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曲悠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她小心翼翼:「前輩,您剛才說什麼?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殺馬特大哥:「休要遮掩,半城皆是本座氣味,你還想狡辯?」
曲悠老實道:「晚輩並不是想狡辯,晚輩是沒聽清楚。」
殺馬特大哥眯了眯眼,審視目光落在她臉上。
圍觀路人陡然齊齊退後,修為低的甚至退了十數步。
曲悠對修真界的許多東西還是懵懂不知,她只覺得彷彿有股浪潮撲過來,壓得她有些氣悶。
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可她不傻,看到眾人後退,她心肝兒也跟著顫了。曲悠咽了口口水,顫巍巍問道:「前輩?」氣悶感是這位殺馬特大哥搞出來的吧?
殺馬特大哥的臉色卻突然變得非常奇怪。
「你不怕我?」他問道。
曲悠小聲道:「怕。」她只是個鍊氣期小修士,怎麼可能不怕?關鍵是,怕也沒用啊。
殺馬特大哥上下打量她,視線在她臉上、脖子停留片刻。半晌,他問:「還未築基?」
曲悠老老實實點頭。
殺馬特大哥挑了挑眉:「諒你不敢搞鬼。」
曲悠眼尖,看到這位大哥的袖子動了動。下一瞬,那股氣悶感倏然消失。
曲悠微鬆口氣。
一聲響指。
空氣倏地凝滯。
雖然方才周圍無人吱聲,但街道遠處的熱鬧還在繼續,喧囂聲清晰可聞。
而今,身周卻彷彿連風聲都被隔絕在外,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曲悠渾身汗毛都炸了。
只聽殺馬特大哥道:「我再說一次,把你手裡東西交出來。」
聲音清晰如在耳畔,加上那低沉微啞的性感音色,竟生出股耳鬢廝磨般的曖昧。
曲悠被那詭異錯覺震得哆嗦了下,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什、什麼東西?」
殺馬特大哥:「你手裡的……高階材料。」
後面四字,彷彿從齒縫裡擠出來一般,一字一頓的。
曲悠茫然:「晚輩沒有啊。」她這種窮逼,哪來的高階材料?
殺馬特大哥不滿,揚了揚拳頭:「老實點,還想不想在大嶼城混了?」
曲悠縮了縮脖子,哭喪著臉:「前輩,晚輩真的沒有。」她抿了抿唇,指著面前的串串鍋,道,「晚輩手裡帶靈氣的材料都在這裡了。」
殺馬特大哥拳頭捏得咔咔響:「耍我?」
「!」這誤會大發了。曲悠慌忙擺手,「晚輩不敢!可晚輩真不知道您要找什麼……」
殺馬特大哥不耐煩了,視線掃過她腰側,手指隨意一劃。
清晰可聞的布帛斷裂聲。
曲悠愣住。
下一瞬,她便看到自己系在腰間的儲物袋凌空飛起,落在殺馬特大哥手裡。
曲悠大急:「我的靈石!!」她千辛萬苦才攢下來的九百零六塊靈石!
可惜,她慫,沒敢上去搶。
殺馬特大哥看看手裡樸素的儲物袋,嘖嘖兩聲:「真窮。」
曲悠:……是,你最富了,那你怎麼還搶?
殺馬特大哥抬眼,看到她眼眶泛紅,皺眉:「難不成你以為本尊會貪圖你這點石頭?」
……是會還她嗎?曲悠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裡的儲物袋。
殺馬特大哥輕哼一聲,將儲物袋扔回給她:「看你這樣也不像能取到高級材料的,說吧,你從哪沾來這一身味兒?」
曲悠卻顧不得回答,接過儲物袋立馬開始數靈石。
殺馬特大哥:……
他身上隨便一個配飾都比那荷包里的靈石貴重,小丫頭眼瞎了嗎?
飛快數了遍靈石的曲悠終於鬆口氣,抬起頭,真誠地回答:「前輩,晚輩不太明白您的話。」什麼味兒不味兒的?她又不是沒洗澡。
總不會是身上的易容植液吧?那只是大山裡不值錢的東西。
故而她理直氣壯的很。
殺馬特大哥盯著她看了半晌,諒她不敢撒謊,嗅了嗅,視線落在她面前的攤販上,問:「你這些食物哪來的?」
曲悠忙回答:「菜是自己種的,肉跟熬湯的骨頭都是在……」頓了頓,「霞光城買的。」
霞光城在大嶼城西邊,與她平日買肉的臨江城剛好相反。雖然不知道這位大哥要找什麼……但,安全為上。
殺馬特大哥察覺到那一下停頓,眯眼:「霞光城何處?」
曲悠面不改色:「在西大街前門小巷,一個叫妖獸鋪的小店,買十斤送半斤呢。」
許是聽起來挺靠譜,殺馬特大哥神色稍緩。
「行,我去看看。」他道。
曲悠肩膀微微放鬆。
殺馬特大哥卻忽然笑了,微微抬袖,朝她一甩:「倘若不對,我再來找你。」
曲悠:……大哥,再給一次機會!
可惜,晚了。
未等她開口,咻地一下,殺馬特大哥不見了。
與此同時,耳邊掠過陣輕風,方才消失的喧嘩聲瞬間湧入耳朵,驚得曲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方才,她是被那位殺馬特大哥困在某種結界空間了吧?
圍觀眾人涌了上來。
「姑娘,那位是尊主吧?」
「姑娘您跟尊主什麼關係啊?」
曲悠「啊」了聲:「什麼尊主?」
「方才那位不就是凌霄殿現任尊主嗎?」
「散亂藍發,不戴冠,還能在大嶼城自由來去,不是尊主我立馬口吞巨狒!」
曲悠真震驚了。凌霄殿尊主,竟然是個暴發戶殺馬特?
眾人猶自嚷嚷。
「沒想到尊主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距離他上回現身,已經是幾十年前了吧?」
「對對,是上一次凌霄殿的立派大典。」
「一晃幾十年了啊。」
「對了,尊主跟你說了什麼呀?」
「尊主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啊?」
「我看到尊主搜查你的儲物袋了,你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東西啊?
望過來的目光皆是探究、懷疑,還有人不停往她手上儲物袋瞟。
曲悠頭皮發麻,快手將儲物袋塞進衣襟,乾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尊主大概是來問路的吧?我這種小修士,怎會有東西讓尊主看上眼的呢?」
不等眾人再問,她迅速將話題扯開,開始推銷自家產品,「前輩們,嘗嘗我家的冷鍋串串嗎?素的三塊下品靈石,葷的五塊,味兒好靈氣足,嘗嘗不吃虧啊!」
眾人:……
修者們大都要面子,曲悠開口了,他們也不好意思不買,加上也不貴——有一個開頭了,其他人便更抹不開面子,紛紛掏出靈石,這個買五串,那個買十串,買完還要品頭論足一番。
「味兒還行,這食材品質倒是挺好的。」
「品相好,這等級的豚肉,能有這靈氣不容易了。」
「溪黃葉的靈氣也好。姑娘這價格良心啊。」
……
如此多人聚集品嘗,引來了不少路人跟著下手,很快,曲悠的串串便賣完了。
方才圍觀的修者們見問不到什麼,也相繼散開了。
曲悠心裡還綳著根弦,收好攤子,也不著急回去,出了西街右拐,轉進北街。
東邊瞅瞅,西邊摸摸,還奢侈地嘗了幾種小吃,直到把城裡幾條熱鬧街道轉了遍,覺著身後無人跟著,曲悠才快速出城。
一路狂奔,回到卧虹山那座小山坡時,才將將過午時。
頂著烈日趕路的曲悠出了一身的汗,混著出門前抹的植液,糊得一身都是黃綠色。
時間還早,她索性沐浴更衣,順帶把長發洗了。
沐浴過後,曲悠看了下時間,離上值的時間還早,足夠打個盹,索性坐在屋檐下,曬太陽晾頭髮——雖然,她也不知道現在頭頂上發光發熱的玩意還能不能叫太陽了。
午後陽光暖融融,山野間的蟲鳴鳥語也少,溫暖又安謐。
曲悠雙眼半闔,懶洋洋地坐在自製的搖椅上晃悠,腦子裡卻一刻不停地轉動,琢磨著上午之事。
「師妹!」
一聲叫喚打破寧靜。
曲悠頓時皺眉。得,把這人給忘了……
她停下搖椅,慢騰騰站起來。
一名藍衫男子踏葉而來,翩然落到她面前。
「可算找著你了。」他道。
這名瘦高個、膚色略黑的男子,叫黎耀塵,是卧虹山掌門的關門小弟子,年僅三十有餘,已是築基後期的修為,是卧虹山這一輩里最有天賦的弟子。
外門弟子曲悠勉強笑了下:「師兄。」
黎耀塵的視線落在她披散的半干長發上,眼裡閃過驚艷:「師妹,你怎麼這個點沐浴?」接著視線下滑,落到她被濕發洇染了的薄衫上,他喉結動了動,「怎麼不擦乾?」
天氣熱,曲悠修為低,身上只穿著薄薄的夏衫,被頭髮洇濕后,隱隱約約透出些痕迹。
曲悠懊惱不已。她沒想到這個點還會有人往這偏僻地方跑。
在黎耀塵露骨的眼神中,她下意識退後一步:「師兄,您找我有事?」
黎耀塵收回目光,笑道:「師妹你最近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幾回,每回你都不在。」
曲悠神色淡淡,隨口道:「四處逛逛,散散心。」上午擺攤,下午當值打掃,這丫不去她當值的地方找她,偏偏要來她這小屋,居心叵測。
黎耀塵卻想歪了,溫柔道:「我知道曲師叔坐化讓你難過……下回你要出去,我陪你。」
黎耀塵口中的曲師叔是曲悠名義上的師父,曲懷新。
曲懷新雖未將曲悠收為親傳弟子,但曲悠原身這些年順風順水長大,確實是托他庇佑。
曲悠只見過這位便宜師父一面,他便壽歲殆盡,坐化離世。
故,黎耀塵有此一說。
「不必了。」曲悠拒絕,「師兄貴人事忙,不勞師兄大駕了。」
黎耀塵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師妹,你還不明白嗎?你才是最重要的。」
曲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不明白師兄在說什麼。」她迅速轉移話題,「我該去上值了,改日有空,再請師兄喝杯清茶。」
說完,她便打算轉身進屋。
「等等。」黎耀塵一把抓住她胳膊,「師妹——」
曲悠掙開他的手,臉色微冷:「師兄,請自重!」
她排斥之態分明,黎耀塵便有些著惱,再次抓住她胳膊:「師妹,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的修為比曲悠高太多,他用了力,曲悠自然掙脫不開。
但她掙扎的行為讓黎耀塵臉色更難看了。
曲悠心裡一凜,擠出笑容,道:「不是,師兄,我急著去上值——」
「師妹。」黎耀塵卻笑了,「以前師兄不能好好照顧你,讓你天天干那些個粗活。以後,不用了。」
曲悠一怔,生出不詳預感:「師兄何意?」
「我方才與外門管事說了,以後你都不用過去上值了。」黎耀塵語氣溫柔,「以後師兄照顧你。」
曲悠:……
特么的,這份工作再怎麼不好,也不是他這非親非故的傢伙能攪和的。
她忍怒,避重就輕道:「多謝師兄費心,但我是卧虹山的一份子,該當值就得當值,豈能偷懶耍滑。」
黎耀塵笑得曖昧,俯身壓過來:「師妹若是當值,怎能與師兄日日廝磨——」
曲悠忍無可忍,一掌拍過去。
「啪」地一聲,右手也落入黎耀塵掌控里。
曲悠心裡慌得一筆:「放開我!」
黎耀塵:「師妹,以你的資質,當個外門弟子就頂天了,跟著我,這輩子必定衣食無憂,何苦呢?」
曲悠怒道:「我就喜歡當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你管不著吧?鬆手,否則,我定會向掌門師伯告狀——」
「掌門?」
黎耀塵不痛不癢,甚至再次欺身上前:「告狀?你看師父是幫你還是幫我?小小外門弟子,給我暖個床算是抬舉你了,生就一副女表子模樣——」
「砰!」
已經運起功法準備拼一把的曲悠愣住了。
「嘖嘖,瞧我看見了什麼。」性感的低音炮從半空飄落,「小夥子,你這欺男霸女的做派演的還不錯,大嶼城的萬花戲台考慮一下?」
燦爛的陽光下,那渾身上下掛滿寶物的身影,晃得人眼疼。
曲悠:……
完了,殺馬特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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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悠: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一身寶物、布林布林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