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鳳碑
「哐當！」
鎖鏈的摩擦聲響刺耳。
我走在一條血與碎肉混合的淺河裡，身邊跟著綽綽黑影，腳上拖著沉重的鎖鏈，似行屍走肉。
河流旁，可見沿途鮮艷盛放的彼岸花。
不遠處一顆大石上刻著「三生」二字。
我是死了嗎？
捫心自問之際，場景如天旋地轉。
一座封閉的古墓內，綠色燭火閃爍。
三口碩大的青銅棺材內。
最左側赫然是我爺爺曹定山失蹤的遺體，雙眸緊閉、緊咬的牙關間可見探出的白色獠牙，竟然已經屍變！
最右則竟是我父親曹誠，他一動不動、了無生氣。
再看中間。
那閉著雙眸、雙手抱於腹前的屍體竟然是我自己！
驚懼之下，我連忙後退。
就在這時，三具棺材里的屍體齊齊站起，獠牙乍現，沖著我的脖頸狠狠咬來……
「啊！」
我猛地睜眼，不斷地喘著粗氣，這才發覺驚出了一身冷汗。
夢總是在預示著什麼，尤其是修道之人的夢境愈發很可能在警示將來。
我會死？
亦或是屍變？
而我父親和爺爺的樣子更是讓我心中不安。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了我，彷彿自從我找到沈雲奚開始，很多事情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
窗外突然傳來沙沙聲響，似有人在不斷掠過。
但是我所在樓層可是五樓！
我走向窗邊，猛地一拉，窗外除了籠罩毛邊的月亮再無他物。
窗戶上貼著一張符咒，這正是金光符咒。
此時上面鮮紅的硃砂痕迹黯淡了些許，表明剛才卻有東西來過。
「真是不太平啊。」
我皺緊眉，突然聽到身後房門響了。
整個人瞬間緊繃，寒氣從頭到腳，下意識便抽出了腰間的天玄刃，對著房門。
我五識過人，能看到沈雲奚只穿著紗質睡裙，被我嚇了一跳。
「你、你是曹先生嗎？」
她聲音顫抖。
畢竟此刻屋裡太黑了，窗外出奇的一絲過路燈光都沒有。
「是我。」
我打開燈。
她這才鬆了口氣，旋即紅著眼，強忍淚水：「先生，我夢見我父親了，他被拘禁在一個巨大的祭壇上，渾身是血，已經快死了！」
「我求你，救救他！」
說著，她竟要跪伏下來。
我忙上前扶住，眉頭皺緊。
「你先別急，詳細說說那地方是什麼樣。」
我沒半點疑問。
畢竟她也是陰陽師後代，至親之人出事，很容易便能預示到。
沈雲奚鎮定心神，仔細回想。
「那裡……是在一片樹林中，周圍還有幾座殘破的墓碑，祭壇旁邊還能看到一個下去的地道口。」
「祭壇很大，上面除了我父親還有數十人，我看不清，周圍有很多黑影。」
「還有其他的嗎？」
我搜尋腦海，卻怎麼都找不到相似的地方。
難道已經離了江城不成？
緊接著。
沈雲奚的一句話讓我心中一顫，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
「我想起來了，其中一個墓碑上我看到寫了『鳳』字。」
鳳碑！
我頓時想到了我的童年生活之地九鳳鄉。
九鳳鄉歷史悠遠，曾在千年前就已經存在。
得名於宋朝時分，九名自稱為鳳雛後人的陰陽師為了解決一滔天大災，隕落於此。
九座鳳碑和大墓是他們為自己鑄造的墓地，亦是為了封閉大邪之物而建立的大陣。
爺爺曾對我說過。
在我真正可知天命之前，絕對不能靠近那九座大墓半步。
那九座大墓可是連世間探墓第一人——陶萬鎖都不敢進去的地方。
不知怎的。
我腦海里又想到了剛才那個夢境。
「曹先生？」
沈雲奚小聲問道：「你可知道是在哪裡？」
我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幾分實話。
「有個所想之地，但是太危險了，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
「這樣啊……」
沈雲奚眼裡的光黯淡下來。
我想安慰，但又不知說什麼好。
兩人安靜地坐著，只能聽到她不住的抽泣聲。
「大概都是我的錯吧，都是因為我不詳的命，才會害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慘遭不測……」
沈雲奚身體顫抖著。
我不禁喟嘆。
曾經我也無數次這樣逼問我自己。
是不是因為我？
但爺爺當時摸著我的頭告訴我：「玄兒，你無需妄自菲薄，人都有自己的命，這就是爺爺的命，這就是我們曹家的命。」
「你一定要扛過去，屆時，你將會佇立世間、甚至這陰陽兩界的第一人！」
我不想當什麼第一人。
我只想把這糟心的命都擊碎！
突然。
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寂。
沈雲奚面露驚喜之色：「是我爸爸！」
旋即，她又一僵。
當初她親眼看著父親被神秘人帶走，現如今又大半夜的打來電話，不免讓人寒顫。
我示意她接。
沈雲奚顫抖著手接起，開了免提。
對面頓時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聲，有著沙沙聲響，明顯經過了處理。
「想救你父親嗎？」
「那就明日子時三刻，抵達老城區空明巷44號。」
「你若不來，後天見到的就是他的屍體。」
說罷，電話掛斷。
沈雲奚嚇得手一顫，無助地看著我。
我擺手示意沒事，再回撥過去這電話已經是空號。
這三年來送快遞，江城大小地我都跑過。
那空明巷是專門做白事生意的地方，平日里邪門怪事不少，平常商家白天做完生意，就會在夜晚來臨前匆忙閉店離開。
當然，也有膽子大晚上也開店的。
只不過那做的還是不是「人」的生意就不好說了。
對方既然打電話過來，肯定已經知道我在旁邊了。
而且說要明晚，這明擺著是一個有預謀的圈套。
但看著沈雲奚紅腫的眼，事關她父親的性命，哪怕是龍潭虎穴估摸也只能去闖上一闖。
「去。」
我深吸一口氣。
但肯定不能那麼孤身兩人前去。
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怕自己難保沈雲奚安全。
當初爺爺七十大壽時，來給他恭賀的豪車隊伍排到了村口，各類大人物、陰陽大師絡繹不絕。
他似自知大限將至，專給我指了幾個人，讓我危機之刻可以去找他們幫助。
我也曾立誓。
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對不會再去尋爺爺昔日的故人。
但如今，不斷湧起的不安讓我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