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陳氏的指桑罵槐
蘇冬青沒怎麼哄過孩子,更別提哭的這麼傷心的,只好把她抱在懷裡,輕拍著後背。幼失怙恃,生活艱難,這種痛苦她前世也是經歷過的,所以感同身受。
小丫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蘇冬青想把她抱著平躺在床上,可惜力氣不足。正巧這個時候文玉湘進來了,看樣子是來尋妹妹的,見狀上前把人抱起來。看到蘇冬青胸前一大片都被洇濕了,抿了抿嘴,道:「六嬸,對不住,給你添麻煩了。」
蘇冬青實際年齡比這倆姑娘加起來還大好多呢,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看了一眼睫毛上猶自帶著淚珠的女娃,壓低聲音道:「沒事,勞煩你一天,說起來我還要對你說聲謝謝呢。」
躺了一天,蘇冬青一時還沒有睡意,目送著小姐妹倆離開,心裡不由得犯嘀咕。按照小丫頭說的,文家有四十多畝地,這個數目在附近幾個村子里都不算少,怎麼就混的家中小輩連飯都吃不飽的地步,除非……是故意為之。
正想著,院子里突然傳來尖利的聲音,「玉湘,雞食盆子都是空的沒看到嗎?半天看不到人影,躲哪兒偷懶去了?」
正在後面洗衣服的文玉湘小跑著過來,手都沒擦就開始剁草。陳氏站在院子中間,斜眼看著她,沒好氣的道:「別覺得我支使你,地里的重活你們幫不上忙,家裡的活再不多干點,合著一張張嘴就想白吃飯啊?」
文玉湘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手上的動作不停,低聲道:「沒有,大伯娘,玉湘願意替家裡分擔活計。」
見她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陳氏冷哼一聲,又道:「你心裡最好是這麼想的,咱們這一大家子人,你爹娘說沒就沒,只剩下你們四張嘴。你五叔手不能提肩不能擔,你六叔只要能在地下安生些我就謝天謝地,二十口子人就靠著你大伯和二伯扛著,就是做牛做馬也得累個半死。你是你們那一支的長女,眼瞅著就是別家的人了,能多做點就多做點,要不累死我們,你們幾個也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文玉湘彎著腰把沉重的盆子放回雞圈,輕輕的點了點頭,近幾個月大伯娘隔三差五就來這麼一遭,剛開始她還覺得心如刀割,現在已經麻木了。如今只盼望她能早點把氣撒完,自己好去後面洗衣服,要不那麼一大盆,後半夜怕是都沒法睡了。
雖然這場冥婚一切從簡,但到底也是一件大事,請先生就花了不少。一想到為了個死了好幾年的人這麼破費,娶進門的又是個病秧子,陳氏心裡的火氣就「蹭蹭」往上躥,瞥了一眼安靜的西廂房,提高嗓音道:「咱們文家也不知道到底倒了什麼血霉,破了回財還招了個大麻煩!你們屋那幾個小的還算是省心,有人吃飯穿衣都不能料理,還得像個大爺一樣被人伺候著,人那是金貴的,咱們都是賤命一條,活該累死!」
廂房裡的蘇冬青聽的真切,自然知道這人是在指桑罵槐,不由得皺了皺眉。
這時,堂屋裡有人咳嗽一聲,怒道:「老大家的,都什麼時辰還在外面叫嚷個沒完,大晚上的耍脾氣給誰看?我還沒咽氣呢你們就這麼蹦躂,這要是有一天真沒了,一個個的是不是反了天了?」
陳氏正要借題發揮,剛喊了句「娘」,文天德光著膀子把她扯回了屋裡。文玉湘暗暗鬆了口氣,快步向後面走去,想著早點把活幹完早點回去。
陳氏被拉的一個倆趔趄,差點摔到了,氣的捶了自家男人好幾下,道:「你幹嘛呀,我正想跟爹娘好好掰扯掰扯,黑不提白不提的就咱們家出力,憑什麼啊。」
文天德把門關嚴,這才開口道:「我知道你想分家,可也不能大半夜的折騰,咱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鬧急了他發火咱們可就沒有好果子吃了。起碼在分家之前不能撕破臉,要不便宜可就讓別的人佔去了。」
聽他這麼一說,陳氏稍微冷靜些,旋即又冷哼一聲,「就算惹急了又能怎麼樣,你們兄妹六個,嫁出去的那個不算,老三老六沒了,現在只剩下三個。老五隻拿的動筆杆子,老二一家耍嘴皮行,幹活就是廢物,現在咱們是頂樑柱又是長支,他們以後不靠咱們還能靠誰?」
「理是這麼個理,可這事要是由咱們挑起來以後怕是要落下話柄……」文天德到底是家中的長子,不得不考慮這些,面上帶著豫色。
陳氏使勁一拍桌子,她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伺候那倆老的也就罷了,還得餵飽三房那幾張嘴。現在又多出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這家要是不分,她一天都不想在這裡呆!
不行!必須得想個法子!
聽了陳氏的咒罵,蘇冬青半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很明顯文家對她這個媳婦並不滿意。根據原主的記憶,她能窺探出這個時代女性地位並不高,女子終生要三從四德——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
她已經嫁人,夫君早亡,沒有孩子,不能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比尋常的婦人還不如,夫家如果刁難,她這樣的只能生受著。才到這第二天就被這麼肆無忌憚的嫌棄,今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好。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何能穿越復活,可是既然有幸能撿回一條命,自然要好好活下去。心裡這般想著,虛弱的身體挨不住,歪到一邊沉沉睡去。
月到中天,文玉湘才將將衣服洗完,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屋裡。一開門就看到兩雙睏倦的眼睛,心頭不由得湧上一股苦澀,輕聲道:「玉宏、玉軒,你倆怎麼還沒睡?蘭兒呢?」
文玉宏稍顯稚嫩的臉龐上帶著怒氣,道:「小妹睡的正香呢,大姐,大伯娘她們是不是把活都推給你了?現在又不是農忙的時候,誰家活能幹的這個時辰!大……」
後面的話還沒說話,嘴巴就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捂住了。文玉宏被涼的一顫,這個時候天氣乍暖還寒,每天早上洗臉都涼的很,更別提在冷水裡一泡泡幾個時辰,手早就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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