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陷入僵局
當呂岩的手掌緩緩打開,我卻發現他的指紋絲毫沒有磨損,難道是我的猜測有誤?
「這個動作如此危險,怎麼不換個電機?」我以隨便的口氣問道:「這東西一直都這樣嗎?還是說最近才這樣?」
「這是老的毛病了,很多年都這樣,但也不可能因為這東西出事故,我說了,這是升降機停止之後的步驟。」呂岩接著解釋道:「而且這也只是看起來危險,實際上一點都不危險,這東西轉速不高,而且這個動作是在電機斷電之後才能進行的。」
「用這種方法強制停轉,手不會疼嗎?」我繼續問道:「為什麼不戴上手套?」
「這個一點都不疼,但是戴手套就太破費了,因為手套沒手直接按上去管用,而且還磨損嚴重,估計一個禮拜就得換一副。」呂岩覺得就這樣解釋有點乏力,就再次開動機器,電機轉輪開始高速運轉,隨即他又關閉電閘,輪盤發出沙沙聲,他就將雙手放上去,不過幾秒之後,輪盤再次被他按停。
「你再開一次,我試試。」我對呂岩說道。
「這沒問題,你試了就知道了,根本沒有危險。」他得意的說道,好像我親自體驗並確認這玩意兒沒有危險就能阻止查封這礦井。
當電機打開又關閉之後,我輕輕將手放上去,光滑的輪盤的確沒有讓我覺得任何不適,不一會兒,輪盤也被我按停了,但此時我的指尖溫度卻不斷升高,我可以確定這東西必然會磨損指紋,但呂岩的指紋為什麼沒事?
「你經常操作這東西嗎?還是說有專門的人操作?」我忽然想到這個關鍵問題,指紋磨損的過程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呂岩是負責運輸和倒賣礦石的,肯定不是專門的負責人,而張三狍出事的時候是馮明操作的升降機,他會不會是專門負責這東西的?
「這個之前說過嘛,馮明以前是專門開這東西的,但那次出了事之後他就不願意碰這玩意兒了,害怕擔責任。」呂岩嘆了口氣又說道:「後來也就沒有特定的人開這個了,好像每個人都開過,但誰用的多誰用的少就沒辦法統計了。」
果不其然,看來現在的矛頭又指向了馮明,他既然之前是專門用這東西的,那指紋必定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而最近幾天我們又停止了對馮明的審訊,都轉移精力到搜山了,他只是被暫時扣押。如果當天沒有爆發群體事件,鍾健就能順利將審訊工作完成,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了結果。
在收集到這個重要信息之後,我們又趕緊回到鎮派出所,準備帶上指紋這個強有力的證據對馮明繼續進行審訊。
在這之前我們特意將刀柄上的痕迹提取出來,看看能不能與馮明的指紋進行比對,而收集到馮明的『指紋』之後,我們得到了令人驚喜的結果,他的指紋果然已經完全磨損。
然而我們收集的痕迹完全不可以稱之為指紋,所以電腦也無法進行比對,如今我慢慢理解方冷說的話了,電腦不過是一些0和1進行運算的東西,很多時候還是人靠譜一些。
雖然沒辦法與他的指紋進行確認,但我們也算有了進一步的證據,而接下來的工作就要交給鍾健來完成了,一旦馮明在證據面前露出馬腳,我們也就能順利結案。
馮明在鎮派出所扣押三天之後,情緒顯然比之前躁動許多,這也是審訊的最佳時機,嫌犯這時候的心理防線已經基本崩塌,只要稍稍引導,就能讓他說出真相。
我們將馮明從拘禁室裡帶出的時候,他第一句話是詢問自己弟弟馮亮的情況,這無可厚非,畢竟馮亮是他唯一的親人了,而且馮亮才上初中,如果失去馮明供給的生活來源,他的情況的確會很糟糕。
「放心吧,你弟弟……」一旁的記錄員正要說話,卻被鍾健打斷了,他知道這時候馮明最想知道的情況是什麼。
「我們今天對你進行最後一次審問,如果你將事情如實坦白,我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信息,但你要知道,如果事情拖下去,我們不會對任何後果負責。」
鍾健的話顯然是嚇唬馮明的,由於馮明的文化水平決定了他不知道我們的程序,其實馮亮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鎮上的民警照顧著,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見到我弟弟之前,我什麼都不會說。」馮明此時的態度十分堅決,我能直接感受到他此刻下了多大的決心。
「行,那我們今天的審訊安排取消,改在一個月後進行。」鍾健說完這句,頭也不回地走出審訊室,只留下馮明和他面前開到最強亮度的檯燈。
這個動作對鍾健來說十分輕描淡寫,但馮明此時估計已經到崩潰的邊緣。鍾健的招數果然有效,不到兩小時,馮明已經哭著喊著要將事情全部交待。但鍾健這時候仍然沒有行動,一直到當天夜間,馮明再度平靜下來,心平氣和地請求與鍾健進行對話,鍾健才答應重啟審訊工作。
在審訊開始之前,鍾健將審訊室的暖氣關閉,直到室溫降到接近室外,他才帶著此案所有物證進入審訊室,低氣溫環境下,正常人也會不由自主產生顫抖,尤其是心理壓力大的人,這種顫抖也是對其進行心理戰的有效手段。
而物證對於兇手來說是摧毀意志力的最強殺器,一旦把兇手用來作案的工具再次擺在他面前,這人十有八九會露出馬腳。
「自己先說說吧,你不是要主動交代嗎?」鍾健冷冷說道。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起財心。」馮明依舊低著頭。
「怎麼錯了?當天凌晨犯了什麼錯?」鍾健放出具體時間,但故意不提日期,這是對兇手來說容易忽視的陷阱。
「實在沒辦法了,我弟弟要交補習費,但我真的沒錢了……我每個月還要給別人賠錢,我自己都吃不飽。」馮明忽然放聲哭泣起來:「我不該偷竊,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讓我見見我弟弟!」
「你究竟與張三狍一家有什麼矛盾?是不是因為每月支付的賠償金額讓你恨他們?」
「我沒有!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們,我會還清這筆錢……」
「想清楚再說!這時候還耍什麼歪腦筋!」鍾健拿出裝著兇器的取證袋「這把刀認識嗎?」
馮明看著面前帶血的刀,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我的。」
「當然不是你的,這是你在現場取得的。」鍾健知道這傢伙還想耍花招,準備直擊要害「十一月三十號凌晨三點到四點,你在哪兒?在幹什麼?」
「我……算術不好,而且不太記日期,你如果說星期幾我能記得,因為我每周五要去學校接弟弟。」馮明這時候顯然有點懵,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
「也就是三周之前的星期一凌晨。」鍾健問到這兒,已經沒有多大信心了,我們都隱隱感覺到馮明可能真的不是兇手,只不過他常年的自卑和盜竊引起的內心恐懼使他比較像兇手。
「哦,星期一凌晨我肯定是在縣裡的。」馮明抹了抹眼淚,接著說道:「每周星期天下午我會送弟弟去學校,但晚上已經沒有回來的車了,所以晚上我都會在學校附近的藍色幻想網吧休息一夜。」
鍾健嘆息一聲,隨即轉身離去,走之前轉過頭對馮明說了句:「我們儘快核實,如果你所說屬實,這周末會安排你和你弟弟通電話。你最好暫時別見他,你身上還有多項指控,可能各項罪名加起來會判4-6個月,我們會告訴你弟弟你外出打工了,在此期間他會由鎮上的便衣民警接送照顧。」
我們當天夜裡聯繫到縣公安局,並在該網吧調取了錄像資料,反覆核查后,我們確定馮明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據,馮明沒有殺人嫌疑。
如此一來,我們的工作好像徹底陷入僵局,現在除了進山找人之外好像沒有別的事情做了。我的心情也由此變得十分沮喪,但鍾健卻常常寬慰我,說是我不理解農村情況,在這兒跌一次跟頭也算十分值得,這種基層經驗別說國外,就是走遍國內所有警校都學不到的。
連續幾天,進山的搜捕一直沒有突破性進展,在此期間只找回了5名可疑人員,還有7位村民最終也因忍受不了嚴寒而回到村子,而他們在鍾健的排查之後也都沒有作案嫌疑。但現在事情好像在向另一個不好的方向發展,由於冬季氣溫極低,村民逃走的時候十分倉促,也沒有準備足夠的乾糧,所以在我們進山找人的第五天,發現了身體狀況極差的逃跑者,要不是發現及時,說不定會被凍死或餓死。
為防止情況進一步惡化,我們立刻向市裡申請了空中單位支援,市裡調來一架直升機幫助我們進行搜尋,與此同時我們也調用了無人機對大範圍的野生林子進行高音廣播宣傳,希望村民能夠趕快回到安全地帶。
我們都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發酵成現在這種模樣,鍾健顯然被這次行動磨得心力交瘁,而後來鍾健則讓我和兩名隊員暫時離開搜尋隊,他說現在把我放在這隊里是大材小用,還不如讓我試著再找點線索,畢竟事情到了現在這步田地卻仍然沒有確定兇手,到時候回去免不了被批評。雖然現在繼續偵破案件已經沒什麼價值,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我和兩名隊員回到鎮子里,而收集到的線索卻怎麼也連不起來,可能是這大山溝里的死氣讓我也變得獃滯。
第二天我覺得應該換個思路,從這次的村民集體事件開始查起,因為之前的謠言總會有一個源頭,而這個源頭很有可能就是兇手或者兇手的家屬製造的。要是案子在現在能有點突破,我也算對鍾健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