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大
場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小蘭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那個闖進來的人……雖然那人明擺著是沖她們來的,可能不是什麼好人,但還是忍不住替對方尷尬了一下。
……
「好像是……頭兒來救我們了?」
「我也聽到了,好像是頭兒的聲音。」
坑裡傳來小混混們的低語。
「頭兒!上!把我們救出來!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天龍血劍!」
「頭兒!救我們!!!」
微弱而堅定的聲音遙遙地從坑底傳來,當事人卻十分尷尬。
天龍血劍?天龍血劍出門沒帶劍啊!
安雨清了清嗓子,對那人道:「我也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你的兄弟們已經餓了很久了,現在我給你兩條路。
一,交贖金,把他們救出去。二,你既然那麼在乎兄弟情,我也沒那麼冷血,可以送你去坑底與你的兄弟們見面,怎麼樣?」
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好說話了,誰想到對面突然怒了:「豈有此理!」
安雨:「?」
「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真是太過分了!我的兄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一時不察被你用歹計捉住了也就罷了!此時你居然還要用錢侮辱他們!」
那人蒙著面義憤填膺地道。
……我們是富貴人家?那幾個坑裡的人鐵骨錚錚?一時不察?用錢侮辱?槽多無口,安雨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
但是很顯然,面前這個蒙面人似乎對他們的定位有一些錯誤的認知,對她也有。
「無恥!」那人還在叫囂。
安雨又看了一眼這個錦衣蒙面人,看來這人現在是聽不太進去她說話了,沒關係,他不選擇她安雨就替他選。
……
「哐——」
錦衣公子被綁著繩扔進了坑裡,一塊兒被扔進去的還有同樣被綁著的陳二皮。
安雨拍了拍手,覺得自己真是個善良的人,大方的讓這群兄弟們相遇了。
「頭兒!」
「老二!!」
被扔下去的兩個人也不疼,因為都落在了自己的兄弟們身上。
小混混們手腳忙亂地幫這兩人解開身上的繩子。
「老二!老二!」那個穿著夜行衣的老大發現陳二皮一動不動,連眼睛都睜不開,連忙上去拍打陳二皮的臉頰。
「二哥是不是……死了啊……嗚嗚嗚嗚嗚。」最小的老五見這情形不禁有些哽咽。
「還有氣!」牧修竹上去摸了摸鼻息道。
陳二皮收到擊打艱難地睜開眼,吐出了一個字:「餓……」
聞言除了牧修竹的其他人肚子也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他們的確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進食了,連水也沒能喝上。
「頭兒,要不我們求求她們,放我們出去吧?」年紀最小的老五抽著鼻子道。
「不行,我們大俠沒有那樣的軟骨頭!」
「可是老大說……我們要能屈能伸……」
「你們頭兒肯定不同意,你們又餓又渴,人家可是剛吃飽喝足過來的,那能一樣么?」小蘭在上頭說風涼話。
安雨眼睛尖,借著院里兩盞小燈看見那牧修竹聽見小蘭的話臉都漲紅了。
那牧修竹此時已經被她們解掉了臉上的黑布,他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或許是少年人都在這個時候抽條,這牧修竹長的比安雨還要高上許多。他臉還算稚嫩,皮膚白皙眼睛溜圓,任誰也不覺得他會是這群小混混的「頭兒」。
安雨就這這個角度看坑裡沒有黑布遮擋的牧修竹漲紅臉的樣子,心裡甚至產生了點「我在欺負他?」的錯覺。
當然,下一刻她就把這種念頭從自己的腦海之中摒除掉了。
開玩笑,是他們這群人主動找上門來的,她才是受害者。
思維轉換相當之快的安雨已經在思考,去兵部侍郎家該要多少錢來贖眼前這幾個人。
一,二,三,四,五,六……嗯,便宜一點抹個零兒,就要他一千兩吧。
一千兩能贖走五個人,自己還真是太大方了。
「我告訴你,我們俠者不會因為你這一點手段而屈服的!」牧修竹站在坑裡朝上面的安雨大聲道。
「可是我餓……」老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牧修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這種時候,動搖人心的話可不能說啊!
「俠?」安雨捕捉到了關鍵字眼。
「沒錯!我們就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俠!」
什麼不留名?安雨故作驚訝道:「牧修竹?」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叫什麼的!」
「你小弟告訴我的,為了威脅我把他們放出去。」
……
場面又凝固了一瞬,牧修竹極其敗壞地問那幾個小混混是誰把名字捅出去的。
幾個小混混整齊劃一的指向了老大。
穿夜行衣的老大:「……」
不是說什麼鐵骨錚錚嗎?在自己人面前也沒有這麼賣的吧?
「虎子,你怎麼回事!我不是說了嗎?我們要當大俠,就是在我們踏上這一條路之後就要忘記自己的榮華富貴,要在夜色中深藏功與名,要懷著一顆救濟天下的心,更不能拿著官家的身份來壓人,若是這樣的話,我們和那些我們不喜歡的拿權勢壓人的達官顯貴又有什麼不同?」牧修竹拽著老大的衣領義正言辭地說教道。
「那個,打斷一下。」安雨在坑邊上道,「你說的這些我沒有意見,你們當大俠為什麼要來我家搶錢?」
牧修竹扭過頭來,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事已至此,我就告訴你吧。你們這些散發著銅臭味的達官顯貴,我們當然是為了劫富濟貧。」
安雨再次強調:「你看我這院子哪裡像是有錢的樣子?」
「……」
牧修竹梗直了脖子:「別以為我不知道!看你們三個女眷跑到這院子里來居住,定是什麼大戶人家出來修養的女眷!那怎麼會沒有錢呢?」
安雨也驚訝了:「有錢我們為什麼不把這院子弄得好一點,還要住在這幾個破屋子裡?」
「這……這,說不定你們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呢!」吵架不能輸了陣勢,牧修竹隨便扯了個什麼理由過來。
安雨笑了笑:「行,我不和你爭辯這個,所以你們是覺得自己在當大俠,劫富濟貧替□□道呢?」
「沒錯!」
「那我怎麼聽說你們禍害鄉里,弄得城東的人家都不得安寧?」
「他們胡說!我們劫的都是那些滿是油水的商賈,或是搬來城東的官家,尋常百姓我們才不會動手呢!」
「是啊,你不會動手,也不出面,但是你身後這五個人的名聲已經在城東傳開了。」
「這……」牧修竹的聲音小下去了。
安雨看了看坑裡的這六個人,想著之後自己要做的事情……沒準這幾個人能幫上她大忙。
「小蘭,給我拿個凳子過來。」她轉頭吩咐道。
「是,小姐。」小蘭立馬轉身去把那圓凳子拿到了這大坑邊上來。
安雨坐在了坑邊上,對著底下的六個人慢條斯理道:「讓我來給你們講講,什麼叫做『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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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亮起來,儼然已是一夜過去。
安雨講了一夜,小混混們嚼著饅頭喝著涼水聽了一夜。
「嗚嗚嗚嗚這個叫令狐沖的也太帥了,遇到那麼多威脅也凜然不屈。」老五嚶嚶嚶道。
「那個喬峰也太厲害了,身上背著那麼多不明的冤屈最後還稱了王……」老大感嘆。
「那段譽也是好樣的,雖然是名門望族但是對兄弟如手足啊!」牧修竹長嘆一口氣,「這些人可真是大俠中的大俠!」
「是啊頭兒!這些大俠和你以前跟我們說的有點不一樣啊!也不全是一窮二白,天天劫富濟貧啊?」老三聽完故事納悶地問。
安雨喝了一口水,這才緩緩道:「誰告訴你們大俠就得成天劫富濟貧,找那些富貴人家的岔兒了?」
「頭兒啊!」幾個小混混異口同聲地道。
牧修竹:「……」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絕不是簡單的『劫富濟貧』。他們伸張正義,必要的時候除暴安良,絕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對百姓出手。」
牧修竹聽了一晚上的武俠故事,早已經對安雨肅然起敬:「敢問姑娘貴姓?」
「安。」
「不錯,之前竟是我淺顯了,想不到姑娘對於俠的理解竟然比我還要高深許多,都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恨不得把姑娘封為知己!」
安雨:「……」
不,這倒是不必了。
「知己還是低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老大!安老大帶著我們當大俠!」
安雨:「不用……」
「我明白」,牧修竹拋出一個「我都懂」的眼神,「高手隱沒於世間嘛,您一定是因為不想被人發現自己身負奇能才隱居於此,大隱隱於市!」
……行,講故事前她是「大戶人家出來修養的女眷」,講故事後她是「大隱隱於市的高人」。過譽了,她安雨充其量就是個說書人。
安雨不是很想收眼前這群看上去就知道腦子不太好使的小弟們,她面無表情地攤牌了:「我不是高人,住在這裡不過是因為被家裡趕出來了。」
說出來這句話總能讓這群人死心了吧?她不過就是想用故事騙這群人幫自己個忙,又不是真的想收一堆小弟。
「!!!!」
沒想到他們更激動了。
「復仇,一定是復仇!」
「安老大蟄伏於此定是因為有著和喬峰一樣的悲慘往事!在這裡隱沒就是在尋找良機手刃敵人!」
就連那恢復過來的陳二皮也道:「我剛來那日安老大用一手出神入化的棍法將我制服了,好像就叫……打狗棍法!安老大一定是那大名鼎鼎的丐幫傳人!」
安雨:「……」
不,那東西叫女子防身術。
……
坑側尖利的木棍都被拆了下來,坑裡的六個人也成功上來。
沒休息好也沒吃好的幾個人應該萎靡不振,但現在看上去卻精神抖擻。
「安老大!你說要幹什麼,我們替你復仇!」陳二皮舉起拳頭。
「沒錯!」老三應和。
「我們一定要幫你重新奪回你該有的一切!」一身黑衣的老大這麼說道。
安雨:「……」
中二濃度過高。
說實話,她還真有事兒需要這幾個人干,用的就是他們小混混在外的名聲和這牧修竹背後的家族。
她朝這幾個人招招手,幾個人側耳過來聽。
一陣講述之後,他們都聽懂了。
一個個不知道怎麼想的,都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我們這一次替安老大辦事,一定不能像以前不懂事時那樣了,對待那掌柜的也要和氣一些。」陳二皮眉頭緊鎖。
安雨抬手制止:「那倒是不用,我就是希望你們越囂張越好。」
「為什麼?那些大俠對生意人不是也很和氣嗎?」小五懵懵懂懂地問。
牧修竹又一把捂住了小五的嘴:「安老大這麼布置,肯定是有她的道理,這些肯定都是計劃里的一環!」
小五連忙點點頭,其他人也都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
安雨:「……」
可以的話,真是希望你們少腦補一點。
「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明日吧,今日你們先回家休息。」安雨道。
「好!」
「沒問題!」
「好的,等我回去見完我娘,我一定幫安老大把事兒辦好!」這是小五。
牧修竹也道:「今日回去,我要換一身深色的衣服,那樣更有大俠的氣勢!」
安雨從懷中掏了掏,拿出一點銀兩和兩件首飾遞給牧修竹:「你把這當了換成銀票,就可以去和那掌柜的談生意了。」
牧修竹一臉正義地推回安雨的手道:「安老大你太客氣了,這點兒小錢我出就行。」
安雨看了看手裡的東西——小錢?
打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