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潭底採藥

沒有人知道那水潭裡有多黑，易師真就像一頭扎進了大染缸里，眼前和周圍都是濃稠得化不開的墨汁。

他手中的鐵靈芝是這水裡唯一的光亮，鐵靈芝金光流轉，猶如一柄純金打造的金如意，勉強將身邊的無盡黑暗擠開一點點。

但是最難受的還是這潭水的寒冷，跟掉入冰窖似的，周邊的潭水就像千萬根尖銳的針，在不斷地扎入他的肌膚，刺到他的骨頭裡。

雖然他憋了一口氣，但是沉下潭底之後，被水一擠壓，馬上就把那口氣吐出去了，一開始胸腔覺得出奇地難受，就像被人用厚棉被捂住一樣，完全不能呼吸，胸膛就像要炸開一樣。

這種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然而，當咬牙堅持了一會之後，忽然感覺身體里的那股暖流在全身化開，不斷地頂著全身的肌肉，直頂得他的身體各處砰砰作響，就好像有幾百面鼓在他體內敲擊。

於是，他驚詫地看見身體四周因此鼓起了許多水泡，然後他迅速將一團團水泡吸入嘴裡，化作一口口氣咽了下去，然後鼻子吐出去，又變成無數氣泡飄離頭頂，浮向潭水之上。

到此為止，他終於明白熊蹯之前在家鄉的雨湖裡能夠潛水那麼久，原來是用的這種方法！

這熊蹯的天賦，還真是神奇！

他來不及多想，手裡拽緊鐵靈芝，金光照耀著潭底，抱著石頭飛快地往下沉。

石頭雖然比地面輕，可沉得比他快，他不得不用力地抱緊了石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身體里的那股暖流的力量在漸漸地消退，身體周圍的水泡也越變越小，周圍的潭水擠過來的力量也越來越大，就像有千斤的巨石朝他四面八方砸過來。

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太長時間了，必須儘快找到那株水草！

但是這黑潭底下就像個無底洞，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根本看不清東西，更加不知道那株水草長在什麼鬼地方。

再往下面刨了一會，他身體周圍的水泡已經快要消失了，他的身體就像被抽幹了一樣精疲力竭，而四周的水擠過來，快要把他擠成肉醬了。

要不放棄算了，讓熊蹯來試試？他體內的暖流肯定夠用，並且他肉多，扛擠！

就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眼前卻忽然閃過一絲光芒！

雖然微弱，但是在這麼深、這麼黑的潭底，無異於一道閃電擊中他的眼睛！

找到了！

他激動起來，帶著石頭，用力地朝著剛才發出光芒的地方使勁刨過去！

「嘩！」

又是一道光芒，這次他終於看清楚了，是一道藍色的光芒，就在他前面不遠處！

石頭拽著他飛快地向那道光靠近。

他也一直死死地盯著那道光芒，感覺眼睛越來越疼，恐怕他已經接近潭底了。

但是那道藍色的光芒閃爍得越來越頻繁，就像鼓勵他繼續向它靠近。

他咬牙死死地頂住，然後慢慢看清了發出那道藍光的東西的模樣：那東西就像一片寬大的海帶，暗綠色，上寬下窄，但是葉子的兩邊長出了一排藍色的珠子，發出光芒的就是這些珠子。

但是他看不到這株水草的根部，等他沉到那片水草的邊上的時候，才發現那株水草有他人這麼高，葉子足有他的腰那麼寬。

葉子邊緣長出來的那些藍色的水珠就像拳頭那樣大，每兩顆間隔一巴掌的距離，像是呼應著他手裡的鐵靈芝一般，不斷地閃爍著藍光。

他能感覺到鐵靈芝像找到了夥伴，在手裡發出溫熱的金光，在這片黑暗的潭底，就像篝火般溫暖寒風中取暖的人。

就是它了！

易師真把懷裡的石頭一丟，然後一把扯住那株水草，入手極為光滑，他不得不用力抓緊，幸虧這水草的葉子十分堅韌，否則都被他的手抓爛了。

然後他慢慢地拽著水草，朝它的根部游去。

他手裡的鐵靈芝也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記起來，之前在採摘麻栗草花的時候，鐵靈芝輕輕一碰麻栗草，那花就自然脫落了。

所以他肯定，鐵靈芝在這些異葯面前，就像天然的採集的葯鋤，是這些珍奇異葯的剋星，只要他找到根本，用鐵靈芝隨便鋤一下，這株看似堅韌的水草就會落葉歸根一樣，從潭底脫落。

這時候，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眼睛疼得看不清楚東西了，就像被人狠狠揍了兩拳，感覺眼珠子都要擠炸了，耳朵也疼，意識早已模糊了，還感覺想嘔吐。

在一片模模糊糊中，借著鐵靈芝和水草珠子的光芒，他終於看到了水草的根部，就紮根在潭底一個奇怪的石頭上，石頭表面龜裂開，一股股熱氣從縫隙里湧上來。

易師真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抓著鐵靈芝的頭，狠狠地朝著水草根部用力一鋤！

「嘩啦」一下，那水草果然脫離了石頭！

易師真還來不及高興，就忽然看到剛才那塊石頭上冒出一大片血水出來！

這是什麼情況？

「嗷轟！」

他似乎聽到潭底發出了一聲吼叫，但是耳朵實在太疼了，也聽不清是水響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他還沒回過神來，忽然從石頭的旁邊冒出一個巨大的水泡，一上來就包裹住他和水草，然後飛快地往潭水上空飄去。

在進入水泡包裹的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身體各處被人打斷骨頭一樣地疼痛，然後張嘴一吐，一大口血吐出來，鼻子里也流血不止，同時感覺到自己的胸膛如鋼針扎般難受。

他被自己的這種狀態嚇了一跳，幸運的是，他身體里的那股暖流又慢慢恢復了，如同跑在溫泉里，不斷地療愈著他的身體。

這水泡十分堅固，當他透過水泡，鐵靈芝和藍色珠子的光芒在水草被鋤掉的一瞬間熄滅，現在他眼前的水潭又恢復了一片漆黑。

突然，他感覺到周圍的潭水竟然翻滾起來，如同燒開的水般沸騰！

於此同時，他趴在水泡底部，朝著潭底深處看去，竟然看到了一雙巨大的眼睛！比孔明燈還要大的眼睛！

那雙巨大的眼睛綻放出冰藍色的冷光，就像兩柄銳刀扎入了易師真的眼睛，並且飛快向他逼近！

易師真忽然感覺到渾身一冷，比剛才泡在水潭裡還要冷！

這是······死亡的感覺！

易師真頓時掙紮起來，卻不由自主地被水泡帶著往上漂浮。

但是水泡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那雙巨眼，就在他看著那雙眼睛越來越清晰，甚至看到了孔明燈大小的巨大冰藍眼睛里的玄色的瞳仁，和周圍散布的如同蜘蛛網一樣的血絲！

這是什麼鬼東西！黑潭裡的怪物？

他的心如同巨鼓擂響，恍惚間，他看到了那雙巨眼之下，張開了長滿了如同三尺冰棱般大小的牙齒，寒光湛湛，朝著他撕咬而來。

他都幾乎聞到了它嘴裡巨大的腥臭味，水泡已經被它張開的嘴夾住，只待它一口咬下！

就在這時，易師真看到了黑暗的水潭底部亮起了數不清的藍水光芒，就像掉落了無數藍色的星星在黑潭底下，一顆顆連接起來，在水潭底部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藍色星網，所有冰藍珠子一齊發光，一把將那頭怪物狠狠地拽入水底！

易師真看得目瞪口呆，他十分肯定，潭底發出藍光的星星就是他身旁的這樣的水草！

只不過是成百上千株水草盤根錯節長在了潭底！

這水草······難道還是束縛著水底怪物的鎖鏈？

「嗷吼！」

黑潭水怪無奈又痛苦的吼聲傳來，這一次易師真真真切切聽到了。

周圍的水還在翻滾，不斷發出「嗡嗡」的震鳴。

易師真確定，這水怪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就在他急轉心思想辦法的時候，「啵蹦」一聲，水泡炸裂，他也終於露出了水面！

易師真頓時感到一陣眩暈，忍不住又張口吐出一大口血，然後就聽到幾聲驚呼，緊接著就被一隻手拽住了胳膊，飛快地朝著潭水邊靠近。

熊蹯看見潭水燒開似的翻滾的時候，就知道事情有變，焦急地在潭邊等候。

易師真一露頭，他馬上就跳進水裡，將他拽住，然後飛快地朝著岸邊游。

「嘩啦！」

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巨大的水響，易師真艱難地回頭看去，只見一根粗大的鞭子一樣的東西鑽出水潭，「啪」地一下砸在水潭岸上，頓時石土紛飛，如同雷擊！

「快，快跑！」

易師真掙扎著呼喊，而熊蹯將他撈出水面，順便也把他死死抓住的水草撈了上來，蘇合香和高人等急忙趕過來。

易師真躺在地上，七竅流血，眼神渙散，大口喘息著。

然後還沒等他們歇口氣，那條巨大的鞭子又筆直地抬了起來，足有三四丈高！

易師真忍不住集中精神，定睛一看，這一次他看清楚了，心中卻更加震驚。

這條鞭子寬達三尺，扁扁的，上面還有奇怪的紋理，就像是一塊······龜裂的石碑！

易師真猛然醒悟，這玩意很可能就是那水底怪物的舌頭！

聯想到剛才潭底的境況，更讓他萬分驚詫的是，他手中的水草，就長在潭底怪物的舌頭上！

還沒等他想更多，那條舌頭「砰」地一下砸在他們的身旁，石塊土塊飛濺著朝他們砸過來，熊蹯立即擋在躺著的易師真前面，「砰砰」幾聲，熊蹯的背後多了幾道血印子。

高人等拽著蘇合香手忙腳亂地躲開飛石，邊怪叫一聲：「快起來，跑！」

說著又拉著蘇合香，飛也似地往前面跑去。

熊蹯顧不得背後被石頭砸出來的傷口，一把抱起易師真，也跟著高人等跑去。

易師真在熊蹯一顛一顛的跑步中，回頭看去，果然看見躺在潭邊的舌頭頂端，有一個一尺寬的血洞，這個地方，就是水草長出來的地方。

那潭底水怪似乎感覺到他們逃跑了，不斷憤怒地將舌頭砸在黑水潭周圍，將石塊土塊砸得跟暴雨一樣紛飛，掀起潭水巨大的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