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
涼寂垂眸:這件事還是不要讓不語知道為好,免得以後生出變故讓她人無端受牽連。她不動聲色:「那倒沒有,只是想起來了問一句罷了。」
「娘娘,發已經挽好了。太子殿下剛剛出去時讓奴婢跟您說一聲他在樓下等著您。」
「我知道了,那下去吧。」
二人下樓之後,涼寂看見明景正坐在客棧里的一大張花梨木圓桌旁,桌上放著一些街邊小吃,還有客棧老闆準備的白米粥、包子、一碟雲片糕,桌子上竟被這些東西擺的滿滿當當。明景正坐在那裡瞧著街邊人來人往。
涼寂忽的生出一些感慨來——如果明景不是太子,只是一個尋常百姓。或許會比現在更快活,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用受那麼多拘束。可惜,他不是。他生來便是尊貴,年少失母,遭遇變故。之後便是一個人踽踽獨行,身邊有著以他為信仰的屬下,有以他為依仗的妹妹。可是,他自己的依仗又有什麼呢?只有所恨的至親之人的愧疚。
忽的覺得他可憐起來。先前一直覺得他清越不染一塵,雖然處事公正,遇到不平事也願意拔劍相助,但是總是有著一種漠然。現在想來宮裡吃人不吐骨頭,他一個人走了這麼久,肯定很辛苦。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原本一直糾結著要不要點破昨天的事情,現在忽的生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算了,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涼寂輕輕舒了口氣,走過去坐下:「怎麼買了這麼多吃的?」
「想著許久出來一次,多買些嘗嘗。」
涼寂點頭問道:「怎麼沒看見植喬?」
「他呀,在街上等人家老闆現做的餛飩呢。」
涼寂眉眼間帶著笑意:「那我們先吃吧。不語,你也坐下吧。」
「少夫人,奴婢就不坐了。奴婢也想去街上轉一轉。」「那好,你去吧。」
明景拿起一雙筷子,拿手帕細細擦乾淨后遞給涼寂,涼寂接過,有些跑神地吃起面前的餅。
客棧外面來了輛華麗的馬車,車馬輪子上有著厚重幹掉的淤泥。
涼寂分心去看,車上下來個身著碧藍色錦衣的公子,傲氣凌神。那公子下車后,車上又下來一個著一襲紅裙的少女。少女長著一對狐狸眼,額心一點紅色硃砂痣愈發襯得容色艷麗。不論是那位公子還是姑娘,眉眼間都帶有異族特有的特徵。
明景順著涼寂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眸色微深——這車轍規格、面貌特徵倒像是羌族。難道羌國使臣提前入城了?他面色微冷,說道:「只怕這次出宮也沒辦法清凈。他們是羌國人。如果沒猜錯,待會熹蕪也會趕來。」涼寂輕輕點頭:「倒是巧了。」
那少年少女徑直進了客棧,漢話流利清楚:「掌柜的,勞煩上一壺酒還有兩份點心,再上幾個小菜。」酒菜端上來他們也並沒有即刻吃,而是坐下來像是在等人。果然,沒多久就又有幾個羌族人進來向那少年少女行羌族特有的禮儀,得到准許后在桌旁坐下。
明景詢問到:「夫人,吃飽了我們就先回房吧?」涼寂輕輕瞥了眼那一行人,點點頭:「好,先回房。」
回房后,涼寂輕輕蹙眉:「熹蕪沒有接到使者嗎?如果接到了,那他們又是誰呢?京城裡出行把控的那般嚴,竟沒有半點風聲走漏。」
「這倒不必擔心。他們能進來估摸著是父皇的意思。熹蕪估計已經收到風聲,就在來的路上了。」他頓了頓又道:「這件事有專門的人負責,我們既然已經出來了你就不用為這件事憂心。」涼寂點頭:「那我們先出去在街上逛逛吧,難得出來一趟。」
經過樓下時,那一行人中,後來來的幾個人真在一旁坐著,那少年少女正在那小聲說些什麼,看見涼寂她們出來,那少年輕飄飄地隨意看了眼,不由得眼光微亮站了起來。明景垂眸,伸手拉住涼寂的手腕從他們身邊經過。
那少年盯著明景的手,有幾分不滿開口:「這位姑娘,請問你們是京城裡的人嗎?」
涼寂有些錯愕,還沒開口。明景便回答道:「我們夫妻是來京城投奔親戚的。」
那少年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我沒問你。」明景靜默的注視著那少年,有一種無言的威懾力。那少年咽了口口水,有些怯意,但是又定定地看著涼寂有些不解的臉,道:「是這樣的,這位公子。我和舍妹不是京城人,初來乍到也不知道哪些地方比較有趣。可否和您二位一起同游?」
明景清凌凌的看了他一眼,那少年莫名的打了個激靈,一瞬間,彷彿是對於危險的直覺一般,他規規矩矩的說道:「如果不方便帶著我們兄妹的話也可以。」
「方便。剛剛只是怕怠慢了二位。還不知道二位的姓名,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們夫妻二人。」
那少年看著面色如常的明景,不由得懷疑自己剛剛多心:「喚在下燕淮就好,舍妹名叫珠玉。」那個叫珠玉的少女看著涼寂,笑吟吟的道:「夫人長的真美!在我們家鄉那裡,從未有過像夫人這般的美人。」
燕淮跟著點頭。
涼寂看著珠玉澄澈的目光,微微笑著說:「我姓顧,我夫君姓孟。珠玉姑娘,你們來京城也是要投奔親戚嗎?」
珠玉撅嘴,有些氣悶:「才不是,其實我一點也不想來。都是我父親,他非要讓我跟著我哥哥來。」一旁的燕淮擰著她的耳朵:「還不是你把父親吵得煩了才拖累我的。」
涼寂失笑,試探問道:「那你們來京城有落腳的地方嗎?沒有地方住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找地方。」
「不用啦,顧姐姐。估計待會就有人來接我們了。」
涼寂側身看向明景,眼中有著瞭然。
「那珠玉姑娘、燕淮公子,我和夫君要去街上買些東西,你們可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