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七 審問
那箭來得極快,柴安緒還未來得及出手,卻見江仁烈已經飛身過去,一劍將那利器劈成兩截。
蠱師愣住了,隨即眼裡夾了些恨意。
江仁烈往外瞧了瞧,卻再不見射箭者的蹤跡。乾脆以結界封住山洞,以免再生事端。
經此一事,洞內議論紛紛,都在揣測那火矢是誰安排的。
柴安緒瞥了一眼斷箭,道:「還請諸位安靜。」
洞中議的議論聲漸漸歸於平靜,柴安緒才又沖著蠱師道:「你自己表明身份吧。」
蠱師跪在腳踝上,不疾不徐地道:「小人名為『哈抓』,漢名『姜覃』,乃是狼王手下蠱師。」
洞中又議論起來,柴安緒瞥著柴胤煬,就見他面色青黑,死死地盯著蠱師。
「那當真是蠱師?」
「狼王怎麼會養這麼個怪物?」
「狼王當真害了代長老和那野牛精?」
「口說無憑,莫要輕信。」
柴安緒又揮著手壓下議論聲,問道:「你說你是狼王手下蠱師,有何憑證?」
「狼王洞下有一地窖,乃是小人日常的住處。」蠱師道。
狼王洞哪是能輕易去搜的,這裡最大的王也是旁支出來,誰去都叫犯上作亂。
柴安緒環顧四周,眾妖雖不敢出頭,但大多信了蠱師的身份。
「代長老與秦冬兄弟,可是遭了你的毒手?」柴安緒又問。
「他們所中毒蠱的確出自我手,但我並非下蠱,是狼王私自動用了我的東西!」蠱師吼道,語氣滿是不悅。
「大膽,你敢污衊狼王?!」柴胤煬吼道。
柴安緒擋在蠱師身前,道:「大王子莫要著急,若他胡說八道,諸位大王自會責問處置他。」
柴胤煬咬著牙,吼道:「狼王還在,你們審問此人,妄圖私下給狼王定罪,可是想以下犯上?!」
此話一出,有些膽小的妖族皆閉嘴不言。
李瀟月躊躇了一下,上前道:「此事本該為狼族家事,然涉及狼王,牽連眾多,不如由我鏡族主審,必然會給諸位一個合理的交待。」
柴胤煬愣住,若是鏡族插手,此事只怕更加難辦。
「好,此人便交託鏡王主審吧。」柴纖玉順水推舟。
其餘幾個大族皆同意,小族自然沒話說。
柴胤煬只覺寒意侵體,滿腦子都是衝上去將那蠱師一掌拍死的念頭。可如今各族皆在,蠱師身旁還繞著柴安緒與江仁烈,只怕他的掌力還未到,便被那老狐狸彈了出去。
「既如此,就請諸位大王坐下,一同審理吧。」李瀟月說著朝趙生拂使了個眼色。
趙生拂走到前頭來,小妖也搬出桌案引諸位大王入座。
這麼一瞧,就比方才正式多了。
李瀟月居於上位,趙生拂站在蠱師旁,道:「你說狼王私自用的你的毒蠱,可有證據?」
「代長老與秦冬所中之毒便是證據。」蠱師道。
「不是你所下?」趙生拂問。
「並非。」蠱師搖頭。
「代長老與秦冬中毒時你身在何處?」
「我不知他們何時中蠱,但前些日子我都待在狼王洞下。」
「便是說,沒有證據?」趙生拂抬眉。
蠱師微微勾起嘴角,「這一回是沒有,但從前做的事情,我可都好好收集了證據。」
洞中一片嘩然。
柴安緒安坐一隅,淡笑著看向堂中。
柴胤煬有些坐不住了,袖中的毒針閃著銀光。
「有何證據?」趙生拂問。
「狼族宗廟西南角外,長了一株茱萸,茱萸之下,埋著狼王命我殺過的妖怪的貼身之物。」蠱師道。
柴胤煬一聽,立馬想要跑開。身後卻忽地出現一個甲族妖怪將他壓住,道:「大王子莫慌,那些東西我等去拿就是。」
柴胤煬額上立即下了冷汗,卻見江仁烈正直直地盯著他。
趙生拂吩咐鏡族去取,江仁烈不大放心,開了結界便跟著鏡妖出去,又將結界封死。
在洞中等著的時辰十分煎熬,柴胤煬想要朝外傳遞消息,可卻只能被困在結界之中。
蠱師端正地跪著,似乎被審的並非是他。
多時等不到鏡妖回來,趙生拂有些疑慮地望出去。可整個山洞都罩著江仁烈的結界,外頭看不見裡面,裡面也不瞧見外面。
又過了許久,江仁烈才帶著鏡妖進來。鏡妖手中押著一隻狼族,江仁烈則提著一個包了破布的盒子。
眾妖伸頭縮腦,想要看清那破布里的東西。
江仁烈沒有解釋手中的木盒,忙蹙眉道:「不好,狼族圍攻過來了!」
眾妖大駭,各族的王全聚集在此山洞中,若是狼王下了狠心,豈不是全軍覆沒?
「這可怎麼辦?」
「莫非我們都得葬身於此?!」
柴安緒面不改色,對於狼王的進攻沒有多大反應。
「先抓住大王子!」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幾個妖怪立即去捉柴胤煬。
柴胤煬大駭,閃身躲開那幾隻妖怪,抽出毒針便朝著蠱師射去。
江仁烈雖抱著東西,但趙生拂還站在蠱師身旁,猛地一把推開他,那毒針只射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妖族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制住柴胤煬,一生傲氣的柴大王子被狠狠壓在地上,嗆了好幾口塵埃。
「到底出了何事?」李瀟月坐立不安。
一隻鏡妖朝著李瀟月作揖道:「啟稟大王,宗廟西南角確有一茱萸,可樹下的土翻新過了,並無蠱師所講的東西!」
柴纖玉晃了晃扇子,土被翻新,任誰都會懷疑到狼王頭上去。
李瀟月一時沒了主意,轉臉看向柴安緒。
那鏡妖又道:「於是我們散開去尋,江長老發覺了一隻形跡可疑的妖怪,便捉拿回來。」
幾隻鏡妖將捉回的狼妖壓到堂上,那妖怪還嘴硬道:「我根本不知為何江長老要抓我!我是清白的。」
江仁烈晃了晃手裡的盒子,「那你賊眉鼠眼地抱著這個作甚?」
「我……我……」狼妖霎時沒有話講。
江仁烈哼了一聲,解開破布,打開裡頭的楠木箱子。
眾妖的目光皆湊了過去,江仁烈卻忽地愣住。
「裡面有什麼?」柴安緒走了過去,也是一怔。
趙生拂上前一看,裡頭竟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江仁烈將木箱攤開,各族也看清了裡面的情形。
柴胤煬見箱中無一物,腦子裡亂成一團。只見蠱師輕輕笑了起來,他便知,中計了。
「東西呢?」趙生拂問。
蠱師聳了聳肩,「興許早被狼王拿去了。」
眼下沒有任何證據在手,可是,狼王的大軍已經圍過來了。
山洞不知被什麼東西擊中,發出一陣震顫。
洞中眾妖皆驚駭不已,嘴裡嘟囔著大限將至。
江仁烈丟開那沒用的楠木盒子,朝外看了一眼。
山洞四周已經圍滿了狼族,手持火把刀槍,個個凶神惡煞。
剎那,江仁烈埋藏千年的記憶驟然歸攏,被大火包裹的江黎山,母親擁著他,鮮血噴濺在他臉上。
江仁烈忍不住打了個顫,眼中立即射出寒意。
收了結界,江仁烈走出山洞。
狼王站在浮雲之上,一眾侍衛在兩旁拱衛。雲下狼族與英族訓練有素,手持利器聽候調令。
其餘各族的王也出來,石王見陣仗如此之大,立即跪地道:「大王,是我瞎了眼,聽信甲王讒言!我石族向來效忠狼族……不……我立即退了這王位,將本就是我狼族的兄弟帶回來!求大王法外開恩吶!」
此話一出,幾個膽小的王也立即跪地磕頭以表忠心。
狼王不置一詞,冷冷地瞧著他們。
柴纖玉用圓扇遮著臉,瞧瞧狼王又瞧瞧甲王,臉上顯出些難色。
「我鏡族大王還在,狼王此舉,可是想與鏡族割席斷義?」趙生拂上前一步。
狼王自知今夜之後與鏡族便沒了情義,嘴上只淡淡道:「還請鏡族的弟兄先行一步,待我處置了族中叛賊,再向鏡王賠禮道歉。」
李瀟月哪會因為一句話就離開,但又沒有膽子往前,只得躲在柴安緒身後尋求庇護。
「狼王,你當真……不要這旁支血脈了?!」柴承淵忽然大喊。
柴珺緣轉眼看他,沒有絲毫動容。
江仁烈盯著她,「狼王,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話,還是留給甲王吧。」狼王淡笑道。
洞口跪了好幾個小族的王,站著的那些也都惴惴不安。
只聽一妖怪喊道:「大王子還在我們手中!」
狼王面色一沉,暗中咬了咬牙。
這一回唯一的錯處,就是讓柴胤煬過去。
她做事向來小心,自認不會讓蠱師抓著把柄。那妖人空口無憑,她便有機會扭轉乾坤。
萬萬沒料到,今夜都還未過,那邊卻查出了所謂的「鐵證」,不管那是什麼,狼王都不能讓蠱師動搖自己的地位!
柴胤煬在他們手中又如何?她自有辦法,讓柴安緒和江仁烈把她兒子完好無損地交出來。
柴珺緣抬了抬手,一名侍衛便壓著一個小童上前。
趙生拂驚愕失色,大喊道:「容川!」
「爹!」趙容川也聲嘶力竭地大喊。
緊接著青黛也走到趙容川身旁,懷裡抱著酣然入夢的小銘兒。
江仁烈目眥欲裂,「柴珺緣!放開我兒子!」
狼王彎著眉眼,整張臉都帶出層層溝壑,「那就看,江長老肯不肯交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