜大眼,代方羯正襟危坐,酒盞也放在桌上,目光直視,顯然不是口誤。
一旁的許重融也愣了,這倔羊怎麼會替江仁烈說話?
「許長老?」狼王問。
許重融回神,便見代方羯朝他看了過來。穩住心神,許重融正色道:「可。」
狼王萬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故,江仁烈臉上倒是浮起了些喜氣。
雖說有了點插曲,但總歸是覺得「不可」的長老占多數。
狼王剛想開口,便聽江仁烈道:「既然是兩族大事,那也該聽聽我鏡族各位長老的意見。」
狼王愣了一下。
「我已派妖怪速去雲鏡山求問大王與各位長老,來回可能要些時日,還請諸位再等等。」江仁烈笑了起來。
「狼王是說打算聽取長老的意見對吧?」
求親的當夜,柴安緒想了一會兒,這麼問他。
江仁烈點頭。
柴安緒眼中閃爍著精光,「狼族有長老,難道鏡族就沒有?」
江仁烈一下便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把雲鏡山那堆長老也拉進來。」
「鏡族長老和你關係如何?會不會同意你和我的婚事?」柴安緒急促地問。
「我和他們向來不怎麼親厚。」江仁烈道。
柴安緒臉上的笑意凍住了。
「但是,」江仁烈眯起眼,「他們都怕我。」
站在狼王洞中,江仁烈的笑意幾乎收拾不住。
狼王眼中一沉,狐狸生性狡猾,是她疏忽了。
許重融朝代方羯遞了個眼神,這隻火狐狸根本就不需要他們的支持,他身後有整個雲鏡山,那才是他們狼族真正畏懼的地方。
一場決策就這麼不清不楚地結束,許重融起身,卻見身邊的代方羯已經幾步走到了江仁烈身邊。他急忙走過去,便聽兩隻妖怪已經開始談論起來。
「沒想到江長老竟與殿下走到一起。」代方羯有些感嘆。
「緣分如此。」江仁烈嘆息一聲,畢竟柴安緒裝出那幅模樣,他實在找不出什麼討人喜歡的點,只能拿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說事。
代方羯微微一笑,似乎接受了這個歪理。
「說起來,還要感謝代長老與許長老的支持。」江仁烈拱手。
忽然被點名的許重融也拱手,「江長老不用謝我,我是看只有他一隻妖怪同意,怕他孤單。」
江仁烈笑出聲來,「兩位瞧著十分相熟?」
「認識也有五六百年了。」代方羯道。
江仁烈微微吃驚,能像他與李焰籍這樣相伴數百年的妖怪,他還是第一次見。
「你要是想謝他,就和他打一架。」許重融朗笑道,「他嘴上不說,心中其實百爪撓心,就想和你切磋一下。」
代方羯瞪他。
「既然如此,哪日有空我與代兄切磋切磋。」江仁烈笑道。
代方羯愣了,許重融也是。
江仁烈奇怪地看著他們,就見許重融噗地笑出來,「他才八百歲。」
比一千歲的江仁烈小。
這就很尷尬了。
大概是代方羯長得……比較著急。
江仁烈也不好直說,只能訕笑道:「我一直覺得自己才五六百歲。」
許重融哈哈大笑起來,僵局也就破了。
行至分路,江仁烈朝自己的山洞走,許重融和代方羯一路下山。
撇開江仁烈,許重融無情地笑話道:「我早告訴過你變年輕些,這下好了,上千歲的妖怪都喊你兄長。」
代方羯臉色不佳,「八百歲,該是長這樣。」
「什麼該不該?」許重融皺著鼻子,「等上千歲你打算化形成垂暮老人?」
代方羯白了他一眼,「哪有這麼誇張?」
許重融走到他前頭去,面對著他倒著走,「你年輕的時候多好看,又不是妖力不濟,幹嘛不變回那樣?」
代方羯噴了一聲,「變回那樣天天被調戲?」
許重融咧著嘴笑,「太可愛了忍不住嘛。」
代方羯無力地看天。
「小羊~小羊~」許重融忽然喊起他的小名。
一聽到這個稱呼,代方羯就想拿羊角撞死他。
代方羯走得快了些,許重融也疾步跟上。
回到山洞不見柴安緒,江仁烈一問,說是歇午覺去了。
江仁烈回屋封好結界,柴安緒立即翻了起來,「怎麼樣?」
江仁烈點頭,「總算拖住了。」
柴安緒鬆了一口氣,又問:「鏡族那邊能確定全部同意嗎?」
江仁烈想了想,道:「幾乎都能同意。」
「幾乎?」柴安緒對這個說法卻不怎麼放心。
「我讓手下去找張長老來處理這事,」江仁烈坐了下來,「他是我在鏡族少有的好友,也十分有手段,想來能安排得很好。」
柴安緒微微垂頭,臉上的憂慮就沒有消散過。
「而且今日有兩位狼族的長老也同意了。」江仁烈道。
柴安緒吃驚地看過來,「兩位?」
「代方羯和許重融。」江仁烈道。
柴安緒略作一想,點了點頭,「要說有誰願意支持我們,也只有這二位了。」
這語氣聽著有些可憐,江仁烈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要太擔心了。」
那也得讓船劃到橋頭才行。
柴安緒越想越覺得漏洞太多,煩惱得頭髮都要掉了。
不行,在拿到鏡族長老的結果之前,他必須得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