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駕崩
猛然睜開眼睛,陌生的窗帷映入眼帘。胤禩喘著粗氣,耳里依舊嗡鳴著,他抬手擦了擦滿頭的大汗。外頭天已經大亮了,至於代王,早已人去樓空。他做噩夢了,那些困擾了他一生的噩夢,沒想到這輩子,還不放過他。
「雪鳶。」胤禩喚了一聲。
「夫人,您醒了。」雪鳶端著盆從外頭走進來。
「代王說,您昨兒累了,讓奴婢們不要打擾您休息。」雪鳶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胤禩見雪鳶微紅的臉頰,哪裡會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瞎想什麼呢。」
胤禩無奈的開口。「我昨天的確是累著了,昨天晚上我陪代王下了一夜的棋,能不累嗎。」
「下棋?」
「嗯,下棋。」雪鳶很不理解
「代王,這倒底是喜歡夫人,還是不喜歡夫人啊?「
「這個代王,比咱們想像中更難對付。呂太后的對手不簡單,你我都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了,夫人。」胤禛如往常一般,下了朝,去孔雀台給薄姬請安。今兒去了之後,見到王后青寧也在。薄姬在紡紗,而青寧則是在一旁撫琴。
「兒子給母后請安。」
「是恆兒啊。」薄姬並不顯老,只是常年的憂慮,讓她美麗的面容,不論何時都略帶些愁苦。
「母后,這是心情不好嗎?」有了劉恆的記憶,胤禛敏感的察覺到了薄姬的神色間帶著淡淡的不悅。這個薄姬作為母親還是不錯的,如果不威脅到自身利益,胤禛願意保她安渡晚年。
「唉。」薄姬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擔心你。」薄姬知道自己兒子的毛病,太過溫柔多情,可帝王之家哪裡是出情種的地方。
胤禛已經知道薄姬要說什麼了,他也不解釋,只是安靜的坐在薄姬身邊,幫薄姬斟了杯茶。
「錦瑟的身份可疑,你不去查也就罷了,還有心情寵幸那個竇漪房。要知道,她是呂后賜下的人,跟咱們不是一條心。」
「母後放心吧。」胤禛不急不徐的道,混不在意薄姬的擔憂。「
兒臣有分寸的。」
「你又說你有分寸。」薄姬不滿的瞪了胤禛一眼。
「哀家是不管那個竇漪房究竟長得如何美,她是呂后賞的人,單是這一點,哀家就不許你胡鬧。還不知道她是不是細作呢!」薄姬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寵幸竇漪房,尤其是在今天聽了青寧的話之後。
薄姬知道自己兒子的個性,如果呂后利用他多情的弱點,用美色來瓦解他的意志,那麼他們這麼多年的謀划就付諸東流了。不管竇漪房是不是呂后的細作,都不能留!
胤禛微有些不悅,若是換作他以前的個性,早就甩手離去了。但是殘留在身體里劉恆的記憶卻提醒著他劉恆是一個事母至孝的人,絕對不會反駁薄姬,這才按捺著脾氣。
「母后,兒臣要定了竇漪房,一切都不必多說。」胤禛平靜而漠然的說著。
「如果她不是細作,已經是兒臣的女人了,又何懼之有。如果她是細作,那兒臣也會讓她心甘情願的倒戈相向。」
當!刺耳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胤禛和薄姬同時看向青寧,青寧微微的笑了笑,有些抱歉的意味。
「琴弦斷了。」薄姬面露不悅。
「又毀了一把好琴。」直到回到了自己宮裡,青寧才卸下了偽裝的微笑,面色扭曲。「查清了嗎?」
見兩側無人,青寧高傲的發問。「那個白玉枕在誰那兒?」
「回王後娘娘,幾位新封家人子中,只有那個叫墨玉的有白玉枕。」竟然是她?青寧冷哼了一聲,看上去驕縱跋扈,似乎無害得很。恐怕是裝的吧,太後娘娘選的細作,又怎會如此膚淺呢。
「紫荊,本宮有件秘密的事情要你去做,做好了本宮重重有賞。」青寧溫和的說道,隨即語鋒急轉直下。
「當然,如果做不好,本宮就要你全家陪葬!」那名叫紫荊的奴婢聞言,更加是惶恐之至,只得不停的磕頭。
「王後娘娘饒命,饒命啊!」
「不必如此緊張。」青寧冷笑了一聲。「這事說來簡單得很。本宮只要你,找個機會,將墨玉美人那裡的白玉枕偷出來,藏到竇夫人的廉清殿里。你能做好嗎?」
「奴婢一定儘力。」青寧聞言猛地一拍桌子。
「不是儘力,是必須要做好!不能留下任何破綻,可別忘了,你全家都掌控在本宮的手裡!
」「是,是!奴婢一定做好,一定做好!」
哼,青寧面露得色,到時候確定了竇漪房是細作,就算代王鼎力保她,母后也絕對不會允許一個細作待在代王的身邊。至於那個墨玉,到時侯尋個理由除掉就好。雖然是細作,但短時間內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你不專心。」胤禛又收了一大片的白子,直打得胤禩落花流水。
「代王棋藝精湛,我甘拜下風。」胤禩半點沒有放水,這個劉恆的棋藝果然了得。他自認為棋藝是不錯的,能夠將他打得如此狼狽的,記憶中就只有那個人而已了。
「代王莫不是專程到我這裡來找自信的吧?還是來諷刺我棋藝不佳?」胤禩不悅的撇撇嘴。這半個月以來,劉恆每晚都來找他,也不幹別的,專門下棋,劉恆是缺棋友嗎?
胤禛聞言也笑了笑,向來冷漠的臉出現了一抹亮色。「本王原來也喜歡跟一個人下棋,他輸了的時侯,也是這樣說本王的。」
胤禛很喜歡跟竇漪房在一起的感覺,即便不做什麼,這份兒清靜也是難得。自從那人去了之後,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安心的感覺。
「你在擔憂?」不知道為什麼,胤禛很容易就能捕捉到竇漪房的情緒,哪怕是最細微的。
「代王會在意我的擔憂嗎?」在劉恆面前,胤禩總是很難偽裝自己,也許是他跟四哥真的太像了,胤禩總覺得自己被看穿了。
「我在意。」毫不猶豫的回答,那樣的理所當然,讓胤禩一時間無言以對。
「我如何能不擔憂。」
胤禩嘆氣。「我是呂太後娘娘賞賜的家人子,你不應該相信我的。」
「你是在暗示本王,你是太後派來的細作嗎?」胤禛反問。
「不,我只是在想,代王您究竟有什麼目的,是試探?還是......」胤禛看了胤禩很久。
「你不需要想這麼多,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能保護你。」
胤禩聞言一楞,這一刻,他的心似乎選擇了相信。雖然知道眼前這個人,之於自己,跟陌生人沒什麼兩樣;雖然知道,兩人是敵對的關係;雖然知道,有朝一日必定要分離。但是這一刻,胤禩是相信他的承諾的。
「代王您一定很愛那個人吧,那個經常和你下棋的人。」胤禩大膽的問,他知道代王之所以願意待他如此,是因為自己很像『那個人』。被人當成替身,這種感覺還是挺微妙的。
「那個人已經死了,是被我逼死的,你說呢?」胤禛道。胤禩啞然的看了胤禛一眼,這代王還真直接啊。
「仇人,或是愛人,有時侯很難分清。」胤禩忽然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但是又不得不說,因為眼前的人是那麼像四哥,像到,他已經難以分清了。仇人和愛人,他們都在你的心裡留下了最深刻的痕迹,不論是醒著還是睡著,不管是痛苦還是快樂,他們都在那裡,揮之不去。不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蛻色,不會由於生死的阻隔而遙遠。所以,連最初的目的都忘記了,只留下一個無法撼動的念頭,那就是記住他,刻在骨血里,刻在靈魂里。
直到許久之後,胤禛低著頭默默的將棋子收起來。
「夜了,就寢吧。」胤禛還沒玩夠呢,看著小八急切的表情自己也是無奈地笑了。
次日,一早下了朝胤禛就看到宋昌候在乾坤殿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宋昌乃是劉恆身邊的得力之臣,文武全才,頗得劉恆仰仗。而此人與張武,也是日後漢文帝手下的衛將軍和郎中令。
「宋卿有什麼急事嗎?」胤禛如此一問,但見宋昌目光閃爍,視線移向兩旁的宮人,胤禛隨即會意。
「你們都下去吧。」
「諾。」待到宮人退出殿外,宋昌便即刻從襟中取出了一封羊皮書信,呈給胤禛。
「代王,長安那邊來了消息,說皇帝病重,太后意欲召各路諸侯前往長安,目的不明,絳侯請您早作打算。
」絳侯,胤禛想了想,是周勃。「皇帝已經不行了嗎?」
「恐怕,就這兩天了。」胤禛點點頭,現在已經是惠帝七年了,也是時侯了。雖然劉盈的命壽已經差不多了,但是呂后還在呢。根據史書漢高后紀可是足足維持了八年之久呢。但這些漢朝的人自然不知道,還以為皇帝去了,呂后就再興不起風浪了呢。劉長已經動身前往長安,據說,帶了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