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家
四五匹馬攔在路中央,馬上的騎兵黑甲在身,手中的刀劍明晃晃的,在陰暗的天色下格外的刺眼。
狹窄的小路被擋的不留一絲縫隙,風聲,馬蹄聲以及眾人的驚呼聲交織在一起,梁悠的呼吸停滯了一下。
後方則是更多的黑甲騎兵,唯有一人身著文士服,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會兒卻不知道那笑意是嘲諷還是和善。
梁悠死死的瞪著馬背上那個笑的愜意的男人,右手在身側緊握成拳,終究還是被追上了!
恐懼源於未知,當一切成為定局的時候梁悠反倒是沉靜下來,頭腦這一刻格外的清醒,張大鬍子在一邊低聲問道,「該怎麼辦?」聲音微微的抖。
梁悠輕笑道,「見招拆招唄!」以為自己不怕,出口的聲音幾不成調,兩條腿更是哆嗦的跟糠篩子似的,伸手推了張大鬍子一把,張大鬍子一個踉蹌摔了出去,跌到地上一個狗搶食,忍不住回過頭來瞪了梁悠一眼,這才哆嗦著爬起來,在眾人不解與驚詫的目光中供著手走上前,
「劉……劉師爺……您……您這是作甚?」
牛力厲聲喝道,「老實交代了你們來我大魏是做什麼的,或許爺還能給你們個痛快,否則,哼!」
張大鬍子哆嗦著道,「軍爺,我們就是販點兒糧鐵罷了,還能做什麼?您不是將我們當成探子了吧?我家就住在蒙鎮上,您不信大可派人去打聽,人人都知道我張大……」
「廢話少說!」牛力喝道,「你不說爺也沒心思聽了!動手!」
話聲落,眾士兵拔出刀劍就要動手,一干民夫色變,梁悠見狀連忙喝道,「且慢!」
勉強扶著身邊一塊山石,梁悠望著劉鯤道,「劉師爺,這便是你大魏的待客之道?休要說咱們不是大周的探子,若真是,您以為今日的所作所為能瞞得過天下蒼生?」
牛力冷笑道,「殺了你們找個地方處理乾淨,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又要招呼手下一干士兵。
梁悠見狀急道,「如今周魏大戰在即,大周自是不愁找不到借口伐魏,魏國看似羸弱,卻是不乏外援,我們一行數十人,若是莫名消失在這深山之中,即便是探子,也會有人能拿著此事大做文章,不是探子么……呵呵,日後誰還敢來魏運糧?如此一來鐵礦斷絕,只會堅定大周伐魏的決心!」
劉鯤聞言色變,他之所以一直反對牛力動手便是此緣故,大周的子民肯來大魏,不過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出事罷了,一旦出了人命,來的人勢必減少大半,大魏的糧價本就高的離譜,必將因此入不敷出,何況還要供養如此多的軍隊,那時候周魏一戰勢在必行。
可是,大魏還沒有準備好!他們如今所做的就是儘力的拖延時間!
劉鯤的臉色未變,牛力那武人卻是個藏不住的禍,梁悠將一切盡收眼底,不急不慢的道,「我若是大周,要派人來大魏,總是要呆的越久越好,身份越高越好,藏身的糧隊么,要與大魏合作的越久越好,這樣才能獲得更多的情報!自然,也不無可能故意派出些死士扮作百姓,故意引得爾等追殺!畢竟如今周魏邊境的百姓大多以販糧為生,禁而不絕!」
說著拍拍手,大笑道,「如此一來,再下禁令,百姓怕是莫不遵從!」
劉鯤的臉色陰沉下來,大周與大魏之間陽謀陰謀不斷,之前便是有抓到的探子吐出的消息便是大周派了許多的探子扮作百姓混入秀水,要的便是魏國手足無措,逼魏國表態,這已是陽謀了,他們明明知道大周如此,卻是不得不放人進城,除了加強管制以外便無二法。
否則他們也不至於草木皆兵,實際上也是如此,他們抓到了不少的探子,卻是苦於現狀不得不都放了,眼前這梁悠竟然如此篤定,劉鯤不由得懷疑她便是大周派來的死士。
看見梁悠一雙腳哆嗦的跟糠篩子似的,劉鯤突然笑了,朝梁悠拱拱手道,「梁先生高見!在下拜服,可惜先生滿腔的學識卻來做這販糧之事,不知先生是否有意來我大魏,若是,在下倒是可以為先生引薦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求才若渴,得先生高才,必是如虎添翼,他日大魏復國之時,先生亦可名留青史!」
眾人聞言不由得皆是一愣,牛力瞪著一雙牛眼,恨不得把劉鯤給從馬背上拖下來揍上一頓,看他腦子會不會清醒點兒,對方是細作,他怎麼拉起人來了?
梁悠聞言也是一愣,隨即便覺得好笑,她自己有幾兩墨水最清楚不過,不過,就算真有墨水,她也不會跟人去,這輩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好,再折騰出個女強人來,找老公的難度會加大很多呀!
拱拱手謝道,「多謝先生賞識,梁某家中還有老父老母,父母在不遠遊,何況家父病重,實是需要在下在身邊伺候,若是哪天先生到了蒙鎮,倒是不妨到舍下一聚,在下必盡賓主之儀!」
劉鯤手指南方道,「回蒙鎮是那個方向,先生為何取道這條路?我瞧著先生是走錯了吧?」
梁悠指了指天道,「去避雨吧,天晴之後方好上路。」
劉鯤見狀笑笑,拱拱手便招呼著牛力回城,牛力瞪著一雙牛眼不服道,「就這麼算了?」
劉鯤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就如他所說,無論是不是探子,咱們都得放了!還記得之前城主大人交代的事么?」
劉鯤去了,望著漸行漸遠的一干士兵,梁悠這會兒才緩過神來,**的駿馬踱步,馬蹄與石頭相擊出答答的聲音,一滴冰涼的水珠掉到鼻尖,帶來深重的寒意,這雨,總算落下來了,風卻是小了許多。
張大鬍子伸出手翹起拇指沖著她比了比,梁悠笑笑,這會兒要不是有劉鯤臨行送的馬騎著,她怕是都癱倒在地上了,哪兒經得起人誇?
舉目望向前方,一個諾大的禪院近在咫尺,方才猶如天邊的距離,這會兒卻是伸手可及,揚聲道,「下雨了,大家趕緊出吧!」
一干民夫有劫後餘生的喜慶,倒是忘記了詢問事情的來由,唯一還記得的便是前方的禪院內合該有溫熱的飯食,和足以避雨的茅屋,有節奏的號子聲響起來,獨輪車緩緩的在山道上留下薄薄的印跡,不久之後便被雨水沖刷的一乾二淨。
一場雨足足下了七天,待到太陽重新露臉已沒了早些時候的威力,秋後的秋雨是一場雨一場涼,眾人在守望山寺里又呆了兩天,侯到路上完全乾了,這才又重新上路,這麼一耽擱,回到蒙鎮的時候比預計的遲了足足七天,一來一回足足花費了一個月。
一回到蒙鎮,梁悠便迫不及待的先往家中趕,張大鬍子知道她急用錢,倒是豪爽的先掏了些錢與她給父親買葯,這會兒也顧不得先去東家報道了,直奔小武住處,太陽雖還掛在天上,時辰卻是不早了。
前後一個月,蒙鎮上的人也許還無察覺,只是梁悠卻是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一般,往日縱橫商場的那般快意又回來了,當然,這會兒更多的是對家人的擔憂。
剛走到小武所住的那條小巷口,就瞧見欣兒拎著籃子滿臉笑容的走出來,瞧見黑瘦了一圈的梁悠,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冷哼一聲道,「喲,梁先生還知道回來呀?小姐可是尋了您大半個月了。」
梁悠笑笑道,「我不回來武管事豈不是被你勾搭跑了?」
欣兒被人戳破心事臉上一下子漲的通紅,怒的扔下籃子張牙舞爪的便要撲上來,梁悠往後連退幾步,急急的道,「我也不與你爭男人,如今也不在楊府做事,你又何必處處與我針鋒相對?」歷了生死,梁悠對這些女人家的小心思覺得特沒意思,倒不像從前那般無所事事便想刺她一下。
欣兒聞言愣了愣,跺腳道,「誰與你爭男人了?也不瞧瞧自己有沒個女人樣?」
梁悠道,「你既知我沒個女人樣,還擔心什麼?我尋武管事是有正經事,你若不信大可跟著來呀!」
欣兒還想否認,梁悠又道,「武管事在我面前念著你的好,你我二人起了間隙他在中間很是為難,你就捨得?」
欣兒略微遲疑了一下,突然聽見背後的腳步聲,扭過頭,小武正從門內走出來,不由得跺跺腳咬牙飛快的跑開了去。
梁悠見狀大笑起來,突然間覺得這丫頭單純的挺可愛,雖然之前有幫人陷害她的嫌疑,這會兒卻是小女兒態畢露。
「什麼事笑的這麼高興?」小武不解的問道,「她怎麼了?」
梁悠擺擺手道,「沒事,我問她是不是來給你送東西,她就紅著臉跑了。」
小武不解的摸摸鼻子,搞不懂給他送東西這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過這兩個人一向不合,見面了有這種結果也屬於正常,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欣兒明明每次都鬥不過梁悠,還是樂不思彼的一再挑戰,還真是越挫越勇。懶得理會這些,反正說也說不過梁悠,只有轉移話題道,
「你可算是回來了!小姐尋了你大半個月,還派人去了你家,我瞧著瞞不住,就給你爹說你進城尋活了,伯父了一頓脾氣,好歹還是幫你瞞著小姐,這次你回去怕是會有苦頭吃。」
「呃?」梁悠不解的問道,「小姐尋我?莫非是工地上出事了?」
小武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小姐吩咐,你若回來便讓你儘快去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