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曲悠忍下找店家投訴的衝動。
這裡不是法治社會,這裡是拳頭社會。
眼前的藍毛殺馬特,是六合八荒里最牛逼的凌霄閣尊主,就算投訴,店家也不能把他怎樣。
沒錯,坐在曲悠面前的,就是去而復返的玄冥。
不說她的修為,就她方才的入定狀態……但凡這位哥們有一分惡意,她怕是已經死了N回了。
曲悠壓下陣陣后怕,忍怒問道:「前輩是如何進來的?」
玄冥揉了揉鼻子,慢騰騰掏出一塊木牌,晃了晃:「這樣進來。」
那塊牌子……曲悠慌忙掏出自己的房牌,看了兩眼,再看對方手裡的——也不是說很像,只能說一模一樣。
曲悠面無表情:「為什麼您會有門牌?」
玄冥挑眉:「當然是小二給的,難不成我會去偷去搶?」
曲悠:「……」看起來確實像。
不過,以這廝的身份,他若是要,店小二確實不敢不給。
失策了。
曲悠深吸口氣,端坐在床上,擺出不歡迎的姿態,委婉問道:「前輩尋來,可是有何要事?」
她都被壓著洗了兩回澡了,家當也被銷毀得乾乾淨淨,總不會來跟她計較這十一個時辰的甲字房吧?
玄冥回瞪她:「沒事就不能過來嗎?」
曲悠敢怒不敢言。
帶火明眸直勾勾瞪過來,玄冥挑了挑眉,見好就收:「行了,說正事。」收起木牌,起身,腰間配飾一通亂晃。
曲悠傷眼極了,果斷移開視線。
玄冥沒注意,雙手往後一背,略有些得意:「方才我不是說去卧虹山嗎?卧虹山那小老頭已經把你的名兒劃了,以後你就不是卧虹山的弟子了。」他看向曲悠,「怎樣,是不是很感激我?」
他下巴微抬,巴巴看著自己的樣子,彷彿在……邀功?
曲悠被自己詭異的錯覺驚得愣了愣,下意識接道:「前輩真厲害——」發現不妥,趕緊咽下去,轉口問道,「晚輩不用回去一趟,走個流程、辦個手續什麼的嗎?而且,晚輩手裡還拿著宗門令牌呢。」
玄冥似乎挺高興的:「還回去作甚?我親自上門,卧虹山那小老頭還敢造假不成?你手裡那塊牌子,小老頭說了,你畢竟在那邊長大,這弟子牌就讓你留著當個念想,日後想回去了,隨時可以回去看看你那些師兄姐們。」
曲悠默然。
玄冥以為她不捨得,斜睨她:「這麼不捨得?想回去見見那位黎師兄?」
曲悠無語:「前輩說笑了,晚輩巴不得離他遠遠的。」罷了,估計手裡的外門弟子牌並沒有太大許可權,拿著就拿著吧。
玄冥點頭:「那就得了。不過,十幾年未見,卧虹山那小老頭愈發小家子氣,一塊弟子牌就把你打發了……以後他要是找你,別搭理他。」
曲悠眨眨眼:「您是說掌門?」聽他「嗯」了聲,她輕鬆道,「不會的,原來在卧虹山,晚輩想見他們一面都難。如今我都不是卧虹山弟子了,更見不著了。」
她跟那位掌門,這輩子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哪來什麼搭理不搭理的。
玄冥默了片刻,擺手:「你記著就是了。」
「哦。」曲悠現在對他滿心感激,自然不會跟他杠。
對原身而言,卧虹山是從小長大的地方,有玩伴,有親近的師兄、師姐,有照顧有加的長輩。
只是這些年來,師父仙逝,其他人挨個築基、結丹,都在往上爬。
原身資質差,性子木訥又自卑,與玩伴、師姐們的關係便漸漸淡了。
但再疏離,也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
穿越過來的曲悠,與原身性子截然不同。她能偽裝一時,卻無法偽裝一世。稍有不慎,便會暴露。
偏偏這裡不是講科學講人倫的法制社會。
這裡有離魂奪舍的功法,有占人軀殼的陰損丹藥……還有心懷不軌的黎耀塵在旁虎視眈眈……
她若是暴露,迎接她的,會是什麼結局?她不敢賭。
如此,離開卧虹山便是她短期內最迫切的願望。
沒想到,這個願望這麼快實現。
全托面前這位大佬的福。
玄冥與她非親非故,卻願意出手相助……他一定是個好人。
思及此,曲悠露出倆人見面以來第一個微笑:「多謝前輩相助,前輩日後但有驅使,只要不是傷及人倫良知,晚輩定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不管玄冥目的為何,她是實實在在受益,承了情,自然該有所回報。
短期內或許做不到,以後總有機會。
玄冥掃了眼她彎彎的眉眼,撇過臉去,道:「你修為太低,幫不了我……好好修鍊便是幫我了。」
曲悠:「……」
好好的話,從他口裡說出來,怎麼就變得那麼討人嫌呢?
她暗吸了口氣:「修鍊之事,晚輩自會努力。若是沒有其他事,晚輩想——」向您要個聯繫方式。
「誰說的?」玄冥打斷她,「我沒事坐在這兒等你老半天?」
曲悠:「……前輩有事儘管吩咐。」說完,她才想起自己尚未下榻,這會兒還仰著腦袋跟男人說話。
方才真是氣暈頭,太沒禮貌了。
她慌忙以手撐床,意欲下榻:「抱歉,晚輩失禮——」
玄冥走前兩步,按住她腦袋:「別動。」
曲悠:「?」
低沉的嗓音從腦袋上方傳來:「卧虹山功法穩當為上,卻太過保守,尋常人練起來尚且吃力……總之,不適合你。我現在帶你走一遍,你仔細感受,以後按照我教的法子練習。」
「……啊?」
未等她發問,澎湃熱流自百會穴沖入,撞得經脈刺麻顫疼,她頓時一個哆嗦——
「收斂心神!」玄冥低喝。
曲悠咬牙,閉上眼睛。
她除了這副軀殼,身上別無她物。玄冥若是看上她,抬抬手指,自己便只能受著……以他合體期修為,無需拐著彎來折騰自己。
加上今日種種……她覺得玄冥對自己沒有惡意。
此間想法不過瞬息,澎湃靈力在經脈里衝撞,曲悠很快收斂心神,認命地跟著那股熱流記行走路徑。
她修為低,玄冥即便將靈力壓得極細,依然讓她渾身經脈充盈到近乎漲疼,一周天下來,她便疼出一身痛汗,不亞於大夏天跑完一千米。
還未等她鬆口氣,便聽男人沉聲道:「再來。」
曲悠:……還來?
玄冥掃了眼她汗濕的鬢髮,頓了頓,忍住將靈力再次壓細的念頭,狠心繼續。
曲悠的修為差,運行的功法不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的經脈太窄。他得用稍強一些的靈力衝撞刺激,讓她的經脈儘快適應更強壯的靈力。
經脈拓寬、拓厚了,日後受用無窮。
玄冥壓著曲悠接連運轉了三周天,直至她汗濕重衫、臉色發白,才收回手。
曲悠將他留下的靈力收攏至丹田,留待以後煉化吸收,慢慢睜開眼。
雖然她不太懂,全身經脈也疼得厲害,但,經脈和丹田裡確實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她抿了抿唇,望向男人,問:「前輩,您為何幫我?」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
玄冥皺眉:「你這什麼記性?說了以後都是我教你。」
曲悠:「。」
她順著話往下問,「前輩不是嫌晚輩資質不佳,不收晚輩為徒嗎?」
玄冥一窒,硬聲道:「誰說一定要收徒才能教?!我想教便教!」
曲悠:……行,你是大佬你說了算。
她懶得再做口舌之爭,手撐床榻打算下地,甫一動,酸麻不堪的手臂經脈便發出抗議,身體往側後方倒去——
一胳膊從旁伸來,托在她肩背處。
「你怎麼這麼弱?」男人的聲音帶著不耐煩,手倒是穩穩噹噹地支在那兒。
曲悠下意識繃緊身體,發現他是掌心朝下,只用胳膊半扶半攔,沒有半分逾矩,便慢慢放鬆下來。
她抬頭笑道:「謝謝前輩。」因為全身經脈酸麻發脹,她的聲音有點虛軟,「晚輩確實是太弱了。」
玄冥掃過她蒼白的臉,眉峰微微擰起:「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曲悠笑意更大了些:「晚輩知道。」
這位大佬雖然外形殺馬特、非主流,人卻挺好的……唔,除了偶爾說話挺氣人的。
她緩了片刻,坐直身體,避開男人的手。
玄冥眉峰擰得更緊了,看了她一眼,默默收回手,彷彿解釋般道:「我方才帶你運行功法,略微加了些力道,是為了拓寬你的經脈……或許會有些疼,也不能用藥,你暫且忍一忍,日後會受用無窮。」
曲悠頓了頓,小聲道:「晚輩知道了。」
玄冥盯著她,確認她神色間不帶惱意,微鬆了口氣。
曲悠沒注意,身體緩和下來后,她便扶著床榻下地,慢吞吞套上鞋子。
倆人一左一右站在床前,相距不到一米。
曲悠覺得不太妥,往外邊走了幾步,一回身,差點撞上無聲無息跟上來的玄冥。
她心跳慢了一拍,立馬疾退兩步,道:「你——」跟過來幹嘛?
「你一驚一乍地做什麼?」嚇著人的玄冥倒是發制人,擰眉看她。
曲悠:「……」這什麼人啊。她無奈,再次將方才被打斷的話題拉出來,「前輩,能否留個聯繫方式?」
玄冥頓時鬆開眉峰:「為何?」
曲悠耐心解釋:「前輩助我良多,日後有機會,晚輩想報答一二。」
玄冥撇嘴:「不用了。」
曲悠以為他不想給,有些失望:「是嗎?」下一刻又振奮起來,「那前輩若是有事,可以來聚靈閣——」找她。
「沒事來這兒作甚?」玄冥擰眉,「你的東西呢?都收一收。」
曲悠詫異:「……什麼東西?」她環顧一周,茫然道,「晚輩的東西大都被您毀了,還未來得及採購一番,這屋裡沒有我的東西啊。」
聽到被毀那句,玄冥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一聲:「回頭給你補上……既然不用收拾,那便隨我去凌霄殿吧。」
曲悠:「……為何要去凌霄殿?」
玄冥理所當然:「你既要隨我修行,自然要跟我回去。」
曲悠:「……」她已經被教了運行功法,自然不會再拒絕他的教導。但,跟他回去?
她委婉拒絕,「前輩,這樣不太合適,晚輩留在此處就好。這屋子雖小,卻五臟俱全,離凌霄閣也近,前輩若是有何差遣,來此尋晚輩即可。」
玄冥眉峰擰起:「這破屋子,連個伸腳的地兒都沒有,哪能住人?」
曲悠:「……」抬起一腳左右晃一晃,示意道,「前輩,晚輩伸腳還是足夠的。」
玄冥:「。」
他沉下臉,「讓你走,你跟著走便是了,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曲悠深吸口氣,壓著性子道:「前輩,你我非親非故,晚輩豈能貿貿然跟您回去——」餘下的話說不下去了。
玄冥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似的,臉紅脖子粗,瞪著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什麼失足不良少女。
曲悠懵了。這、這是怎麼了?
半晌,玄冥彷彿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惡聲惡氣道:「別以為打著非親非故的旗號,我就會——」他痛心疾首,「你這小丫頭……你才幾歲?!這些問題是你現在能考慮的嗎?!」
曲悠:「?」
什麼問題?她說什麼了??
※※※※※※※※※※※※※※※※※※※※
玄冥:小丫頭抱怨與我非親非故,她是不是向我要名分?!太不知羞了!
曲悠:……有病得治!!