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毒瘴的秘密
易師真根本不敢回頭,後面樹葉沙沙的顫動聲,聽聲音好像有無數野獸向他們偷襲,可熊蹯回頭看了一眼,吭吭哧哧地罵道:「什麼鬼東西,黑窟隆冬的,啥也看不見!」
趴在他背上的蘇合香帶著哭腔道:「胖二哥,不會真是山鬼吧?」
高人等跑在最前面,聞言,氣也不喘地回道:「是山鬼就好了,老夫一張符籙飛出去,保管他惡鬼也伏誅!」
四個人在陰沉沉的森林裡奔跑,幸好高人等和蘇合香的眼睛都非常敏銳,能夠依稀辨別出方向,此外還有鐵靈芝閃爍的光,所以他們還好沒迷路。
過了一會,易師真突然剎住腳步,喊道:「沒了!」
他們都停了下來,果然沒再聽到樹葉的摩擦聲,回頭一看,他們已經跑出了黑暗的森林,毒瘴依然在後面瀰漫成一片,如一潭平靜的湖水,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易師真忽然盯著熊蹯道:「熊胖,你的臉怎麼了,怎麼全是血?」
蘇合香立即從他的背上跳下來,急忙轉到他面前,然後驚呼道:「胖二哥!」
她轉頭向高人等看去,尖叫一聲:「高先生也流血了!」
熊蹯也朝他看過去,看見高人等的臉上滲出鮮血,咋一看如同剛從血池裡爬出來!
他用手摸了一下臉,看著手掌的血,疼得齜牙咧嘴道:「剛才還以為流汗呢,都沒感覺到疼。」
易師真急忙問道:「現在什麼感覺?」
「火辣辣的。」高人等也摸了一把臉,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熊蹯搖了搖頭,道:「不對,手也疼。」
高人等伸出手掌,仔細看了看,然後另一隻拿著竹竿的手伸出來,手掌沒事,可手背上也全都是血。
「這是怎麼了?」
蘇合香嚇得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朝易師真身旁靠。
熊蹯皺著眉頭看著他們倆,說道:「怎麼你們倆沒事?」
易師真有些遲疑地伸出手,發現完好無損,並未流血受傷,然後試探著抹了一把臉,發現除了汗水,全都沒事。
「先回去吧,留在這裡恐怕還有其他危險。」
易師真憂心忡忡地走在前面,熊蹯他們急忙跟上。
在路上,他看到了那個山民帶著一群人在山澗旁撈屍體,見到他之後馬上湊過來賠笑道:「先生,你是不是說過給俺銀錢?」
易師真點了點頭,朝著蘇合香伸手,蘇合香從腰間的荷包里掏出小塊碎銀子,易師真拿了交給他。
那山民堆起笑臉,道:「謝謝小先生,您還有什麼要求,要做道場嗎?俺認識幾個人,可以幫著做。」
易師真冷冷道:「找個亂墳崗埋了!」
說著板著臉就走了。
熊蹯他們也沒有好臉色,那山民看見熊蹯和高人等滿臉是血,嚇得大叫一聲:「你們進毒瘴了?」
易師真立即回過頭來,問道:「你怎麼知道?」
其他山民也都好奇地朝他們看,七言八語地說道:「俺們村有人也進去過,也是這麼個樣子。」
「是啊,不過他們出來就像狗啃了似的,哪裡還有一塊好肉!」
「嘖嘖,這小先生和小姑娘居然沒事,真是奇人呢!」
「聽說啊,這就是山鬼準備吃人,先要剝了進去的人的皮肉,有些山鬼饞嘴,來不及剝皮就啃咬起來了······」
易師真剛開始聽幾句,還凝神思考著,後面聽他們胡咧咧地越扯越遠,就轉身離開了。
回到鎮上的房屋裡,易師真和蘇合香連忙替高人等和熊蹯處理傷口。
他們小心翼翼地用水擦洗過臉,洗過手之後,高人等開了一副藥方,讓周栓去騰象縣買點要回來,他要配點藥膏塗到傷口上。
易師真仔細查看著他們的傷口,發現了不同尋常的跡象。
他們的傷口非常細密,就像用無數根尖銳的針扎過一樣,血都是慢慢滲出來的。
奇怪的是,高人等和熊蹯的手掌都沒受傷,手背卻和臉一樣受了同樣的傷。
易師真低頭想了想,開口道:「我猜,你們這些傷口不是什麼野獸啃咬的,更不是什麼山鬼,而是毒瘴腐蝕的。」
高人等點點頭,道:「老夫早就想到了,熊胖子和老夫的手心都沒問題,因為老夫一手拿著竹竿,一手攥著拳頭逃跑,而熊胖子則是用手托著背上的蘇姑娘,咱們只有手背露在外頭。」
易師真贊同道:「並且我們都是在火把熄滅之後才受的傷,火把燃燒之時,那些毒瘴都被火光逼開了,所以咱們沒事。」
蘇合香奇怪道:「可是為什麼我們兩個沒事呢?還有,那種吼叫聲是怎麼回事呢?」
易師真皺眉沉思,半晌后,他說道:「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高人等他們都好奇地看著他,他繼續道:「我猜,那些毒瘴並非是山林里腐蝕之物鬱積的毒氣,而是一種極為細小的小蟲子!」
「什麼?」「小蟲子?!」
高人等他們都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蘇合香更是臉色發白。
易師真點頭道:「那是一種肉眼難以看到的小蟲子組成的毒霧,它們畏懼火光,一群群地組成霧氣狀,當它們加快速度飛起來的時候,就會發出聲音,不過咱們聽起來像野獸的吼叫。」
高人等他們聞言,仔細想了想在山林里發生的事情,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同意了易師真的看法。
不過他們立即感到渾身不自在,想想他們剛才從闖進蟲窩裡,然後被無數小蟲子叮咬,頓時感到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高人等說道:「看來那些山民說以前進去的人,全身都被野獸撕爛了,血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恐怕也是這種小蟲子咬爛的,並且已經鑽入了他們的血肉之中,小蟲子在他們的身體里噬咬,根本止不住血。」
熊蹯不禁打了個冷顫,道:「真他娘的邪門!估計我那火把也是被它們撲滅的,我就說那裡都有毒瘴,肯定沒山風,怎麼可能被山風吹滅。」
高人等道:「那片林子里沒了火光,大白天也跟黑地窖似的,那些山民一旦跑離了山澗,根本辨不出方向,也沒鐵靈芝的光和咱們的本事,所以在林子里慌亂地逃跑,不迷路才怪,一會工夫就被咬得只剩骨頭了,難怪進去就會死。」
易師真說道:「我和合香沒事,是因為合香是百毒不侵之體,那些毒蟲子也是害怕她,我因為用鐵靈芝汲取了她的天賦,所以也沾了光。」
高人等點頭道:「沒錯,之前在武行山,那些柏蛇咬了她之後,其他的柏蛇都不靠近她了。」
熊蹯拍了一下大腿,一臉壞笑地盯著蘇合香道:「好,那就讓傻姑拿著鐵靈芝進去採藥算了!」
蘇合香大急,瞪著眼嗔怪地罵道:「胖二哥,你個混蛋!你答應我爹要保護我呢!」
易師真恍然道:「哦!原來是這樣,熊胖,你還記得熊三叔最後對我們說的話嗎?」
熊蹯想了想,道:「他說,傻姑他爹和我大哥叮囑我,讓我好好照顧傻姑?」
易師真一拍他的大腿,道:「對,你那時還疑惑,這本來就是你的想法,為什麼他們還要強調,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也知道合香百毒不侵的體質!」
熊蹯卻搖了搖頭,道:「他們怎麼可能知道呢?高老頭是跟了咱們大半年,才從蛛絲馬跡中慢慢發現了這個秘密,可是我大哥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呢?」
高人等嬉皮笑臉道:「難道,他們和老夫一樣,也經常給蘇姑娘喂毒藥喝?」
熊蹯和蘇合香齊聲怒罵道:「放屁!」
易師真想了想,道:「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得知的,但他們強調讓你保護合香,肯定是有這個原因在的。」
蘇合香看著他,小聲試探道:「秀才哥,你不會真的讓我一個人進山採藥吧?胖二哥是個混蛋,我可是相信你的哦!」
易師真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我覺得熊胖的主意倒是挺好,合香,哥也相信你!」
蘇合香聞言,急得眼裡閃著淚花,都要哭出來了。
正好楊玉嬋回來,她立即跑到楊玉嬋的懷裡,跺著腳,又氣又急地把這一切告訴了楊玉嬋,然後指著易師真和熊蹯道:「就是他們兩個欺負我!」
楊玉嬋蹙眉道:「官人,你不會真的讓蘇妹妹去冒險吧?」
易師真和熊蹯互相對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
熊蹯笑道:「誰讓她經常罵我混蛋,又說我傻,這次看誰傻!」
易師真笑了一會,然後收斂笑容,正色道:「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山林里並非只有毒瘴是小蟲子組成的?」
他們頓時好奇地盯著他,易師真想了一下,沉聲道:「毒瘴里的樹木都是奇怪的灰黑色,不僅是樹葉,連樹榦和枝條都是這種顏色,所以遮蔽了日光,弄得那裡大白天也跟黑地窖似的。並且,熊胖朝樹林里轟了一銃,按理說應該馬上燃起大火,可他一銃轟出,跟轟在水裡一樣,就滅了。」
高人等會意,凝神道:「你是說,是有數不盡的毒蟲子,密密麻麻地趴在樹枝樹葉上,因此樹木枝葉的顏色都是灰色毒蟲子的顏色,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是說我那一銃轟在了蟲子堆里?」熊蹯頓時跳起來,大叫道:「要死,要死!這麼多小蟲子擠在一起,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老子再也不去那鬼地方了!」
易師真忍不住戲弄他道:「你不是喝酒會噴火嗎?你扛一壇酒進去,見蟲子就喝酒噴火,燒死它們,你既然害怕密密麻麻的東西,把它們搗毀才能甘心,這樣豈不是順了你的意,爽得不行?」
熊蹯歪著頭想了想,道:「秀才你說的還真不錯啊!」
高人等罵道:「你們倆一個傻,一個壞心眼多,偏偏兩個都是吃了豹子膽,人熊膽大,怎麼就讓你們湊了一對!」
易師真笑道:「您老不是會算天命嗎,這就叫緣分!」
高人等哼了一聲,道:「讓我來想辦法吧,保證你們能夠順順利利進毒瘴採藥!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才叫神機妙算的世外高人!」
易師真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高人等故作神秘地笑笑:「山人自有妙計!」
就在這時,周栓回來了,他自從被易師真用銀子收買以後,一直在做這樣跑腿的事情,但易師真仍然信不過他,所以大部分事情都瞞著他。
易師真皺眉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去騰象縣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一整天吧?」
周栓一臉恭敬地說道:「先生,是這樣的,小的剛到藤索那邊想滑過去,峽谷對面就來了人,找小的問路,說要給人送信,小的多嘴問了一聲,您說巧不巧,他要送信的人正好是您!所以小的先拿了回來給您報信了。」
易師真更加疑惑,道:「誰能給我送信?我爹?還是王大人?」
他說著接過來信封,上面什麼也沒寫,連寫信和收信人的名字都沒有。
他的好奇心被瞬間拔高,其他人見狀也湊了過來,看他急急忙忙把信封拆開,然後拿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就寫著四個字:
「莫師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