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一輛十分低調的馬車早早的出了宮,在平坦寬敞長安街疾馳,長樂郡主的府邸門前才停下來。
晨光熹微,硃紅色的大門前,守門人剛從床上爬起來,把昨夜的同僚換下來,還在打著哈欠,手裡突然就被塞進一張沉甸甸的令牌來。
他睜開眼一看,站在面前的是個面白無須的小年輕:「長公主的車要從側門走,麻煩通稟一聲。」
「長公主殿下怎麼能走側門?」
這話剛說出來,就在小年輕的注視下消了音。
明明是比他年輕許多的少年郎,威嚴感卻莫名強很多。
大概這就是宮裡伺候的人吧,看門人咽下去之前準備的話瑟縮了一下:「這事情我沒辦法做主,還請您稍等,要不我前去通稟一聲。」
少年和和氣氣的說:「殿下不想太張揚。」
他說這話的語氣,帶著點不容抗拒。
他的眼睛帶著警告,分明在說:「拖久了你更加惹不起。」
那位宮裡來的長公主殿下,是府上主子的貴客,怠慢了貴客絕對沒有好下場。
側門打開來,先讓看上去灰撲撲的馬車駛了進來。
得到消息的長樂郡主來得很快,因為太早,他的妝沒上完,隨意的在臉上撲了厚厚的粉,以當遮掩。
他一路衝過來,但是在看到馬車的時候,又在迴廊的拐角猛地停下。
青年陰鬱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門帘,一雙手指絞得厲害。
因為今天這場宴會的事情,他吃不好睡不好,面容不受控制的憔悴。
沒上完整的濃妝,他有點不太敢就這麼出現在燕瑰跟前。
馬車前,小太監裴青弓著身子,充當人橋。
換做其他人,他怕是要恨急了踩在自己身上的傢伙,但是想到是長公主殿下,裴青一點怨言都沒有,甚至還格外激動。
一隻腳踏出了馬車,但是並沒有踩在他的身上,比腳更小的東西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背部,長公主殿下像是一隻輕盈燕子,就那麼蜻蜓點水的扶了他一下,自個跳了下來。
馬車離地面不低,她連凳子都沒踩。
她沒有踐踏他的尊嚴,反倒讓裴青更痴迷了。
他表情有些傷心道:「奴才看著身子單薄,其實站得很穩的。」
作為一個身份低微的奴才,就算他已經升了一品,離平等得和長公主說話還差的很遠。
燕瑰的身邊永遠都有很多人,就算是她心腸好,一丁點都不同他計較,會有其他人把僭越的他摁下去。
裴青如履薄冰,按捺住心中翻騰的野望,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在腦海里精心計算過好幾遍。
燕瑰輕輕的啊了一聲:「不是因為這個,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跳下來怎麼樣。」
她沒有道歉,根本沒有那個想法道歉。
燕瑰因為不記得人臉,大部分人對她來說其實都差不多,但是理智告訴她,宮廷里分明的階級並不這麼想。
如果她因為某件事對低微地位的人表示歉意,皇后可能會請大師來看看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同時還要查一下被道歉者的身份。
如果對方的身份有隱患,他們會被處理得乾乾淨淨。
這也是為什麼燕瑰以前老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重要原因。
她分不清的人太多了,萬一翡翠不在她身邊,又沒有足夠鮮明的特點,就很容易混淆別人的身份。
要是弄錯了的話,可能會給某些人帶來滅頂之災。
還不如對所有人都冷漠以待,高高的保持著長公主應有的格調。
從長樂郡主府的側門進來,可不是太有格調。
不過她今天不想驚動任何人,也不想和誰製造什麼偶遇,所以才這麼低調。
低調的先過來摸清楚情況,到時候好趁機早早的離開。
燕瑰在地上站穩,抬起頭看了眼右手邊的方向。
那是一條曲折的九曲迴廊,硃紅色的樑柱,雕龍畫鳳的壁畫。
在渾圓粗壯的柱子后,好像有個人在窺伺她。
但是當燕瑰看過去的時候,那個地方並沒有人。
燕瑰快步走了過去,迴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跟著她過來的小太監問:「殿下,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是本宮看錯了。」
剛剛一閃而過的衣角,興許是她的錯覺吧。
飛快地閃現離開的長樂郡主摸著自己的臉,一摸一手的粉。
這個樣子絕對不能讓燕瑰看到!
他磨了磨牙,心中暗恨。
燕瑰的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俊俏的小太監,皮相一點都不像是真太監,倒像是哪家養出來的貴公子。
一個太監而已,閹/狗,賤人!
想到燕瑰還在等,他到底是沒有耽擱太長時間,又回房間乒里乓啷的折騰起來。
明明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謝離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揣摩明白燕瑰的想法,只當她是為了尋自己的夫婿而來。
心中恨得要命,手上的動作卻更加的穩當,他今日一定要創造一個機會,絕對完美的偶遇。
在廳堂等候的燕瑰很快得了消息:「郡主一早身體不適,還未起來。」
謝離病了,那今天這個宴會是不是能不參加了?
燕瑰打算起身就走,又聽郡主府的來的下人說:「不過郡主答應了皇後娘娘,今兒個一定把事情辦好,她可以不來,你一定是要玩得開心的。」
好吧,都知道這場宴會的實際的主人公並不是謝離,而是她這個長公主。
「那我去看看她吧。」
畢竟是名義上的表姐妹,她坐在這裡也覺得無聊。
下人說:「請您跟我這邊來。」
這是燕瑰第一回入長樂郡主的閨房,跟著她的侍從,暫時都被留在屏風外頭。
長樂郡主的房間和她本人一樣,看著仙氣飄飄,實際上非常騷氣。
薄薄的淺紫色紗幔,綉了仙鶴和美人的屏風。
如果燕瑰沒記錯的話,這繪製的應該是洛神。
美貌動人的洛神,身上穿著輕薄的紗衣,露出漂亮的胳膊和小腿。
仙鶴停在她的手上,尖嘴親吻仙人手背。
非常唯美的畫面,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讓燕瑰覺得有點怪怪的。
這幅畫不像是那些壁畫上聖潔的感覺,反而有點旖旎曖昧。
「殿下能來看我,我真的太高興了。」
出聲的是個女人,說出這樣話的人,顯然就是病了的長樂郡主。
只是燕瑰的錯覺好像多了點,她感覺今天的長樂郡主似乎沒有往日那麼的討厭。
燕瑰這才注意到,長樂郡主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在她身邊,還坐著一個人,因為坐得比較近,五官看起來和長樂郡主似乎有些相似。
但這個人的生理特徵很明顯,他是個男孩子。
「阿玉,今兒個勞煩你了,替我招待殿下。」
陰陽怪氣的長樂郡主對這個男孩子非常的溫和。
阿玉沖著燕瑰特別羞澀溫柔的一笑:殿下,我叫阿玉,是郡主的弟弟。
燕瑰下意識要摸小本本,什麼時候,長樂郡主竟然有了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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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個短短吧,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